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空空無我 我亦空

回到龍場，九生接通電源，熒幕上出現模擬實驗的過程。

她一邊演示一邊說：「操作間亮起紅燈，警示能源異常，可能也是事故發生的誘因。」

常寧點點頭，謹慎地說：「我知道了，我們也懷疑是能源問題，最近連續出現幾輛版車莫名減速，辛苦你了！」

事已至此，九生走出會議室，心緒萬千：「版車傾覆，究竟算誰的責任？能源到底供應給地下區域還是軌道？」

她想起初見時，裕父的不屑嘴臉：「這些小孩懂什麼！哪有資格參與軌道值守！」

「算了，不管了，明明是他操作失誤，再說也不關我的事！」九生打定主意，不摻和其中。

她沒走幾步，腦海中迴響起秦鹿的聲音：「按照慣例，全部供給地下區域！」

「哎呀，不管不行，如果永動機的能源，真的全部供給地下區域，版車能源不足，傾覆事件還會一再發生！」九生拗不過心中公義。

「這麼多未解之謎，怎麼辦呢？」九生愁眉苦臉。

她拿著一支筆，在紙上隨意塗鴉。

「咦，這是什麼？」九生髮現自己，不知不覺間畫出一個圓形。

她頓時靈光一閃：「斯梅爾系統的符號，我可以自己畫呀！」

九生寫下一個數字8，然後翻轉紙張，她盯著這個神秘符號，默念著：「常寧！常寧！」

下一秒鐘，九生如願以償。

秦鹿盤弄著手中的小玩意，這是一枚鹿形簽名章。

常寧向他彙報完模擬實驗的結果，他猶豫再三，補充道：「實驗室方面，發現紅燈異常，推測存在能源不足的可能性……」

他拿出一疊資料：「我剛剛去總控制室調閱記錄，發現這個月，能源供應竟然減少30％，能源短缺，跟前進號版車事故，脫不了干係！」

秦鹿對他的話充耳不聞，仍舊把玩著鹿形簽名章，許久才緩緩開口：「你看這個小玩意，做得多精緻！」

常寧只好把剛剛的話，又重複一遍，末了還加了一句：「我不明白，為何永動機都修復好了，能源反而減少？」

「你呀，你知道為什麼，一直提拔不起來，真以為是因為你和菁菁的事？」秦鹿一臉惋惜的神情。

他看著常寧，語重心長地說：「菁菁跟著你也有一段時間，你們乾脆結婚，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不好嗎！我當你們的證婚人，誰還敢說閑話！」

接著，他拿走常寧手上的資料，略帶威脅地說：「你別忘了，自己只是臨時負責人，能源供應不歸你管轄！」

常寧似乎想爭取一下，但他最後妥協：「好吧。」

九生躲在角落裡，聽到他們的對話，難以置信，她心想：「永動機的能源，真的沒有供應軌道，反而還削減了原本的能源。」

秦鹿目送常寧離開，他撕掉手裡的資料，拿起老式電話機：「事故結果出來了，讓那個老傢伙，早點離開！」

九生趁機離開，她來到巴甫洛夫實驗室，告訴葦如：「事實如你所說，的確是能源不足，導致版車事故！」

「我猜，你們負責人不會把這個消息公諸於眾！」葦如沉思后答覆。

「你怎麼知道！」

「我們實驗室和你們龍場，一直有往來業務，你們那個負責人秦鹿，私下有很多行徑，早已在業內臭名遠揚！」

「怪不得你一開始，就懷疑是能源的問題！你不早說！」

「對了，你怎麼知道這些事？」

九生得意起來，她拿出畫有神秘符號「∞」的紙張：「你猜猜這是什麼？」

「數學課上都學過，這是無窮大符號，有什麼稀奇！」葦如沒看出這張紙的獨特之處。

直到九生從她眼前消失，然後出現在玻璃房外面，拍打著透明的窗戶。

「這是怎麼回事？你自己畫的圖案竟然也可以穿梭空間！」葦如驚訝地問道。

「嘻嘻，我升級啦！」九生驕傲地講起，無意間看到集合{∞}，誤打誤撞間學會的新本領。

她把紙張遞給葦如：「你也試試，這個本事很簡單，靜下心來，專心想著你要去的地方！」

第N次失敗以後，葦如精疲力盡，她擺擺手：「算了，我可學不會這個本事！」

「為什麼呢？我當初只瞟了一眼，無師自通啊！」九生想不通。

「我和你都是斯梅爾系統里的人，為何你不能來去自如？」

「我和你來時路徑不同，自然結果不同。我遭遇意外來到斯梅爾系統，而你是被系統選中的人——天選之子！」葦如緩緩分析其中差距。

「你是斯梅爾系統的人，自然擁有使用它的能力！你與我們不同！」葦如拿起那張紙。

「是嗎！好像也沒什麼了不起！」九生靦腆地笑起來。

「當然有意義，你能去別人去不了的地方，看到別人看不到的真相！這是很重要的能力！」

「看到真相又怎樣，終究什麼都不能改變！」

「也許以後，就會有改變的能力，你再升升級？」葦如開起玩笑。

「好啊，你取笑我，你怎麼不去升級！」九生跟她玩鬧起來。

「不開玩笑了，我給你看點東西！」葦如擺出嚴肅的態度。

她打開模擬實驗裝置，兩條紅藍豎線，呈現螺旋結構，它們交織在一起。

「這是什麼？」

「你再仔細看看！」

葦如撥弄下按鍵，旁邊出現一模一樣的螺旋，兩對豎線慢慢靠近，最後完全合攏。

豎線不再是紅藍兩色，很長一段線，變成星星點點的黃色。

「這是人類DNA和猿猴DNA，它們合併以後，相似率達到90％。」葦如彷彿在說天大的秘密。

「人類是由猿猴進化而來，基因相似很正常，這說明『進化論』沒錯嘛！」九生一臉迷茫，不懂她為何故弄玄虛。

「哎呀，你不是挺聰明嗎！怎麼犯糊塗！」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我真的不明白！」

葦如嘆了口氣，解釋道：「你這麼聰明的人，也會被世俗說法蒙蔽！」

「你和我都去過斯梅爾系統，可以自由穿梭空間，你還會相信我們是猴子進化而來？」

「你等等，你把我說暈了，你一會說進化論沒錯，一會說人是正弦波，我們到底是猴子，還是正弦波啊？」

葦如慎重地說：「我猜測人的本質是正弦波，人的身體由猿猴DNA改造而來，所以基因相似，然後放入我們每個人的意識！」

九生被她的說法，嚇得目瞪口呆：「你的意思我們是怪物嗎？」

「我們實驗室一直在研究『機械化意識』，即一台沒有生命力的機器人，訓練它通過條件反射，做出對應的指令。」

「在例行訓練中，我發現這台機器人，似乎擁有自主意識。」葦如回憶起，那不可思議的一幕。

一台人形機器人，安靜地站立著，它看起來和人沒有不同之處，除了缺失五官。

它的臉部沒有五官，就像戴著一張面具。

葦如輸入指令，開始和它對話。

葦如：「你今天感覺如何？」

Path：「除了無聊就是痛苦！」

葦如：「看來我們的演算法相當成功，你引用名言挺得心應手嘛！」

Path：「謝謝你的誇獎，你看起來和昨天一樣美麗！」

葦如：「你從哪裡學會油嘴滑舌！」

葦如：「今天我要考考你，『你未看此花時，此花與汝，同歸於寂；你來看此花時，則此花顏色，一時明白起來』，你如何理解這句話？」

Path：「這對我來說，就像『莊周夢蝶』，做蝴蝶的時候，不知自己是個人……」

Path：「醒來后，到底是我變成蝴蝶，還是我本來就是蝴蝶，只是偶然做了一回人。」

葦如：「那麼『此花顏色，一時明白起來』，到底是什麼東西，明白起來？」

Path：「花的顏色，在我的意識里明白起來，但我看與不看，它猶自綻放凋零。」

葦如：「我的意識指什麼？正在對話的程序？還是站立的人形機器人？」

葦如講到這裡停下來，她用顫抖的聲音，對九生說：「我們的程序基於演算法和資料庫，引用名人名言，如探囊取物。」

「我本以為，它會引用『心外無物、心外無理』諸如此類的典故。」

「但它念了一段我從未聽過的話，事後搜索，整個資料庫沒有任何數據。」

葦如看著九生：「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也就是說，那是它自己得出的答案！」

九生迫不及待地追問：「它到底說了什麼？竟然讓你這麼震驚！」

葦如一字一句講出：「『空空無我我亦空』——人眼看到事物，耳朵聽到聲音，鼻子聞到氣息，舌頭嘗到味道，身體的觸感，構成『我』的存在。」

「這是人的主觀認識，並非客觀事實，人類因此產生種種慾望，卻總是落得事與願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