第六章 鋼琴室中的少女
「這裡真的不能待啊,她都已經開始警告了,我們快離開吧,沐子!」,突然出現的血掌印已經完全衝破了優美的承受極限,她帶著哭腔哀求道,合十著手掌邊向鬼魂告罪邊祈求神靈保佑。
「我是絕對不會走的。」
困惑伴隨著欣喜爬滿了沐子的臉龐,連淡藍色的血管也因為激動在臉頰下隱隱浮現。尋覓危險的氣息千里而來的五百川,此刻碰到難題一般的陷入了愉悅的**。
她將滴著濃稠液體的指尖突然伸到優美的鼻尖,嚇得優美當即手腳並用逃開。
「你有聞到嗎?」沐子篤定地說道:「這是松節油的氣味。」
優美對沐子的行為摸不著頭腦,隨即她又驚恐地目睹沐子以興奮的步調走在鋼琴室的四周,合上、不,鎖上了門窗。
「你!你......幹什麼.....啊.....我們的退路!啊!」
「彈鋼琴肯定要關門窗啊,不能打擾到別人,也不想被別人所打擾吧。」沐子奇怪地看了優美一眼,然後來到台上跨過了結繩,坐在了長長的鋼琴凳上。
優美已經數不清沐子究竟犯了多少項忌諱,她抱著頭如同一頭受傷的小獸般蹲在舞台和觀眾席間最明亮的過道。
「現在,說說案件吧,優美醬。」
沐子的聲音彷彿帶著一股魔力,使得優美難以控制自己地抬起了頭,在眼帘中的那個背姿優美、黑髮開始生長捲起的身影,竟然與記憶開始重合。
就好像這不是沐子的請求,而是五野,死去的五野未來的請求。
「未來,全名是五野未來,老家在秋田縣。」
「作為樂器部里一眾學妹的前輩,同時也是樂器部的門面,大家總能在各種晚會上見到她美麗的身影、聽到她美妙的琴聲,她也被譽為「黑星的鋼琴公主」。」(帝都政經大學的校徽為一顆黑色星辰)
「誰都沒有想到,這一切會在她要代表學校參加一場重量級的鋼琴比賽前戛然而止。」
「發生了什麼呢?」循循善誘的聲音適時輕而低地傳來。
「不知道,沒有人知道,當時我還有幾個朋友在鏡石樓上完課解手時聞到了一股刺鼻的臭味,我們感到奇怪想要找到臭味的來源。」
「我們一路來到了d座,四樓,由於這是人文環境學部的地方,人影寥寥,但我們能感覺到臭味愈來愈近,終於我們在d413教室的門前停下了。」
「我們隱隱感到有些不對,畢竟太不尋常了不是嗎,而且也很安靜,大家都知道這裡是未來的琴房,這個時候她應該在練習才對。」
「但我和未來關係不錯,便好奇地推開門走了進去。」
說到這裡優美的聲音有些更咽了,隨即她放聲痛哭了起來,過了一會才說道:「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未來背對我們,雙手下垂,臉趴在琴鍵上,一群飛蠅圍著她飛舞。」
「我想我應該是死了吧。」沐子平靜地凝視著優美繼續問道:「我身上發生了什麼呢?」
「不知道,我不知道,太可怕了,你的臉已經融化了,還有頭髮,和琴鍵黏在了一起,為什麼會發生呢!為什麼這慘劇會發生在你身上呢,未來!」
「周圍呢?我的周圍有什麼嗎?有什麼奇怪的嗎?」
優美聲音放低了,「有手提包,散落在地上的《愛之夢》的琴譜.........你的一隻腳上沒有穿鞋子.........不遠處有一個用過的.......避孕套。」
「嗯。」
沐子沉思了一會,不知何時鋼琴蓋已被她打開,琴聲驟然響起。
這琴聲宛若暴雨傾盆,一下子沖斷了優美的所有思緒,細膩、溫馨、沉穩、堅定,這是《愛之夢》三曲中幸福的死,也是優美從未來手中最常聽見的旋律。
未來無法彈奏《愛吧》,她沒有激昂的感情可以源源不斷地傾瀉而出,也不願意打開自己的心扉。
無論別人如何看待外表光鮮的她,但她的心情沉默、含蓄而真摯,就像是每次她練習或演奏都會緊閉上門窗一樣,可怕的是沐子同樣自然地如此做了,而且演奏出了別無二致的琴聲。
她脖頸微揚的角度,灑落在微熹燈光中的汗水,都妖異地和時空中的剪影面對面地貼合呼吸著,不分彼此。
甚至包括在旋律鋪墊得逐漸開闊時,琴聲卻戛然而止,那都是未來所面臨的,亦是一次次地訓練,所想要闖出的困頓。
這一片安靜之中,優美感到無限驚悚和恐怖站起身,準備做什麼也要要求沐子離開鋼琴。
沐子卻臉帶詫異地朝空無一人的地方回過了頭,隨後彷彿被無形的什麼抓住了一般,在她的驚叫聲中突然偏轉過臉撞在了琴鍵之上。
...........
「很好玩么!」
沐子乖巧地坐在地上仰著頭,接過紙巾揉成團堵住了鼻血,躲閃著摯友氣沖沖的目光,她小心地試探問道:「我只是覺得我必須這麼做?」
「做什麼?!自殘?」
優美更加大聲的喝聲嚇得沐子一個哆嗦,帶著已經深入案件的滿足,她早已丟失了之前那股專註固執的氣魄,此刻只要能把此刻發狂的優美穩定下來,她什麼都會補救的啦。
優美惡狠狠地揪著沐子的臉,她相信沐子沒有說謊,沐子在親近的人面前也從不說謊。但警察們可不吃這套,在他們看來,只有兇手和被害人明了警方從未披露出去的細節,再加上這傢伙多喜歡往案發現場跑,警察們能不懷疑她嗎。
但這絲毫阻止不了沐子的探知欲,只是這麼多年來,這個比靈異還靈異的傢伙竟然一點不信鬼神,但見證了一切的她能不信嗎?
「祈禱,立刻!」她命令道。
沐子無奈地噘嘴,隨即困惑地道:「向哪個啊!安拉,耶和華,耶穌,釋迦摩尼?還是天照大神啊?其實我的家鄉有三清,旁邊還有濕婆。」
優美聽得一愣,隨即氣炸了,直瞪著她。
作為沐子最好的朋友,再加上大沐子數屆,沐子的母親千惠一直拜託優美照顧沐子,久而久之地,早就有一種長姐般的氣勢。
眾所周知,長姐雖然溫和好佔便宜,但真正發怒時可都是大家排排坐,噤若寒蟬的。
沐子害怕地吞了口口水,準備隨便選一個,便想到了她真正的家鄉,於是認真地念叨起了三清的名號,並祈求祂們庇護。
優美的臉色這才算好看了一些,又喝問道:「葯呢?帶了嗎?」
「現在不能吃.........」
「葯!」
沐子不情願地從口袋裡把小白瓶掏了出來,並取出了四片白色的小圓片。
她又攤開手弱弱地抵抗道:「沒有水。」
但優美從提包里取出了自己的水瓶遞給了她,沐子也只得無奈地就水吞了進去,吃后兩人靜坐了一會,沐子的思維不多久便變得有些遲鈍起來,她捧著嘴打了一個哈欠。
優美本就一點都不願意再在這間鋼琴室里多待,見狀立刻攙扶著沐子往外面走去,一隻手用手機探著道路。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感覺身後有人跟著,每次回頭時卻只能看見空蕩蕩的一片黑暗,但又會響起一串清脆急促的腳步聲。
看了變得昏昏沉沉毫無戰鬥力的沐子一眼,她心底有些後悔,應該出了大樓再讓沐子吃藥的。
不知道是不是藥效的原因,沐子此刻也不說話,這就讓她更加害怕了。
等到電梯一到,優美便迫不及待地鑽了進去,到二層的中途,電梯頓止了一瞬,但終究是安然無恙地到達了樓底。
電梯門打開的剎那,優美亦是風一般地沖向大門,她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驚慌,她只感覺自己在和什麼賽跑。
天很黑了,晚上自習的學生也陸陸續續早已離去,鏡石樓變得十分寂靜,等到優美隔著玻璃看見樓外的校工服男子時,才想起來政經大學十點鎖門的規則。
原本校工應該會挨個房間地查看,但或許是因為d座早就廢棄,沒人這麼做。
優美焦急地加快速度衝過去,趴在大門玻璃上拍打著並大聲呼喊。
看著校工逐漸走遠,優美的心情不由得沉入了谷底,但也許是產生了被盯住的感覺,男子還是回了一下頭,並驚訝地看著優美,復又走了回來。
他熟練地掏出鑰匙打開了大門上的鎖,將已經被嚇得滿頭大汗的優美給放了出來。
「你們在這裡幹什麼?」
估計以為是大學生又在玩什麼接近筆仙的遊戲,他也沒有多問,而是乾脆沒有再鎖門,懷揣著鑰匙走遠。
等到踏上回宿舍的路時,優美轉過頭,卻發現沐子的眼睛睜得很大、很亮。
「你什麼時候醒的,沐子。」
「我一直強撐著沒有睡。」沐子疲憊地道:「剛才兇手和我們在一起。」
優美感覺一陣涼意使得全身的毛髮都激靈了起來,本平復下去的心臟再度抽搐一般的搏動,她聲音顫抖地問道:「你為什麼知道,沐子?」
「因為那是熟悉的腳步聲。」
沒有理會她有何感受,沐子說完這句話后終於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