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 77 章
九十九清祐的新想法是將中樞神經藥物通過氧氣面罩傳輸進體內，配合顱磁儀以達到更佳的效果經過。堀山的肯定后，這一想法立刻就被增添到了實驗中去。
松田陣平依舊負責這方面的交接工作，九十九清祐和松田陣平一起，警局、厚生省到處跑，難得肩負起了研究所主要研究員的責任。於是，因為增加了九十九清祐這一大主力，手續方面的事情的解決效率增加了許多，就算降谷零和諸伏景光不在警局，也聽說了他們兩個「惡霸」的事迹——他們一個理所當然地說著「只要這樣這樣就好啦，這都做不到也太笨啦」、一個借著警備局的名義反問「就你們這樣的辦事效率如果耽誤了正事怎麼辦」，硬生生把至少需的流程縮短到了一天。
聽說那段時間，厚生勞動省的大家只要一看到他們兩個就開始頭疼。
從醫院回來的那天，松田陣平告訴了他們他對九十九清祐的身世的調查結果，他們一致覺得這背後有組織的手筆。因此降谷零去繼續調查這件事了。
他製作了一個私家偵探的宣傳網頁，將廣告精準投放到醫院員工的電腦上，想通過這種方式來接近醫院員工，打聽八年前在清本夫婦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些什麼。所以他現在……
曾經的警校第一名、現在的國家公務員降谷零，現在正在處理「和醫生訂了婚的護士小姐懷疑醫生在和咖啡店的漂亮店長偷偷約會」的委託。
於是時隔許久才回到研究所的諸伏景光一時竟成了最空閑的人，聽了研究員的建議后他去找後勤部門接了一些任務，從最基礎的運送貨物、到監聽監視、再到可以接觸到核心成員的護送合作方任務，諸伏景光僅僅用了三天而已。
三天後，他終於收到了解決一位「私藏組織槍械器備」的底層成員的命令。
下命令的人是組織里負責走丨私丨販丨私的一位年長的成員，代號梅多克。
那位不幸的底層成員剛參與了一批軍丨火的走丨私行動，在行動結束后，梅多克發現槍械的數量不對。即使在諸伏景光看來根本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這位成員該為這次槍械數量的錯誤而負責，但梅多克就以「私藏」的名義安排諸伏景光把他暗中解決掉了，甚至要求諸伏景光把那人的屍體留在了走丨私的貨船上，用來警醒其他成員。
在第一次完成殺人指標的那個晚上，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回去自己的宿舍，靠在門口走道的圍牆上吹著風。外面天已經黑了，只有不遠處的十八號研究所還亮著燈，勉強可以算作是人氣，但宿舍區卻寂靜得連蟲子的聲音也聽不見。
沒有安裝監控的宿舍樓讓他難得可以卸下偽裝，一直掛著和煦的笑容的臉上一片空白。
「看來我是在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了。」他自嘲道。
本來早就做好了心裡準備，在進行培訓時也上過心理諮詢課，「這是合格的卧底必須經歷的」、「殺死的是不知道殘害了多少條無辜生命的組織成員」，他這麼說服自己，但最後看著天上被烏雲擋住的月亮，他想：他表現得也太遜了一點。
九十九清祐被松田陣平送回了宿舍，諸伏景光在走道上看到松田陣平揉了揉九十九清祐的頭髮，把一樣東西遞到他手裡。
諸伏景光背過身，把自己藏在陰影當中。
但他還是聽見了九十九清祐和松田陣平說「陣平明天見」。是一如既往歡快的語調。
然後是發動機運轉的聲音，越來越遠。
樓梯上傳來腳步聲。
九十九清祐的房間在樓上，走到這一層時，他的腳步已經變得沉重了，好像抬腿都變得很困難。
「好累噢，怎麼這麼高嘛。」九十九清祐小聲抱怨著。
諸伏景光突然就發現，自己單單是聽見了九十九清祐的聲音，就好像看到了他不滿地撅嘴著的表情，心情突然就沒那麼糟糕了，甚至有想笑的衝動。
這就是「九十九的魔法」吧。
他想回到房間里去，但九十九清祐卻並沒有繼續往上走，反而從樓梯口探出頭來。
諸伏景光愣了一愣。
「果然是綠川先生呀。」九十九清祐毫不意外地和他打招呼。「偷偷在晚上吹冷風的綠川先生，像是少女漫畫里有心事的女主角一樣呢。」
熟悉的無奈感替代了原本複雜的情緒。「還真是奇怪的比喻啊。」諸伏景光表現得和平常一樣，就像是普通地在樓道上碰見了、於是互相寒暄罷了。「清今天回來得很晚噢，去做什麼了？」
剛問出口他就後悔了。他不想讓九十九清祐感覺到他情緒的異常，這時候應該早點說再見才是。
但他就是這麼自然而然地問出口了，好像潛意識裡想要把對話繼續進行下去一樣。
九十九清祐回答他：「因為在回來的路上看到了一個做手工的攤子噢。」他從樓梯口跑過來，把手上的東西舉到諸伏景光面前，「可以自己捏粘土呢！」
「這是什麼？」諸伏景光又問出了第二個問題。
九十九清祐把手裡的東西舉得更高了些，諸伏景光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些猶豫地伸手接了過來。
那是一個用粘土做成的小掛件，做成了一隻胖胖的魚的模樣，勉強可以辨別得出那似乎是一隻鯨魚。但奇怪的是，除了白白的肚皮之外，這隻鯨魚全身都是飽和度很高的綠色。
「這是九十九大人做的綠川先生噢。」九十九清祐的臉上是「誇獎我吧」的表情。
諸伏景光哭笑不得。「原來我在九十九眼裡是一隻鯨魚啊。嗯……還是綠色的。」
九十九清祐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因為綠川先生和鯨魚很像嘛。」
「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麼說呢。」
諸伏景光嘗試著用九十九清祐的腦迴路來思索自己到底哪裡和鯨魚相像了，但想來想去也想不出所以然來。
九十九清祐看出了他的困惑。「綠川先生就是像鯨魚一樣嘛。」他理所當然道。「哪裡都像。」
「好吧好吧，嗯，那就鯨魚吧。」綠川光晃了晃那個鯨魚吊墜，「所以這個是送給我了嗎？」
「嗯嗯。」九十九清祐點頭，不容置疑道：「這是九十九大人做的全世界最特別的鯨魚噢。所以，收到了禮物的綠川先生一定要高興起來才行。」
他果然發現了。
雖然諸伏景光想要說自己並沒有不高興，但他也知道自己沒辦法在九十九清祐真摯的眼神底下撒謊。
於是他把那隻胖胖的、小小的鯨魚握在手裡，說「好」。
九十九清祐一直都是這麼坦率、這麼真誠。而自詡為「本質好人」的諸伏景光，卻反而一直在試圖欺騙九十九清祐的感情。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陷入了一個誤區，一個「要完成卧底任務就一定要利用九十九清祐」的誤區。
既然松田陣平可以和九十九清祐成為朋友，那諸伏景光應該也可以吧——他突然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這隻鯨魚被諸伏景光吊在了手機上，讓他的手機看起來像是「jk接手了父親不要的手機」一樣，又突兀又維和。降谷零叫他去臨時據點見面的那一天，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是九十九給你的吧。」
「啊，」諸伏景光看了眼那隻看起來不太聰明的鯨魚，笑了笑，「是的。」
降谷零也跟著笑，「沒想到他還真的找到了綠色的鯨魚。」
「什麼？這背後是還有什麼事發生過嗎？」
降谷零說：「之前我和九十九去水族館的時候，水族館里有售賣氫氣球的攤子，他跑去問人家「有沒有綠色的鯨魚」——什麼的。他說綠色的鯨魚像你一樣。」
「噗，他也這麼和我說了。真是搞不懂，到底哪裡像了呢。」
降谷零看著諸伏景光的表情。
對幼馴染的了解讓他很快就看出了什麼。
「景光你，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啊。」
諸伏景光露出了在面對組織成員時的那種看似溫和、仔細看時卻莫名令人感到可怕的笑容：「是嗎？」
「我不是說這個。」降谷零一臉認真，「我是說——我在你的臉上已經完全看不出你的排斥了。」
「……」諸伏景光沉默了半晌后，問他：「這是好事嗎？」
「啊。」降谷零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
一向喜歡將事情掌控在手中的降谷零感覺事情已經向著無法支配的地方去了，他也不知道這到底會導向哪種結局。
這不是他第一次有這種感覺，但近來的每一次，都是因為九十九清祐。
「警察廳的那個間諜怎麼樣了？」諸伏景光提起新的話題。
「可以確定那個人就是組織的間諜，但是暫時還沒有處理，我想看看他背後還有什麼勢力。能培養出十八號研究所那麼多研究員，絕對不是簡單的資本家。」
「我會盡量多做一些任務，儘早進入核心區。」
「不要勉強自己，景光。」
在過來之前，降谷零本來有一件事想要告訴諸伏景光。但在見到面后，他卻覺得還是不要說了的好。
諸伏景光卻思索著道：「總覺得……零你的臉色有點奇怪。」
「你不會是見慣了「安室透」的樣子，現在要說我陌生了吧？」
「怎麼會。」諸伏景光笑著舉起拳頭，降谷零和他碰了碰拳，「不管怎麼樣，零就是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