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古二
夜風微涼，遺夢城的夜風聞著有些腥味，但不像海風那樣聞著發咸。
喬山和白暮坐在石台上，看著漫天的跳動的星星和緩緩落下的月亮，目光柔和，城中已聽不見慘叫聲和怪物的吼聲，除了風聲在耳邊掠過，整個遺夢城寂靜無比。
白暮說：「那些怪物已經退回夢幽森林了，城中的人們也已經休息，你還不回去嗎？」
喬山已經沉浸在這夜色中，輕聲說：「又不會困，回去的話，就看不見這麼好看的景色了，快天亮了再回去。」
「那你呢，不回去嗎？」喬山接著問。
白暮柔聲說：「我也不困，晚些再回去。」
喬山不知道的是，他在看遺夢城的璀璨夜色，而白暮卻在看他。
他們就這樣，過了好久，直到遠方地平線出現第一抹魚肚。
白暮率先離開，她走時對喬山說：「以後我每晚就來陪你吧，你這種小萌新還需要厲害的人來保護的。」
喬山問她：「在哪碰面呢。」
「在哪都可以。」
說完，白暮嫣然一笑，踩著玲步，走進街道深處。
待白暮消失，喬山也開始往城堡趕去，他得在程夢睜開眼時出現在她眼前。
今晚喬山收穫了許多，對自己的能力有了新的認知，也發現了一些沒見過的怪物，至少有一些了解了，他得回去將腦屍記錄在筆記上。
當陽光灑在遺夢城時，喬山已經換好乾凈的衣服，出現在程夢房間了，他拉開窗戶，讓陽光和新鮮空氣灌入房間，接著，他坐在程夢床邊，做筆記。
良久后，程夢才醒過來，看見喬山，她便笑了，但她沒有打擾喬山，只是在一旁看著他，以及他做的筆記。
喬山做筆記時很認真，一筆一劃，字跡方正，全然沒有發現程夢在看他，等他做完伸懶腰時，才發現一旁正盯著他的程夢。
程夢雙手托腮，關心道：「哥，昨晚沒受傷吧？有遇到什麼麻煩事情嗎？」
喬山指了指筆記本，他記錄的腦屍那一頁，若有所思。
「沒什麼，就這玩意難纏一點，跟個棉花一樣，打不動。」
喬山微微一笑，把筆記本扔給程夢：「給，看看，有點幫助，我去一趟民老的花園。」
說完，喬山起身準備往外走去。
程夢接過筆記，把它放在了床頭，光著腳丫，跟著喬山出了門。
喬山得去向林天多要一間房，和一直和程夢住也不是個辦法，丫頭會亂想，而且，他想去阿民那打聽點兒事情。
程夢低著頭跟在喬山身後，喬山總感覺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在空氣中縈繞，他能隱隱感覺到一些，似乎和他很親近的東西，讓他很舒服，牆壁上印刻有一幅幅奇異的壁畫大廳地板乾淨，反光，程夢的小腳丫走在上面噠噠噠地響。
喬山說：「你沒事就去阿民爺爺的花園裡玩吧，那向日葵多，還有一棵楓樹，空氣好。」
程夢哦了一聲，聲音稚嫩，在走廊回蕩。
整個城堡，其實和一座居民樓很相似，城堡分為三層，最底層，是守衛和士兵所休息的地方，而二層，則是那些完整人們，和城中的藥師，以及一些較為重要的人所居住的地方，第三層，就只有林天、阿民，以及喬山和程夢，他們幾個人。
第三層有很強大的夢境力量所縈繞，第一位引夢人在這死去后，他體內的力量便縈繞在這第三層，普通的人不能來到這，如果在這呆了太久，會被這強大的夢境力量所撐爆靈魂，只有被困在這夢境世界許久的人，才能在這第三層所駐留，喬山有浮夢石守護，自然不怕，而程夢，曾被浮夢石所治癒，靈魂被浮夢石滋養過，後來阿民給了她一串白色的手鏈，他們不知道的是，那串手鏈，是由星原樹的樹膠所製成的，算得上這裡是這裡最為奢侈的東西之一，它能守住佩戴者的靈魂，也能讓佩戴者不受噩夢所侵蝕。
穿過刺眼的光門，喬山踏進了柔軟的草地，程夢光著腳丫，在草地上蹦蹦跳跳，民老正在那給向日葵澆水，他提著一個木桶，一株向日葵一瓢水，沾了水珠的向日葵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分外可愛。
喬山走過去，輕聲呼喚：「爺爺。」
程夢跳到阿民身邊，接過他手中的水桶，裝滿水的水桶分量不輕，程夢拎得吃力，阿民笑了笑，向喬山招手，往楓樹走去。
他問：「說吧，遇到什麼事了？」
喬山撓撓頭說：「我想單獨要一間房，和丫頭睡一起的話，不好。」
阿民笑著說：「她旁邊那間屋，一直是你的，給你留著呢。」
喬山一聽，尷尬地揉了揉鼻子，他接著說：「我有一些問題想要請教您。」
今天的風很暖，也有些大，楓樹葉被吹得嘩嘩作響，阿民示意喬山坐下。草地還是那樣柔軟，像是陷進了棉花里。
喬山問：「那個古二，夢魁的首領，是個什麼來頭？」
阿民臉上一正，沉聲問：「你遇到他了？」
喬山搖搖頭：「不算真正遇到。」
阿民皺著眉說：「我剛來這的時候，古二便在這裡了，當時他也是夢魁們的首領，也就是他率領夢魁屠殺我們的，當時的他，囂張跋扈，脾氣暴虐，帶著那些夢魁做了許多放在現實世界天理難容的事情，這些事情不僅僅是對我們，他們也迫害過森林裡那些善良的生物，但他也是唯一一個與噩夢守夢人有來往的人，噩夢守夢人被封印后，古二最後去了一次夢幽森林，但他去了整整七天，時間太久，城中的夢魁群龍無首，各個躁動不安，但當他回來時，我們發現，他變了，他變得內斂，變得通曉人情世故，他主動約束城中的夢魁，不再像過去那樣進行肆無忌憚的殺戮，還和我們簽了互不侵犯打擾的條約，但我們發現，他變得很危險了，他從森林裡帶回的那根綠色木棍，我想大有來頭，那根木棍，除了隱晦的死亡，我感受不出別的東西。我一直在懷疑，他是否還在與那守夢人有聯繫，或者，為他籌劃著什麼令人無法想象的事情，說實話，這是我的一個擔憂，也是心結。」
「小山，我得提醒你，歷代引夢人，都曾被他暗中阻撓過，或者被他追殺過，他的力量很奇怪，和普通夢魁完全不同，林天受過星原樹的洗禮，一定程度上能掌控了夢境的力量，但也只限於在遺夢城，他和古二曾有過衝突，他也是費了好大的勁才勉強打壓古二，如果你正面碰上他，最好不要和他硬碰硬，對他來說，殺你輕而易舉，而且好處遠遠多於壞處。」
喬山點點頭，但民老說話並沒有讓他打退堂鼓，只是感覺麻煩而已，但，如果有機會，喬山想將他除掉，腦袋裡剛蹦出這個想法，喬山便被自己嚇了一跳，沒有約束的夢魁，可能會打破遺夢城的平靜。
阿民的向日葵很多，但程夢也是能幹，沒一會功夫，便都將所有花都澆過了，細汗布滿她的額頭，此刻她正在草地上跳躍，對著喬山和民老笑，陽光下，像一個舞動的精靈，純潔，自由。
看著這一幕，喬山心中難免有些不是滋味，要不是因為自己，程夢也不會捲入這荒唐事中，此刻她應該坐在安靜的教室里上課，或是和自己的閨蜜姐妹，一起去逛街，她本該安穩地生活，但現在卻被困在這陌生而危險的世界，喬山愧疚。
喬山轉過頭看向阿民說：「那現實世界的我。不會死掉嗎？」
阿民笑了笑：「傻孩子，其實每一個被捲入這裡的人，都還活著，除非已經變為夢魁或者在這死去，現實世界的身體才會慢慢消逝，而你們，大可放心，現實中你們的身體里，已經被夢境能量填滿，七天之後，你們自然會醒過來的，如果沒有醒過來，那就說明你已經變為了夢魁或是死去，在這裡，你可能會度過幾年，幾十年，上百年，而現實世界，就只有七天，被救出的人，七天後自然會醒過來。」
聽民老這麼一聽，他懸著的心也就安穩下來了，他並不是在擔憂自己的身體，而是程夢的，還有白暮的。
當太陽到達頭頂時，喬山也告辭了，程夢沒有離開花園，她叮囑了喬山幾句，便放他走了，昨天喬山的話，或許讓她清醒了，也或許，是出於對喬山的信任，每天早晨，喬山能夠準時出現在程夢眼前。
出了花園后，喬山去澡堂洗了個澡，一身的惡臭味屬實難聞，隨後他便去了程夢房間旁邊的房間，窗戶很大，且有一個寬敞的陽台，喬山發現，衣櫃里有好幾套乾淨的衣服，還有鞋子，牆上掛著兩把利劍，一白一紅，喬山將它們握在手中，劍很輕，也很鋒利，但握在劍柄的那一刻，兩隻手掌各自傳來了奇異的感覺，紅色的那把劍，喬山感覺到了灼燒感，但不疼痛，而白色的那把，則是陣陣寒氣。
劍刃出鞘的那一刻，紅色的劍身上變燃起了熾熱的火焰，空氣猛地燥熱起來；而那把白色的劍拔出，劍身上立刻爬滿一層白色的冰霜，熾熱的空氣也瞬間安靜下來，驚訝，喬山心中也樂開了花。
「這玩意兒，好像只有在奇幻片里有吧？」
小夢嘀咕說：「還不是兩塊石頭而已，有什麼好的，又不是所有怪物都能殺得掉，跟我比差遠了。」
喬山挑挑眉：「哦？石頭？怎麼說？」
「哼，沒什麼。」
見夢星不再回答，他也沒有追問，他已經有了星夢劍，這兩把，拿來也沒多大用處。
喬山打了個哈欠，這麼久，他也沒睡覺，他想試著睡會兒。
床很軟，他睡得很深。
他做夢了。
他與一個白色的身影共同漫步在一片草地上，天色明媚，細風穿過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很舒服，喬山看不清她的臉。
他聽見她哭著說：「如果你走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也是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
喬山回答：「我會帶你走。」
喬山或許知道她是誰，他忐忑地握住她的手，嬌小溫軟的手。
一瞬間，喬山猛地睜開眼。程夢的小臉出現在他眼前，她笑眯眯地望著喬山，說：「哥，和誰約會呢？」
只見喬山的手，正死死攥著程夢的手，喬山老臉一紅，抽回手說：「約啥會，我做夢打怪呢。」
程夢撇撇嘴說：「切，騙人。」
喬山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已經近黃昏了，他渾身酥麻，伸了伸腰。
程夢雙手托腮說：「哥，你不在的時候，睡你房間可以嗎？」
「當然......不可以。」
程夢立馬嘟著嘴，惡狠狠地盯著喬山。
喬山看了看那兩把劍，隨即轉身出了門，出門前他對程夢說：「你沒事，就去爺爺的花園裡吧。我走了昂，記得關窗戶，自己乖一點。」
今天喬山走得很遠，他沒有去找白暮，偌大的遺夢城，喬山沒有不知道會找到何時，他來到了外圍的城牆下，白色的城牆高聳巍峨，看著堅不可摧，一路上，人們行色匆匆，快速往自己家中趕去，也有人自發拿著利劍，躲在城市的陰暗處，伺機待發。
喬山頭上盯著一圈黑布，遮蓋了自己的樣貌，小夢說：「感覺夢魁們似乎不那麼懼怕夜晚了，現在主動在夜晚出來的夢魁越來越多了。」
喬山說：「這樣不好嗎？」
小夢語氣嚴肅：「我不知道，夢魁的身體里滿是噩夢能量，而那些常年生活在夢幽森林裡的怪物，全然就是噩夢能量的載體，夢魁食用那些怪物，自然會在體內堆積更多噩夢能量，自然而然，他們的力量也就會更強，這樣自然會讓遺夢城更太平，但，夢魁的威脅也就更大了。」
聽小夢一說，喬山眉頭自然也就皺了起來，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明天得去告訴城主，讓他們做好防備和對策。」
天黑了，喬山身邊的人開始奔跑，地下等待已久的怪物也開始鑽出，瘋狂地撲向逃竄的人們，尖叫聲也隨即響起。
喬山眼前，出現了一個模糊的身影緩緩浮現，只見那是一個像章魚一樣的怪異生物，它蝸牛樣的吸盤在地上蠕動著，後背有五根細長的觸手，而觸手上，有倒鉤樣的尖刺，其面部左側有一顆黑色的眼睛，而肥大的嘴卻長在右側，頭頂圓滑，全身抹茶色，所走過的地面上滿是粘液。
「魯格」
它緩緩移向喬山，發出咕嚕聲，離喬山五米的時候，它停了下來，他後背的觸手瘋狂甩動，緊接著五根觸手一齊伸向喬山，上面的尖刺觸目驚心，喬山往後倒退，令他吃驚的是，那觸手居然會延長，看著只有一米長的觸手，此刻已經延伸到了七八米的樣子，其中一根速度極快，直直伸向喬山的臉部，喬山彈出星夢劍，直接將那觸手斬斷，可另外四根，已經到了喬山身邊，其中一根率先纏住喬山的右手，尖刺刺入皮膚，鑽心的疼，那觸手力量極大，右手竟無法動彈半分，他左手接過星夢劍，再將其斬斷，。但還沒緩過神，另外三根已接踵而至，一根纏住了他的左手，一根襲上了他的右腿，最後一根，直接環住了喬山的腰，觸手所到之處，滿是傷痕，那刺似乎有毒一般，喬山疼得面目猙獰，但那魯格只是站在那遠處，不再靠近，只是用觸手纏著他，掙扎間，喬山卻發現體內什麼東西正在流失。
隨即小夢大吼道：「主人，它在吸你的血！」
喬山一咬牙，「媽的。」
他右手又拿回左手的星夢劍，隨即用力一擲，星夢劍像一道光一樣，刺向魯格頭部，白色的液體順著傷口奔涌而出。
只聽一陣嚕嚕嚕的聲音，那魯格的觸手鬆開了喬山，喬山趁機衝到它身前，拔出星夢劍，隨即衝到它身後，從根部斬下其五根觸手。
觸手脫落，其體內各種噁心的內臟也流了出來，濃濃的腥味向遠處瀰漫，那魯格嘴中吐著白色液體，身體慢慢癱軟下去。
喬山一瘸一拐走到牆邊的陰暗處，觸手所扎的洞沒有任何血跡，其周圍的肉也變為了白色，鑽心的疼，喬山再看了一眼自己的腰，爛的不成樣子。
「這玩意這麼厲害。」
小夢安慰說：「主人不怕，一會兒就好了，一會就不疼了。」
喬山咬著牙起身，走進一個小巷子里，等待傷口痊癒。
「今晚又是難熬的一晚啊。」
不久后，喬山重新出現在街道上，他手中的星夢劍在街道上很是惹眼，一路上被吸引來了許多怪物，喬山勉強應付而過，隨後，也吸引來了白暮。
白暮還是一身黑衣，她雙手抱胸，埋怨地對喬山說：「今天咋跑這麼遠，我找了你好久。」
喬山擦擦鼻尖，尷尬地說：「你又沒說在哪碰面嘛，我也找不到你，所以就先出來了。」
白暮問：「遇到什麼難纏的沒有，受傷沒有。」
喬山嘿嘿一笑，搖搖頭。
她看了看喬山的腰和手臂，衣服上的洞口，隨後直直望著喬山的雙眼。
「騙人。」
碧藍色的眼眸彷彿能穿透人心，喬山又擦了擦鼻尖，只好將剛才的事情一五一十說給白暮聽。
白暮沒好氣說：「跑啊，跑這麼遠，被扎的滋味好過嗎？一個人很能嗎？真的是，明天在石台那等我，等我來了才可以走。」
看著白暮生氣的模樣，喬山心底卻莫名開心，他感覺到了一些不一樣的情緒，很珍貴，但他不敢拆穿。
他咧開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