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蘇老太太
另一邊。
水牛村伴山而居，沂水為伴。
因背靠山形神似卧牛，修巒特起，岡環水抱，故有水牛村一稱。
距縣東三十里余，往日里村民想進城只要翻過水牛山便能少走一段路。
恰好山腳下又交錯著沂水河，所以水牛山腳下時常聚集著一堆人。
哪家那戶出了什麼事，不出多久都能傳的人盡皆知。
蘇老太太正在村頭洗著大孫子的衣裳，就聽著村裡的幾位碎嘴婆子看著她指指點點。
「大嬸子，你還不家走，您那寶貝孫子被蘇老二家的雙胞胎給揍的不清。」旁邊一個碎花瘦婦人挎著籃子小步邁的飛快，大嗓門嚷嚷開來。
「您那大兒媳，去老二家順了兩條魚正好讓蘇娘子給堵門口了。」
「您那二媳婦又給你買了孫女回來嘍。」
蘇老太太臉色鐵青，一把收了手裡的衣服。
轉身就往老大家走。
幾個婦人圍在一起七嘴八舌的亂說一通，眼睛里少不了看好戲的意思。
誰不知道蘇家老太太最偏心那老大老三家，獨獨對那老二家不知道還以為不是她生的，孩子不給看，吃的喝的還得從老二家拿。
這下可有好戲看咯。
蘇家院子。
院子口傳來砰砰的拍門聲，蘇娘子淡定的從缸里舀了一瓢水。
剛好蹲在院子里給妹妹編製小玩意兒的老三和老二，順著那門縫就瞧見蘇老太太祖孫仨。
兩人對視一眼，一起挖開腿就往屋裡跑。
「娘！我奶來了，大牛二牛一塊來找事來了！」
蘇娘子還沒反應過來，就瞧見蘇璟煜拉著老二一溜煙的翻出來彈弓、木棍，一個個得都擋在她面前，跟對門神似的！
「幹啥呀你倆！」
她利落的一隻手提溜一個，「瞧你倆這小樣兒！」
話音剛落，就聽到外面渾厚蒼老的女聲響起。
「老二家的。」
先前還總說自己病懨懨身子不中用了，得靠兒孫來養活的蘇老太太，這一嗓子可是中氣十足。
蘇娘子用墩布擦了擦手，丹眸一橫，墩布一扔利落的一把推開廚房的門走了出去。
「走著，隨為娘去會會他們。」
蘇老太太一手牽一個，大牛和二牛添油加醋的說著他倆今兒個遭受的慘遇！
「蘇璟煜他還說，就揍我倆，要揍死我們！」
「對，他……他還踢我命根子！」
大牛和二牛倆人可委屈了。
蘇老太太面沉如鐵，還未等發話，蘇娘子就端著一碗茶水，笑盈盈地走了出來。
身後跟著躲躲閃閃的蘇璟煜。
「去給你奶拿個馬扎」
蘇娘子不著痕迹地拍了拍自家兒子的頭，指使道。
「唉！」
蘇璟煜在大牛二牛蠢蠢欲動的視線下，跟腳底抹油似的溜了，轉身的時候還朝著他倆吐了吐舌頭：「略~~~」
大牛二牛被這一激，頓時急了：「奶！你看他！！」
蘇老太太眉心一皺，牽著倆小的，只當騰不出手，沒法端蘇娘子手裡的這碗茶水。
蘇娘子也不惱，微微一笑，直接把茶水給喝乾了。
「娘不想喝水就罷了，在這站著算什麼，叫外人看見，還以為是做媳婦的———」
「老二家的，你先看看你侄子的臉」
蘇老太太沉聲打斷她，指著大牛二牛臉上的傷口，道：「孩子打架能下手這麼老狠，清氏，你就是這樣管教孩子的？」
說著，把大牛二牛往前推了推，讓蘇娘子好看清楚。
「嚯——」
大牛二牛身上臉上都被抹了亂七八糟的草木灰，加上摻了水的草藥，整個跟水池裡撈出來的河童差不多。
可蘇娘子打眼一瞧，就能看出端倪
她這麼多年幫自家男人處理傷口，還不曉得被拳打出來傷口長啥樣？以為糊了一層厚厚的灰泥，就能瞞天過海了？
想到劉氏對她家孩子，下了狠手。
蘇娘子冷笑一聲，她沒去找劉氏算賬就不錯了！她反倒開始栽贓了！
「男孩子打架還分什麼輕重？娘不看看我家這倆小的，身上都成什麼了。」
這一會兒功夫，蘇璟煜也拿著馬扎從屋裡跑過來了。
「你過來！」
蘇娘子拉過他的手，將袖子往上扯了扯。
看見那傷，還是忍不住抽了抽眼角，這孩子也學那倆娃不知道抹的啥玩意。
一眼看上去整條胳膊都沒啥好肉，一塊紅一塊青的。
大牛二牛一呆，互相對視一眼，這可比他們倆的傷嚴重多了！
但他們可沒掐人！
都是他娘掐的！
蘇璟煜又不傻，也擺臭著一張臉，背愈發挺直了：「我不疼！是他們先打妹妹，我才打他們倆的，還跟大人告狀！羞不羞！？」
大牛二牛脖子立刻縮了縮。
蘇老太太半晌沒說話，咳了一聲，道：「小孩子不懂事，互相打著玩，」
「這親兄弟是怎麼打都成……」她話鋒一轉：「可你要買個叫花子當閨女，老二家的，你這是要替別人養孩子啊？」
蘇娘子差點氣笑了，合著，在這等著她呢？
她還沒說話，蘇璟煜就嚷嚷道：「什麼叫花子，那是我的妹妹！！！我家的！」
蘇老太太臉色頓時變得不大好看：「什麼你家的，你是嫌家裡米多，吃不完了，趕緊攆走！」
可愣是沒人答她這個話茬。
「好啊——」她轉身，怒氣沖沖地往西屋走：「你們不攆我來攆，別當我們蘇家沒人！」
也不知道她年近七十，腳程咋這麼快。
蘇娘子在後面追著才能攆上。
可蘇璟煜人小鬼大，竄得比蘇老太太還快，直接上前一把將她的半條腿緊緊抱住了，大聲喊道：「弟弟快出來！奶要搶妹妹了！」
話音剛落，蘇璟善麻溜的跑出來了，撐開胳膊擋著大門，說什麼也不讓蘇老太太進去。
嘈雜聲越來越大，整個院子的人都被驚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