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獨角獸
太近了。
路花盈直到握著陳之年的手,肩並肩站在電梯里時,才對自己說,她和他離得太近了。
「進來吧。」
一梯一戶的戶型,出了電梯門門就是她家,她終於在這放開了陳之年的手。
去伸手輸密碼,陳之年很知趣的扭開了頭。
「轉過來,我就給你看一遍。」
路花盈一邊命令一遍輸入一串數字。
「1203」
「你生日?」
路花盈微微點頭,她只聽見「嗒」一聲,門開了。
可真正的尷尬才剛剛開始。
她幾乎是僵在門口,沒想到最後是他牽自己走進來的。
寬大的手掌握住她纖細的手腕,同樣的動作,反過來時卻不像她握他手腕那樣費力。
她被牽進玄關處,看見自己再熟悉不過的家,卻有些不知所錯。
「要換鞋嗎?」
「要換的。」
陳之年看見路花盈聞言終於有了反應,嘴角的笑就一直淺淺的掛著。
她不管不顧地帶自己跑了一路,到了家卻像一塊木頭一樣立在門口。
而木頭姐姐現在正背對著他,蹲在地上去鞋櫃里挑挑揀揀。
遞給他是一雙灰色兔子涼拖。
他比了比,無奈地和她說:
「穿不下。」
「可以的,夠寬,你將就一下。」
路花盈看著他的腳,無比認真的對他說。
陳之年從善如流,穿著一雙比自己鞋碼小4號的拖鞋跟她走進來,被安排在離門口最近的沙發上。
然後等著她去給自己準備熱茶。
外面將近35度,而她的房子里冷氣開得很足,他就這樣靜靜地坐著。
「你坐。」
路花盈端著茶出來對他說。
陳之年轉看了一眼自己在沙發上坐出的微陷,點了點頭。
「我坐著呢。」
「哦。」
路花盈覺得這房間的冷氣開得還是不夠足,不然為什麼她覺得自己要被尷尬點燃了。
為什麼會這樣,路花盈腦海里閃過無數個煤老闆暴發戶對自己小情人的畫面。
笑得太猥瑣的話,她做不來。
「你很喜歡打籃球嗎?」
路花盈只好想著和陳之年初次見面時候的場景,想找出個話題。
「作為業餘愛好的話,很喜歡。」
陳之年如實答到。
卻沒想到讓路花盈想到了冰冷會議室中的面試現場。
「那你打的挺好的。」
她趁機抿了口熱茶,茶香裊裊,動作優雅。
「不是要給弟弟買葯嗎?送去吧。」
路花盈開口時鬆了口氣,整個人肉眼可見的鬆弛下來。
「好。」
陳之年拿起自己的手機,踢著自己的跳跳兔鞋起身就走。
很聽話,不是嗎?
路花盈看著他的背影想到。
可看著他放下的茶杯,眼神里又是說不出來的落寞。
她究竟在想什麼?
現在只有她一個人的環境,她終於得空叩問自己。
為什麼?
路花盈想不明白,她百般困惑時,打開和季青聊天框時,卻發現對面的人已經給自己發了19條微信。
她一條一條翻著,最上面的一條上的名字如此醒目,嚇得她手機險些沒拿穩。
季青:花盈花盈,給你介紹一下我的男朋友,就是就是那個買了墨軒50年會員的易長安,你知道他吧。
季青怎麼會和他在一起?
她打開季青朋友圈,最新一條就是官宣的消息。
「他說以後的每一個除夕,都要陪我看煙花。」
文案都是沒什麼不妥,但那張配圖卻讓她皺起了眉頭。
這風格她熟悉的很,是她和季青拍過無數次的除夕夜宴。
這次攝影師季青第一次出鏡,淡紫色的漢服襯得她嬌小可愛,她雙手合十,對著煙花許願。
而在她身後,易長安一身白衣,深情地歪頭看她,滿眼風光。
遠處煙火綻放,更吹落,星如雨。
而最顯眼的,是那朵淡藍泛紫的水坨蘭……
白衣,煙花,除夕,她虛構出的水坨蘭,憑空出現的易教授……
路花盈終於是想到了什麼,嚇得她將手機拋出,竟直直打破了桌上的茶壺。
熱水伴著茶壺碎片流到地板上,她連連後退,不敢相信。
「是他,真的是他。」
原來不是她一個人的夢,原來易長安和他有著一樣的記憶。
只是,只是為什麼他要和季青在一起。
路花盈去查詢墨軒的會員記錄,發現易長安是在和她相親的那天註冊成為了會員。
那天之前,她說了一次慌。
對於那個麻煩的小客戶,她說她叫季青。
一切似乎就此可以說通,易長安派那個小姑娘來尋找那本書的作者,她找到了。
可是她卻告訴了小姑娘季青的名字,所以事情才會變成這樣。
路花盈緩緩坐在地上,這件事情足夠讓她緩上許久。瞥到了自己可憐兮兮的手機。
絕望之下,她打開了給陳之年的對話框。
就在剛剛那一瞬間,她突然明白了她對陳之年的感情覺。
因為在被對易長安的恐懼淹沒之時,她發現自己竟然有些想剛剛在自己家沙發上喝著茶的男人。
就因為那句「我是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的朋友」。
她明白,她是需要他的。
陳之年再回來時,就看她抱著手機,坐在自己剛剛坐的位置上,獃獃地看著滿地的茶壺碎片。
他很想問問這是怎麼了?可是他開口問的卻是:
「你怎麼哭了?」
路花盈抬頭用潮濕的眼看著他,不說話。
陳之年又看她捂著臉,聽見她細微的聲音。
她說:「我做錯了事,你願意陪我一起面對嗎?」
她的眼淚很快流到了她的指縫,努力壓抑自己細碎的哭聲。
下一秒,她被拉進了溫暖的懷抱。在那裡,她像一條上了岸的魚,費力的汲取著呼吸,大口喘著,咬著自己嘴唇。
「陳之年,我不要只和你做朋友。」
陳之年聽著她嗚咽下輕微的聲音,伸手輕輕撫摸她褐色的頭髮。他聽見自己說:
「好。」
一切都進行的理所當然。
路花盈看見陳之年過分好看的眼逐漸佔據了自己全部的視線。
她感覺有一雙帶著薄繭手撫上了自己的臉,輕輕拭去縱橫的眼淚,揚手抬起她的下巴,毫不猶豫的吻了上去。
年輕男孩堅實的臂膀擁她入懷,就是連她都在感嘆青春的肉體就是吸引人時。
可他的動作卻輕柔的讓她幾乎感覺不到重量。如果忽視他貼在她背上的炙熱手掌的話,她還真會以為這只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擁抱。
一吻作罷,她看見陳之年詢問的眼,她重重地點了點頭。
「陳之年,只要你想好,別後悔,你還年輕,別為了錢做讓自己後悔的事。」
真走到這一步,路花盈還是決定好心提醒。
「我想好了。」
並不意外的回答,她又看著他黑白分明的眼,說道:
「可我比你大了六歲。」
「那又怎樣。」
路花盈聞言伸手輕撫他的臉,可手卻被一把捉住,貼在他的胸口。
他們對視片刻,路花盈卻掙脫開了陳之年的手,在他受傷的目光中,輕輕伸手環住了他的脖頸,慢慢把頭湊了過去,靠在他的懷裡。
陳之年再次抱住她,起身抱著她走進卧室,路過自己的鏡子時,她沒眼看自己。捂住了臉,給她指自己房間的位置。
她輕輕降落在自己柔軟的羽絨被上。明明感覺他的吻輕柔的像羽毛,可自己卻在被風暴席捲。
她第一次知道原來靈魂和身體分離的滋味。
卧室的白紗窗帘被輕輕放下,直到她朦朧地看見遠處的地平線被晚霞點燃,她的火焰才堪堪熄滅。
她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最後的最後,她降落在他懷中。
「陳之年,你就不想知道我做錯了什麼嗎?」
她靠在他懷裡,慵懶地發問。
「姐姐自己會說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