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世間百態,你我也不過其中之一
第二日一早,楚樂便送元綿回城。
離城門還有一段距離時,元綿便要下車。
「楚公子,多謝,我從這裡走回去便是。」元綿下了馬車。
「元姑娘請。」楚樂應了她。
從莊子出來,便發現後面跟了幾個尾巴,要清理了才好。所以元綿提出要在這裡下車,楚樂便應了她的請求。
楚樂的馬車原路返回,元綿看著遠處高大的城門,心內雜亂無章。
此時是離開寧京回古劍山的好時機,可自己不能如此一走了之。
她得弄清昨天下午自己昏迷的那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還有,哥哥是不是在元宅。
上次自己偷偷離開,不告而別,傷了哥哥的心。儘管現在自己生哥哥的氣,也不想見到哥哥,可從水都到現在,一切也應該有個了結。
元綿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胡思亂想著。突然,背後伸出一隻手,捂住了她的口鼻,元綿剛要反抗,便失去了意識。
寧京,皇宮,上聽殿。
剛下了早朝,眾位大臣都退了出去,上聽殿內,皇帝單獨留下了賀准。
「臣辦事不利,甘願受罰。」賀准單膝跪地請罪。
「昨日到底是怎麼回事?」皇帝語氣威嚴。
「昨日午時,底下人來報,元少爺帶著元二小姐出門,只不過元二小姐好似睡著了。我們的人覺得蹊蹺便一路跟著,元少爺的馬車是朝西寧門的方向走,那便應該是去游湖。只是,路上發生了點意外。」賀准畢恭畢敬的稟報。
皇帝沒有開口,只是示意他站起來回話。
「他們的馬車走到西長街時,被人驚了馬,在街市裡衝撞起來,元少爺抱著元二小姐棄了馬車,走到一旁的巷子里。我們的人沒有跟的太近,後來巷子里便打了起來,元二小姐被另一伙人帶走了,往東去了。我們自是要保證元小姐的安全,屬下來報后,我便親自帶人去了,但卻被寇大將軍的人搶先了一步……」
「寇循?」皇帝眉頭緊蹙。
「是。屬下不會看錯,是寇大將軍手底下的人。」
「之後呢?」
「還沒等我們出手,便又出現了一伙人把元二小姐搶走了。我們只好伺機行動,可等我們追上去的時候,元二小姐已經不見了,只抓住了幾個小嘍啰,什麼都沒審問出來。」賀准總算說完了。
昨日他可是跟著昏迷過去的元二小姐來了個寧京半日游,可憐的元姑娘,在昏迷中遊了大半個寧京。
「典刑司的人都是幹什麼吃的!連個人都看不住!」帝王動怒。
剛在朝上聽了群臣彙報各地之事,皇帝本就心內煩躁。西南幾處乾旱,今年糧食可能又要減產,又看了幾個地方官員貪贓枉法奏摺,也令帝王憤怒不已。
偌大的寧國,每日不知有多少事。元綿的事只是其中的一樁,他交給典刑司去辦,典刑司卻如此辦事不利。
「聖上息怒,臣一定將元二小姐找到!」賀准擲地有聲。
「別浪費時間了,說不定她已出城了都未可知。派幾個人去古劍山守著,至於水都那邊,派律令司的人去。」皇帝的語氣中透著些許不耐煩。
「是。」賀准垂首。
一月後,章台城,地牢內。
「來呀,殺了我,就能從這裡出去。」少年的語氣里充滿挑釁與不屑。
元綿的眼睛里滿是怒氣,揮刀直奔他而去。不過幾招,元綿手裡的短刀就被打飛了,少年拿劍指著她,甚是得意。
元綿摔倒在地,瞪著眼睛看他,恨不得要殺了他。
少年收劍,一把拽起她的腳,便往牢房裡拖,元綿疼得大叫。
那天元綿醒來,便發現自己身處地牢之內。整個地牢很大,但只有一間牢房。
第一天,牢房內只有她一個人。她大喊了幾聲,無人應她,她便觀察整個牢房,想方設法的想要出去,可顯然這個牢房是用心設計過的,逃無可逃。
第二日,噩夢便開始了。先是來了幾個男子,把她從牢里拽了出來,將她圍了起來,又扔給了她一把劍。元綿完全不知道是什麼情況,但她急忙撿起那把劍,雙手緊緊握住。
她右肩上的傷還未好,不敢隨意扯動,又不慣用左手,兩下就被打掉了劍。她覺得自己完了,死定了,可他們又扔給了她一把短刀。
開始的幾天,每日都會有不同的人來和她比試,輸了,也不殺她,只是她身上掛了好幾處彩,但並未傷到筋骨。
她傷了,便會有人送葯來。吃的東西雖難以下咽,但尚可裹腹。
地牢里暗無天日,有通風口,但卻沒有光線。雖不時有人來添火把,但不一定什麼時候就滅了,便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於是她只能把火把滅了有人來添火把算作一天。
可最要命的是,她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會來。
有時她正睡著,牢門突然被打開,他們把她拖出去,扔給她一把劍或者匕首,一場生死較量就開始了。
起初她還能睡一會兒,後來他們便時不時的把她綁在行刑柱上,讓她難以入睡。
她被折磨得痛不欲生。她不是沒想過死,可先生的仇還未報,她不能死。牢里只剩她一人時,她便偷偷哭著想念先生,還有,哥哥。
哥哥為什麼不來找自己?
地牢昏暗,加之她又經常哭泣,沒多久元綿便覺得眼睛疼,她便嚇得不敢再哭。另外她也覺得自己的右肩可以扯動了,前幾日,她便右手用劍傷了其中一個。
她覺得他們像是訓練動物一樣訓練自己,步步都是殺招,讓自己招架不住。但她學東西很快,沒幾天就將他們的招數學為己用。
那日傷了一個,元綿有些慌,她不想傷人的,她現在只想回家,不管是回古劍山也好,回哥哥身邊也好,她只想回家。
之前每天來的還是不同的人,有男有女,來了便是和自己廝殺,沒有多餘的廢話。但這幾日,來的只有一個少年,年歲看起來比自己稍大,劍法了得。
他很喜歡挑釁她,羞辱她,將她的劍法貶低的一無是處。他說的最多的一句話便是,殺了他,便可以從這裡出去。
元綿只覺得自己像個被戲弄的猴子,雖憤恨不已,卻又無計可施。她沒有心思哭,只想著下次他來,怎麼弄死他才好。
少年拖著元綿走進牢房,將元綿綁在了行刑柱上。
元綿只覺得可以休息一會兒了,她對這種生活已經有些麻木了。入口處有人走了進來,這幾日,只有眼前的少年才會來,元綿便抬頭去看。
「師叔……」元綿不可置信的看著走進來的執言。
「藍前哥哥……,阿婉……」元綿看見了執言身後的二人。
自己這些天以來受的苦,竟是來自身邊的人……
「師叔,為何……」她聲音微微顫抖。
「郡主受苦了。」執言開口,語氣漠然,「郡主既要接管探香樓成為樓主,自然要經過一番訓練。」
訓練?自己遭受了非人的折磨,師叔竟雲淡風輕的說這是訓練?
「我不想做什麼樓主,我只想為先生復仇。」元綿冷靜的說道。
「憑你?」執言語氣里透著不屑。
「憑我。」元綿語氣堅定。
「世人皆是欺軟怕硬,師姐已死,誰也護不了你,憑你是親王的女兒?可笑!」
「探香樓剩下的三個指揮使現在便可以出去自立門戶,沒實力,象徵你身份的探香令就是個屁!」她言辭激烈。
「這一個月來你訓練的結果差強人意,郡主,你可真令我失望。」執言勾起她的下巴,看著她的眼睛嘲諷道。
元綿被綁在行刑柱上,動彈不得。她眼神里燃起了怒火,這一個月,她真是憋屈死了。
很好,執言就是要她憤怒。
「你也不過是寄希望於我的懦夫罷了。」元綿看著她的眼睛,反過來嘲諷她。
「我在寧京待了許久,也並非什麼都沒做,傳聞還是聽了些的。小時候我也曾聽過一些不太明白的事,先生去世前告知了我的身份,我後來一想,小時候那些不明白的事便都想明白了。」元綿看著她,不慌不忙的開口。
「我小時候便不喜歡師叔,沒想到長大后,還是對您喜歡不起來。」元綿笑的很甜。
「世事無關好惡,只關利益。」執言開口。
「先生曾說,師叔應潛心修道,放下過往之事。可到頭來,您還是放不下。」元綿彷彿在和她談天。
「師姐的死,你放的下嗎?」執言的話很殘忍。
元綿的笑容消失了,但她還強作鎮定,苦澀的扯了一下嘴角。
「我會以我之血,讓他們付出代價。」
執言笑出了聲,「哈哈哈哈,你知道嗎?我從前也是一門心思想要復仇,可結果呢,都是徒勞。後來我想明白了,復了仇又能怎樣?這世上從來都沒有什麼公平正義可言。以前我不懂,為什麼有人如塵埃,有人如明月,後來我認清了,就是有人如明月,有人如塵埃。」
「世間百態,你我也不過是其中之一。」元綿看著她。
「說的好!世間百態,你我都是其中之一。塵埃萬千,明月卻只有一輪,而這輪明月,本該是你,而不是堯光公主寧紫逍。」她在激起她的慾望。
「明月無端,我要做,便做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