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你又怎麼惹殿下不高興了
沈聽聽有意在鬼打牆山谷建一個校場出來,新兵營就是她現成的苦力。
虎子跟著虎頭連進出兩回,累得兩股戰戰。
「筆直的山啊,說上去就上去了。就靠一根鐵索攀著,兩腳一蹬,嗖嗖就上老高了。」虎子連說帶比劃的,講得那叫一個生動形象,繪聲繪色。
虎頭連沒有跟著進山的士兵們都圍著他,發出爽朗的善意的笑聲,篝火堆在一旁,偶爾打個響。
「那殿下上去了嗎?」
「上了的。」虎子說:「殿下打頭呢,廚子叔在後面險些沒跟上。」
人群里傳來一片驚疑。
「真的假的啊?」
「瞧著細胳膊細腿的,人這麼猛啊。」
「你別說,細胳膊細腿的抽人才疼呢,你沒聽見栓子昨天嚎的呀,半個校場都聽見了……哎喲!」說話的士兵猛地一跌,屁股下的矮凳都被踢歪了,他摔了個蹲兒響。
在場的士兵們哄堂大笑。
「誰?誰!哪個孫子……哎喲!」跌倒的士兵一陣急惱,爬起來吼一半,腦袋上就挨了一下,「栓、栓子哥……」
栓子黑著臉,一下一下敲他腦袋,「誰嚎了啊,你說他娘說誰嚎了,老子那是給她面子!」
「哎喲,哎喲!栓子哥別打啦,傻了要。」那是抱頭鼠竄,現場又是一片鬨笑,還有不怕挨打的過來戳他屁股。
「栓子,你又怎麼惹殿下不高興了。」
「又跟高粱打架了吧……」
「你別他娘別亂摸,哎喲!虎子,你多恨我啊!」栓子後背被抽得一道一道的,被虎子一拍,全炸了。
鬨笑嘻罵聲能掀翻了天,帶著篝火的火光都亮了許多。
高粱現在都不敢太張背,抹了葯一動還是熱辣辣的疼。他聽著栓子響天的笑罵,後背更疼了。他也罵:「傻逼」
「你也好不到哪裡去,當著殿下的面跟人打,拉都拉不住。」李珏丟給他一小盒子。
「喏,我阿奶給的傷葯,比外頭的好使。」豹連跟虎頭連的帳篷離得有點遠,李珏特意給他送來的。
高粱感動得吸鼻子,說:「還不是栓子太賤,往我床上潑馬尿!」
「你們好噁心啊。」李珏說,「丟馬糞不好么,都現成的。」竟然還費心去接了馬尿,跟自己有多大仇啊。
「……他倒是想,但人蘇清瀾不給。」
「蘇清瀾?」李珏一頓:「關蘇清瀾什麼事?」
「哥你忘啦,他們隊前兒考核輸了,罰鏟馬糞呢。」高粱罵罵咧咧說:「栓子那狗東西,去跟蘇清瀾買馬糞,蘇清瀾沒賣,他就自個兒去接了馬尿。」
「……」李珏表情一言難盡。
傻逼歡樂多。
「剛那兒是不是過去個人?」李珏眯著眼,可那處太暗了,看不真切。
「啊,哪兒?是草堆還是樹吧。」高粱瞅了老半天,山裡夜間風大,草高樹茂的,天一黑下來,瞧哪兒都黑憧憧的像人。
高粱被自己嚇了一跳,猛地肩膀被誰一拍,他直接「嗷」出聲。
「就這點膽兒。」李珏嘲笑一句,「回去睡吧,我也回了。」
等跑出一段距離了,李珏小心躲開巡查的人,偷偷溜出去了軍營。
他敢肯定方才一晃過去的是個人,還是個老熟人。
夜悄悄爬深,村子籠罩在巨大的黑暗裡,背靠的高山猙獰如惡獸,對它的獵物虎視眈眈。
霍豈平摸進村子里。
用摸其實不太恰當,因為夜太深,也因為村民們睡得太熟,鮮有動靜能驚醒他們。
因此霍豈平得以來到那間小破屋前,敲開半塌的門,給躲在陰暗旮旯里的小孩送一口吃的。有時候是一個白面饅頭,有時候是一個肉餅……
霍豈平從最初只能將食物放在門口,要走開遠遠的才有人拿走,到現在能隔著那半扇門,借著那短促又微弱的月光悄悄打量這間屋子。
破了大洞的窗戶,斷了腿的桌子,沒有凳子,與窗對望的床上堆著黑乎乎的一坨,那朵早已枯萎的花斜在床頭的破瓦缸里。
門傳來咯吱咯吱的聲音,霍豈平收回視線,將手裡的布包遞給她,低聲說:「今天有個雞蛋,不過有點冷了……」
他話還沒說話,小孩猛地縮回門後去了,躲避的時候還踢到東西,發出哐啷響動。
霍豈平神色一凝,回身警惕地盯著夜色里的某一點,厲聲喝道:「誰!」
樹后,露出李珏的影子來。
霍豈平沉默了一下,警惕的刺有所收斂。
他將手裡的食物放在地上,不知道躲起來的小孩能不能聽到,但他還是小小聲地說:「我先走了。東西你記得吃。」
李珏是跟在霍豈平身後離開的,兩個人隔著一大段路。直到出了村子,李珏才追了上去。
「誒,我說你大半夜的不睡覺,來給個醜丫頭送吃的,圖什麼呀?」
霍豈平一記眼刀甩過來。
李珏十分乖覺地閉了嘴。
走出去一段距離,李珏又憋不住了,問:「你天天來送啊?什麼時候開始的?你們很熟嗎?以前認識的嗎?」
「……閉嘴!」
「明日戶部來派冬衣,你名冊造好了嗎?殿下讓我們四個連分人出去接,你安排誰去啊?你說戶部來的會是誰啊?」
「……」
遠遠的,地上枯枝不堪重負,素手摺下一枝帶露水的松枝,沈聽聽抹開頭上沾到的露水,嫌棄地說:「話也忒多了,虧霍豈平能忍。」
嫣紅站在她的身後,看著沉睡在夜色里的村子默然無語。
「你說明日駙馬會來嗎?」
嫣紅:「……」
沈聽聽也就是隨口一問,嫣紅回不回答不要緊。
廚子從小道拐上來,手裡拎著的小荷包塞得滿滿的。
沈聽聽拈了一些在指腹上抹開,一股刺鼻味。
嫣紅適時遞上來帕子。
沈聽聽抹乾凈手,說:「送回京里去,找個嘴牢的分辨分辨,這些黑粉都是什麼用途。」
「叫人不要跟得太緊,任憑他們出入村子,不要打草驚蛇。」
廚子應是,將荷包塞進兜里就走。
看殿下神色不虞,這黑粉定然是很重要的東西,交給別人他不放心,他得親自送到那人手中去。
黎明前的至暗時刻啊,嘖,看來趕不回來給殿下做他新學的生煎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