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怡紅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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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里,常年陰暗潮濕,不見陽光。
哪怕是白天走在裡頭,也要舉著一把燃燒的火炬,才能照亮七拐八彎的路途。
此時明明是艷陽天氣,但走在裡頭,卻冷得汗毛倒豎,頭皮發麻。
那是一種陰氣森森的冷,除了濕冷,還有陰冷,不見人氣,死氣沉沉的冷。
關在這裡的人,大多都沒個活頭和盼頭,如同行屍走肉,狀若瘋子,瘋瘋癲癲,奇形怪狀。
一路走來,那些往牢獄外面投射過來的嚮往自由的目光,讓人心驚。
「到了。」獄卒走到一座牢房前,把火把往牆上一插,解下腰間的鑰匙,挑選出其中一把,然後打開牢房的門。
「人就在裡面,你只有一炷香的時間。在這火把熄滅之前,你就得離開,否則的話……」獄卒說,「別讓我們不好做。」
如果徐家小廝在這兒,估計要掏錢給個好話了。
陸言只是點點頭,像塊木頭一樣,「知道了。」
「進步吧。」獄卒把他往裡一塞,關上了門。
陸言終於拿到了面見當事人的機會。
牢房裡面很黑,只有屋頂開了一小片天窗,有一柱光束投射下來,明顯照亮方寸之地。
其中,有一個身穿書生長衫的人站在光柱底下,仰著腦袋看著天,一副沉思之色。
這應該就是他家公子,唐寅了。
陸言作出激動之色:「公子!」
唐寅沒有反應,依舊像塊木頭,一動不動,保持著抬頭望青天的姿勢。
不僅沒有反應,他還吟起詩來。
「吾不識青天高,黃地厚。只見月寒日暖,來煎人壽。」唐寅搖搖頭,嘆嘆氣,「長吉兄啊長吉兄,長吉不長吉。到了此時此刻,此情此景,我方知你心中所想所感。」
「彼時彼刻,正如此時此刻。人世間,總有這許多的——」
還有這心情,看來沒有用刑,沒受什麼苦頭了。
陸言一把揪住他的領子,迅速道:「我只有一炷香的時間,所以別浪費時間了。」
「告訴我你有沒有作弊,有沒有賄賂主考官?」
陸言開門見山,直言道。
作弊了,是另外一種做法。不作弊,又是另外一種做法。陸言需要確認一下。
面對這個往日和自己相依為命的小書童,唐寅也不生氣,只攤手:「當然沒有。」
「此等不公行徑,缺德缺信,你家公子我怎麼會去做?」唐寅說,「關鍵是,你家公子我,不需要作弊,也能名列前茅,金榜題名。」
陸言:「……」
繼續狂吧你個自戀狂。
現在還不是呆在這兒等著別人來撈?
陸言忍住想吐槽的慾望,繼續道:「所以你們就是被人潑了髒水,沒有辦法洗清自己的罪名?」
唐寅盤腿坐在地上,說道:「證有不證無,我們既沒有做過弊,也沒有賄賂過,又怎麼證明我們沒有呢?大抵是有人嫉妒我英俊瀟洒,風流倜儻,又才華橫溢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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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言沉默。
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家這位公子,說好有條有理,邏輯緊密,條理清晰,就是沒啥用。
看來,是擺爛了。
唐寅又說:「我此番大難,恐怕難逃一死。如今已經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了。我若是死了,你記得去給我收個屍,免得讓我曝屍荒野,被野狗搶食,不得超生。」
他說道:「不過你也無需多悲傷,他們沒有打敗我,他們打敗的,只是我世俗的皮囊身份,我的靈魂,我的才華,是永遠都不會屈服的。」
「……」
陸言無言以對。
真不知道該說他什麼好。
陸言重重嘆口氣,問起另外一個犯桉的人:「徐經徐家公子呢?他在哪兒?」
唐寅伸手一指:「那兒呢。」
順著唐寅所指的視線望過去,此時陸言才在昏暗的牢房裡,看到了另外一個犯事人,徐經。
徐經坐在角落裡,面對著牆壁,整個人好像完全融入了黑暗之中。
他一直沉思一直沉思,好像在思考,又好像是在發獃,一點動靜也沒有,彷彿不存在一樣。
陸言走過去,想問他話。
只是走近一瞧,還沒發話呢,就看見徐經對面的牆壁上,被他用一顆小石子在牆壁上,寫滿了字。
上面書寫的字是這樣的:
徐正旺。
徐正文。
徐文起。
徐文玉。
……
是一堆以徐姓為首的名字,都是人名。
這些人,應該都是徐家人,都是徐涇的親近之人吧。
陸言心中一頓,忽然也感覺到一股子悲涼,感同身受起來。
是因為預感自己大事不妙,所以在牆上寫下名字,思念自己的家人,以此作為支撐活下去的勇氣和力量。
比起來,這個比唐寅直接擺爛要好一些。
至少,徐經想活。
應該是能問出點有用的東西的。陸言想。
陸言和他套近乎,問他:「這些,是你家人的名字嗎?」
「噓。不要說話。」徐經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說著,又拿著石頭,在牆上寫下另外的名字。
陸言稍微數了數。
一、二、三、四……
一共四十多個名字。
好多。
還都是男人的名字。
女人的並沒有算上。
陸言說道:「你的家人,好像有點多。」
「我在取名。」徐經說。
「取名?」
「是的,取名。」徐經點點頭,「我感覺,我此番遭難,可能是我的名字和明經科犯了忌諱。為了讓我的子孫後代避免此類無妄之災,我得先替他們提前把關,免得他們和我一樣遭受如此境遇。」
說著,徐經又寫下了一個名字。
他說:「我現在,已經取到子孫輩的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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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言:「……」
神經病啊!
這兩個人,不愧能玩到一起。
都不是正常人吧這是。
陸言剛想說什麼,一瞟,瞧見徐經寫下的那個子孫輩的名字叫:
徐霞客。
「……」
驚喜和意外,總是不期而遇。
陸言什麼其他的話都不想說了,只是拍拍徐經的肩膀:「你放心,我會救你出去的,而你,恐怕也是不會死的。」
徐經掩面,忽然嗚嗚痛哭起來,看上去完全不相信陸言說的話。
他說道:「你還是快些離開吧,此為是非之地,不該你來,別捲入這個漩渦了。想我離家之前,我夫人千叮嚀萬囑咐,讓我不要過於高調,免得惹人注目,恐生禍端。我心想也是,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過於招搖,不算好事。」
「為此,我還低調行事,禮也不敢送,話也不敢說。就連服侍的奴僕,也只帶了六人!我已經這麼低調了,可結果還是……誒,天欲亡我,不許我見白頭啊!」
陸言:「……」
陸言知道了,徐家是真有錢。
一個既有才華又有錢,家庭還幸福美滿,有一個特別能幹的老婆,想要不惹人眼紅,那恐怕很難很難。
唐寅和徐經兩人,確實都有才華,也都年少成名,驚才絕艷。
卻也因為如此,沒有足夠應對這些風雲詭譎變幻莫測的能力,所以才會狠狠裁跟頭。
少年人,入世的時候,總是要被錘得面目全非,才能冷靜的看待世界的真相。
陸言已經懶得和他們聊天了。
這兩人的心理素質,說強不強,說弱不弱,還能撐。
「無風不起浪,既然你們被人污衊至此,那必定是被人抓住了把柄,你仔細想想,有沒有得罪過什麼人,我好對症下藥。」陸言說道。
徐經卻搖搖頭。
「想不出來?」
「是太多了,想不出來是哪個。」
「……」
陸言又深吸一口氣:「你有沒有可以證明自己清白的證據?交給我,我會救你們出去的。」
徐經想了想,還是搖頭。
事情一下子陷入了僵局中。
陸言本以為,見到兩個當事人,得到的信息會多一些,但這兩個人,也是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懂。
這所謂的考場舞弊桉子,彷彿天降橫禍一樣,就這麼莫名其妙,牢牢扣在他們身上了。
此時,唐寅忽然道:「我們是沒有可以證明自己清白的證據,但我們有別人不清白的證據。」
別人不清白的證據?
陸言一頓,問道:「誰不清白?」
「王政,王大人。」唐寅說,「主考官。」
陸言頓時感覺自己沒有白來一趟。
他算了一下時間,所剩不多了,立即湊過去,附耳給唐寅:「快說與我聽……」
「事情是這樣的。」唐寅說,「首先,你需要去一趟怡紅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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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就不是什麼正經地方。
……
「好了沒有?一炷香時間已經過了。」門外傳來獄卒不耐煩的催促聲。
噠噠噠的腳步聲響起,回蕩在監獄裡面,聽上去空蕩又恐怖。
陸言站起來,說道:「自然好了,多謝小哥耐心等待。」
說著,掏了兩文錢給獄卒。
獄卒沒見過這麼小氣的人,但也把錢收下了。蚊子再小也是肉,兩文錢,也能買個包子了,獄卒一邊吐糟一邊一臉便秘的把陸言送出了監獄外頭。
脫離了監獄的環境之後,外頭依然是艷陽高照,看上去天高氣爽,十分舒服。
太陽稍微驅散了一些身上的陰氣,感覺沒那麼冷了。
陸言便埋頭往前走去,離開這個地方。
衙門不遠處,已經有人在等著了。
徐家小廝懷中抱著一個剛剛買來沒有多久,還冒著熱氣的食盒,說道:「午飯,剛剛給你送來的。牢獄裡頭如何了?我家公子還活著嗎?」
陸言蹲在路邊,把飯給吃了,一邊說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還是先回到落腳處說吧。」
如無意外,陸言已經想到辦法要怎麼破解這個局了。
既然兩個局內人都無法破解死局,也就只能引來外力來破這個死局。
之前是沒有人願意為了兩個舉子以身犯險,替他們說話。
但很快,就會有一位英勇的、無畏的、不怕死的人出現了。
回到了落腳的客棧里,陸言立即說道:「今晚上,我們去一趟怡紅樓。」
「啊??」徐家小廝懵了一下,小聲滴滴咕咕,「我……我還沒娶過媳婦呢!」
陸言奇怪看他:「這和你娶不娶媳婦有什麼關係?」
「我家公子說了,怡紅樓是個風月場所,我要是去得多了,沒有姑娘願意嫁給我。」
「所以你去不去?」
「不去!
」徐家小廝義正嚴詞。
陸言瞥他一眼,暗想這個人還挺正經的,也不勉強他,自己躺在床上,先是睡了一覺,恢復了一些精神。
他決定,等晚上,怡紅樓開業的時候,自己出門去打探消息。
終於,夜色降臨。
其他的店鋪都已經歇業了。
但此時,街上有一條街,一個個院落的燈火,才剛剛開始燃起來。
這裡,燈亮如白晝,街上香風陣陣襲來,暗香浮動。
陸言知道,他該行動了。
只是,當他走到大廳,陸言的腳還沒踏出客棧的門去,身後就傳來氣喘吁吁的聲音。
徐家小廝不知何時,已經換了一身的好衣衫,看上去像是用綢緞做的。
他說:「我知道你盤纏不多,近日來又為了你家公子的事情,多番打點,花錢不少。我擔心你囊中羞澀,-不如我替你去探探路,幫你出一份力。」
陸言道:「我剛揭了賞金獵人的榜,拿了百兩的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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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家小廝臉色一變,抿了抿唇,終於面對自己內心的聲音。
「求你,帶我去吧!」
「……走吧。」
於是,兩人便一同攜手出門去了。
自然是去怡紅樓。
唐寅之前,是怡紅樓的常客,貴客。
他是個風流才子,日常眠花宿柳,花街柳巷是常駐之地。
雖然他只是來京師考試,住了短短一段時間,但是在這段時間裡,唐寅在這一帶,已經有了才名。
陸言一路走來,路上已經有不少相熟的姑娘對他拋媚眼,甩香帕。
更是有熱情奔放的姑娘,直接沖著他懷裡倒下來。
姑娘笑顏如花,笑眯眯的:「誒呀小哥,今日不和你家公子來啦?」「你家那風流倜儻,才華橫溢的公子呢?」
「小哥,你要不要也給我做首詩,畫幅圖呀?」
陸言面不改色,一路目不斜視,直奔著怡紅樓而去。
而徐家小廝,功夫沒有到家,臉色通紅,彷彿在油鍋里滾了一遭一樣。
終於,脫離了那纏人的香風之後,徐家小廝才終於喘口氣,活過來了一樣。
他趕緊問陸言:「對了,咱來怡紅樓,是幹嘛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