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坐牢
聽完這段錄音,薛宴仰靠在沙發上呆了幾分鐘。忽又覺得不真實,顫抖著摸過錄音筆重放了一遍。
還是覺得不像真的。
倒不是說聲音的真偽。而是。
不相信那個女流氓會喜歡他。
指腹來回捻著金色的鏡架,看微弱的流光穿行於指縫間。直到被光眩得眼睛疼,脖頸擔在沙發頂,本想看著霧藍色天花板舒緩一下,不知不覺間,竟覺得眼睛像是被霧糊住,有點看不清了。
直到潮濕凝成液體,流下眼尾沒入頭髮,他才回過神來。
抬手往眼上一抹。
操。竟然哭了。
這是薛宴10歲之後第二次哭,一次是女流氓死的時候。
另一次就是今天,時隔十二年,他聽到了女流氓說喜歡他。
是愛他的那種喜歡。
聽到這裡薛宴都笑了。想這句話到底為什麼這麼難說,為什麼要留在現在才讓他知道;想這女的為什麼這麼牛逼,總是有本事在三言兩語之內讓他氣急敗壞,又總能叫他在下一秒——思之如狂。
想C/T/M/D的,下輩子他薛宴做那個薄情寡義的人,再也不搞單戀了。
又在下一秒搖頭,認命。好吧,要是下輩子還能見到陶迤,單戀也行,就是讓我早點遇到她,在……薛望山之前吧。
這輩子真的太遺憾。
他一個裴也有名的公子哥,憑著身材長相家世或者錢的哪一樣,都有資本浪跡情場招蜂引蝶做個無憂無慮沒良心又混蛋的小少爺。結果青春期作天作地,花了百來萬包下裴也大大小小的廣告屏給好兄弟慶生,然後就被薛望亭送到國外讀書,裴也最被看好的公子哥一夜消失。
那年他才15歲。薛望亭也狠心,只給他交學費、房租和餐食費,並不多給他半分錢。他勤工儉學到年底,最後連回國的機票都買不起,大過年的,在圖書館替同學寫期末論文、設計Presentation賺錢。
最缺錢的時候,還去餐廳彈鋼琴,去廣場拉小提琴。
受了太多苦,但他也堅韌,愣是沒跟薛望亭妥協半分。再回到裴也,已經是金融專業TOP3全A畢業的大學生。21歲,公司最年輕的董事,家產數以億計,外型英朗性格沉穩,是走在公司能引起無數小姑娘或者小男生偷偷觀賞的理想型。
他無視薛望亭對孫輩的期盼,故作清心寡欲,拚命地工作,沉溺於事業上的成功。
誰知道會遇見陶迤。
那些故意裝出來的冷漠矜高統統不作數,他好像回到了最叛逆的青春期,陷入了最執著的追求和最瘋癲的喜歡。
知道她是薛望山的老婆,沒關係,這不都離婚了嗎。
知道她所有的話術套路,沒關係,她願意說我就願意聽,管她真假。
知道她遊戲人生、不負責任的態度,也沒關係,我認真就行了,「不喜歡我就不喜歡,但你想甩開我,不行。陶迤,你都不知道我是誰還追著我、讓我當你鏡頭下的模特的時候,我就告訴過你,我不好招惹。一輩子都甩不開我,這是你撩我的下場。」
她裝作悔不當初,但眼底還是有笑,他的警告和兇狠彷彿落在了一團棉花糖,黏黏糊糊,甜得上頭:「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是我女兒的哥哥。唉,我臉盲,大意了。」
「我長得這麼帥你還臉盲?」
「前夫家除了我女兒,我認不大出其他人。」
他氣極了,想問真認不出其他人?那你能認出薛望山嗎?但又想,算了,不提。
不介意她離婚,但卻介意她曾經跟那個人結婚。
我明明比他好那麼多,醋勁兒上來就愈發不甘心,低頭去親她的嘴唇,邊親邊咬:「陶迤,你不是臉盲。你是眼瞎。」
陶迤會不吝嗇地給他親親抱抱。但也就是親親抱抱而已了。
他一男的,年輕力壯,血氣方剛,會有需求有欲/望,但陶迤說不行,讓他去找別人,他就能立刻冷靜,想法全無,「不行就不行,你別說找別人這種話氣我。」
「陶白還喊你哥哥呢。所以你想都別想。」
「別跟我說這個,你他媽都離婚了,我和陶白各論各的。」
什麼時候她才開始說行了呢。
是在最後一次化療結束后,她真的挺了過來。之後的三個月恢復得很好,癌變區有收束的跡象。她好像脫胎換骨,精神和身體都是,終於不再因為陶白的存在而刻意壓制自己的喜好和需求,過得很是自在坦蕩。
但仍舊沒有接受他的任何一次求婚,更沒有對他進行一次正經的表白。
錄音應該發生在這段時間。
又好像不是。她提到了下輩子。
那應該是發現癌細胞再次擴散的時候吧。如果不是對活著喪失了全部的信心,她才不會想到去說喜歡他。
陶迤從來就是薄情的女混蛋。
但怎麼辦。
他薛宴就是喜歡這種女混蛋,以至於十二年了,把這段錄音反覆聽三遍,一抹一把淚。甚至還生出這些年疲乏無趣之時,偶爾會產生的念頭:要不我也早點死了算了,去見見這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