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精誠之約，至死方休

雖然設想過很多，但是衛淵和林生還是覺得異常驚詫。他們沒想到，眼前這對溫和的老夫婦居然能提出這麼狠辣的要求。「殺一個人」這種要求在暗流涌動的世界並不是什麼奇怪事兒。但是眼前這對老夫婦看上去都是普通安分人家，不太可能有什麼江湖恩怨，更別提什麼仇殺了。

人群中有人開始打趣道：「老頭，你這活，怕是只有菩薩敢接。你想用兩把鈍劍換一條人命，傻子才會替你干呢！」

「毛頭小子，你休要胡口亂說！我能進這武庫大會，就必定能淬鍊好武器。如果我所說有假，那且讓門口的帝江和食疫講我墮入地獄！不復人世！」

老頭青筋爆現，一字一句如血書！老婦人想要去攔他，讓他別起毒誓。可剛抬起手，卻又傷心地掩涕。

林生同情地看著老人家，拍了拍他，示意他冷靜冷靜，沒必要和這些插科打諢的人計較。

「不知為何事兒？要殺何人？」

老頭看了一眼前這個少年。雖然披風下的他有著一張不諳世事的面孔，但老人卻隱隱感覺到，他絕非庸庸碌碌之輩，而是暗藏實力，有著睥睨天下的王霸之氣。

「閣下俠肝義膽，老夫在這兒謝過。我倆此行為的是我們的女兒。但沒有契約在先，」老人略微停頓：「我倆也不能安心告知，恐有釣魚滅口之禍！」

老人提到的契約是武庫大會的規矩。千古武庫沒有很高的道德標準，但卻有自己的江湖規矩。交易只要牽涉到買賣雙方以外的第三人，不管是別人手中的糖葫蘆還是他的切身性命，買賣雙方都必須要訂立契約。這樣一來，防止有人陰奉陽違，事後不認賬。二來也能避免買方倒打一耙，把賣方置於死地。

既然是契約，就一定要有公證。之前自稱判官的鐘靈和黑白無常，以及帝江和食疫就在維護這龐大的契約體系。在大會期間他們負責守護出入口，公證契約；在休會期間，他們就藉助帝江聽取世間萬物的能力，捉拿處置失信者。

「而越是不會招惹人，越是小心翼翼生活的人家，有膽量以自己生命為擔保，以他人人命為價碼，在這眾目睽睽之下公然尋市，那一定是惹上了什麼驚天危機！」

想到這裡，衛淵開始犯嘀咕了，他暗暗感覺事情不簡單。看著眼前安慰老人家的林生，心裡不知怎麼擰在了一塊。他大步向前，抓了抓林生的衣袖，輕微地搖了搖頭，表示了自己的態度。

「干城老弟，我們還有路要趕。」

只見林生黑著臉，什麼都沒有說。他挺了挺身子，從地上站了起來，停頓了幾秒。和人群一樣他呆立著，看著眼前哭的抱成一團的老夫婦。

衛淵知道他在掙扎，眼前這倆老人走投無路的樣子，與當下的兩人又有什麼兩異呢？背負殺身之禍，逃亡皇城外，四處彷徨。他問自己，林家被屠時，是不是也有人是這樣的窘迫？他們是否知道這場滅頂之災，為自己準備足夠的陪葬？林父林母是不是也像這對老人一樣，苦苦哀求那屠夫？府里上下是否又被允許為自己多說一句話？而那遠在皇都深院里監視的幽蘭鷹眼，是否又有肆虐的笑意？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皇權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林生攥緊了拳頭，他回過首，從斗篷下露出自己的臉，眼裡有了些許琥珀般閃耀著的淚光。

「衛大哥，我想幫他們一次！為了我，也為了…」林生從懷裡掏出一塊玉佩，這是他父親林濟留給他唯一的遺物！

他想起那天後的第一天是他的冠禮，他本應該梳洗乾淨，面露春風。冠禮成后他就能考取功名，開創自己的篇章！但是因為調皮，他偷摸著把第二天要用的玉佩給帶了出來，玉佩通體明亮，如脂似水，全身都鏤空，只有中間留出大大的「生」字。這是林濟為自己準備的禮物，是自己長大成人的標誌。他偷偷摸摸地戴走，想要給所有人炫耀一下。而誰都沒想到，這就成了父親唯一的遺物，成了最無價的存在。

「衛大哥，如果沒人出手相助，那今日的他們就是昨日的林家！」林生眼裡堅毅地射出幾個字。衛淵明白，林生從小就是悲憫之人，他心裡有一種普渡眾生的大情懷。但這絕不是婦人之仁，不是無病**。而是一種帝王霸氣。

衛淵也沒有絲毫猶豫，他知道作為人臣，諫言是必須的。但君主做出的決定卻是不可忤逆的！他微微一點頭，一切都在不言中。

林生看了看眼前的衛淵自己心裡踏實多了。他知道衛家的功夫是千古大陸排得上名號的。衛淵作為衛家嫡長子，自然繼承了聞名於世的流火七式，又久在軍營鍛煉，上陣殺過敵。早在皇都就聽父親說，衛淵在軍營立功如斬草，年紀輕輕就已經做到龍敖將軍的副手，是個獨當一面的上將。林生好生羨慕，幻想著自己成年後就能有出去建功立業，建立功名的機會。現如今有了衛淵做自己堅強的後背，他大可放心一搏！

「老人家，」林生握住老頭的手「我和您立約！」

「真的嗎……公子？」老人有些遲疑，本來只是想著碰碰運氣，沒想到真有人願意為自己挺身而出！

「那當然，只是我初來乍到，這立約該怎麼辦？」林生給了他堅定的回復。

「快叫人敲響契鍾，」人群中有人高聲呼道，「叫鍾靈大人來！」

只聽武庫中央傳來一聲洪鐘聲，低沉莊重，如江河湯湯，又如山崩水竭。只見林生邊上一道金光。有一頭戴判官帽的人立馬顯現。眾人辨得這就是剛剛在說的鐘靈！

鍾靈從懷裡掏出一卷羊皮卷，向空中一拋，瞬間平鋪在老夫婦和林生跟前，其上金光浮現，仙氣騰飛。林生依稀看見有兩個手印在其上。

「請二位將各自的一隻手放於手印上。」

「精誠之約，至死方休！」鍾靈念動咒語，只見一束金光像巨龍一樣從羊皮卷中騰空而起，像蛇行一般纏繞著兩人手臂。龍微微抬頭，噴著龍息，眼睛散射出金色光芒。

林生只感覺手臂發麻，有一股熱氣上行，他的手腕處逐漸有印記在閃現。隨著光逐漸消散，一個龍爪印記出現在林生和老頭手腕內側，閃著瑩瑩光芒，大約幾分鐘后，就消失不見。

「契約已成，望勿枉情！」鍾靈施咒完畢，一招手，羊皮卷像蝴蝶一樣飛入他懷中，「二位可移步至密巢洽談。」

倆老夫婦向林生和衛淵欠身，指了指遠處高大的一個蜂巢式建築。

「請少俠移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