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思念
轉眼間,星月像個望夫石,除了等待陸大人回來,偶爾有幾個案子要辦,但一下子就破解了。
每天早上醒來,就是問下人們陸大人有沒有回來,但都是讓她失落的答案。
越等的久,星月對他的思念就愈深,令她不知道的是,她心裡的某一處,情根正瘋狂地長。
等他的第一個月里,星月像個怨婦一樣,每天都罵他,後來罵累了,等他的第二個月,她開始望著月亮發獃,經常對著自己的影子自言自語,祈禱著他能早些回家。
到了第三個月,她終於見到了她日思夜想的人。
「陸大人回來了」下人們吆喝著,星月飛一般地朝著門口走去,但有多開心他回來,見到他的那一刻就有多絕望。
他牽著一個女人的手回來,他的眼裡注視著旁邊的女人,滿含愛意,絲毫沒有看她一眼,那一刻,她的臉蒼白無力,眼睛已滿含淚水,她甚至能嘗到她眼淚的苦味,她不知道她為何哭,等回神過來時她緊緊咬著的嘴唇也已滲出一縷血痕。
星月沒有去迎合他們,默默地走了。
回到屋后,星月的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她哭得很大聲,那聲音哭的撕心裂肺。
「怎麼了?為什麼我會這麼難過?」
她給自己把著脈,可是沒有用,甚至給自己打了喜穴,也壓不住她心底的心痛。那種感覺像她做噩夢一樣,痛得無法呼吸。
她吃著糖,覺得糖無比苦,再吃一顆,還是無比苦,甚至把糖都塞到她嘴裡,她依然覺得苦。
星月埋著頭,錘著自己的胸口,甚至想把自己的心挖出來捏碎,這樣她就不會這般痛了。
門外的門敲著,似乎在說著「大嫂,你沒事吧?」
星月擦了擦淚,開門,硬是給她擠出了一個微笑「我沒事啊,就是房間太悶了,我想出去走走」
「那我陪你去?」陸瓊擔心道
「不用了,我想一個人靜靜」又讓她安心道「放心吧,我真的沒事」
出府的路上,她能聽到府里下人可憐她的聲音,星月不理會,徑直出了府。
走之前,她回頭望了望被關上的大門,冷笑了一聲,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星月回到自己的家時,已經接近奔潰的邊緣,視線也越來越模糊,最後眼睛一黑,倒了下去。
德叔飛快地現了身,背著她就往床上放去。
圓圓,大寶,二寶啥也不能幹,只能幹哭著。
「星月姐姐怎麼了?」
德叔寬慰三個小孩道「放心,你們星月姐姐沒事,就是累了,想睡一覺。」
星月又來到了作噩夢的地方,這一次,她的前方有一塊很大的蛹,她碰了碰,心裡竟又有些痛,但蛹沒有反應,她大喊道「喂,你怎麼不出現了」
星月無聊地想離開了,蛹里傳出說話的聲音。
「星月,別怕,我會保護你的」
星月疑惑地摸了摸頭,再次敲了敲,她的心也隱隱作痛。
「你是誰啊?是跟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嗎?」
蛹裡面沒有再說話,星月再敲了敲,她的心再次痛了起來。星月摸了摸自己莫名疼的胸口,再敲了敲,她的心又痛了起來,所以她現在能肯定,這個蛹就是她的心,可是蛹裡面為什麼還有另外一個人,那個跟她長得很像的奇怪女子又是誰呢?
等星月再次醒來,這次的心似乎沒有那麼痛了,她揉了揉自己的胸口,似乎前面哭得撕心裂肺的不是她。
星月看了看屋子,發現回到了自己的家,覺得無比舒暢。
「圓圓,大寶,二寶,你們在哪裡啊?」
她迅速下了床,琢磨著他們估計在跟她玩捉迷藏遊戲,一出門就撞見陸思瑾被三個小孩攔著的畫面。
「陸大人,你怎麼來了?」
「星月姐姐,你醒了」圓圓見狀,第一個跑了過來。
星月蹲下身,摸了摸她的鼻子「不好意思,讓你們擔心了」
她看了看陸思瑾,他似乎很生氣,一臉怒火的看著她。
「陸大人,你怎麼了」星月上前慰問道
陸思瑾的心裡明明有一團怒火,可是在她喊他陸大人的時候,他的怒火瞬間轉為無盡的思念,他上前抱住了她,無力地說道「吳星月,你還欠我一百兩銀兩沒有還,在我沒有叫你離開之前,你哪裡也去不了,知道了嗎?」
星月點了點頭,陸思瑾才肯鬆開。
「走,我們回家。」
陸思瑾牽著她的手,星月與小孩們作了告別後,便隨著陸思瑾上了馬車。
「陸大人,你府上那名女子是誰?」
她不知道為何會說出這麼酸的話,只見陸思瑾咧嘴笑了。
他摸著她的頭,一臉寵溺地說「不重要的人。」
「哦」
星月的內心竊喜,拉開馬車的簾,吮吸著這一路上的新鮮空氣。
陸思瑾看著她,心裡知道他終究還是輸了。
知道她要離開的他,開始躲著她。剛一開始,他的心充滿著憤恨,他想去一個沒有她的地方冷靜幾天,可後來他的腦袋浮現出的全是她的身影,越不想,她的影子浮現的就越清晰,那一刻他便知道他早已經無可救藥的愛上了她。於是他恨她,恨她的絕情,恨她的沒有心。
離開她的第二個月,他救下一名女子,那女子纏著他要報恩,他走到哪裡,她便跟到哪裡。那一刻,他從她身上彷彿看到了星月的影子。他的心裡突然萌生一個想法,他要帶這女子回家,而目的只有一個,他不能被她看出他對她的愛,他不對她說出喜歡兩個字,這樣子是不是她便不會離開他了。
只是他估算錯了,在她離開府的那一刻,他的心嘶吼著,甚至下一秒還在想著把她捆綁起來,讓她一輩子都不能離開。
可是當他見到她的時候,他還是輸了,輸得一塌糊塗,徹徹底底。
「陸大人,你剛剛是抱了我嗎?」
陸思瑾瞬間黑臉,他以為她又在逼他說出喜歡那兩個字,他的心冷到了極致。
「你別自作多情,我對你沒有其他興趣」
星月的心隱隱作痛,但沒過多久又恢復常態,她繼續調侃道「沒關係,陸大人,終有一天你會喜歡我,我還等著你叫我一聲月兒呢」
星月感到很欣慰,他不喜歡她一天,意味著她能在他身邊多呆一天。
再次回到陸府時,星月有種別樣的感覺,這種感覺她自己也說不出來,陸大人沒等她一同進去,早已經進府消失在她的視線。
陸瓊過來抱住了她,星月微笑著回抱。
「太好了,嫂子,還以為你不回來了」
星月再次回到自己的屋子,坐在庭院邊,腦海里依稀記得她在這裡每天等著陸大人回家的情景,只是她忘了那是種什麼心境,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她的心又痛了,只不過只有一瞬間。
「姑娘,用晚膳了」
這一天過得真漫長啊,她只是離開了一短暫的時間,可是像過了很久很久一樣。
星月回了句知道了,就跟著小春來到了客廳。
客廳里坐著早上見著的女子,她正在與他嬉鬧,星月猶豫再三,還是走了過去。
她終究沒能像平時一樣喊他一聲陸大人,星月默默地作了下來,與陸瓊打了聲招呼,陸瓊的眼神看起來很怪,似乎在可憐她,星月把手搭在她手上,示意沒事。
「陸大人,多吃點」那一聲,專屬於她對他的稱呼,如今也不復存在了,星月拿起的筷子,終究還是失控地掉了下來。
「對不起」很快她又迅速地撿起筷子,又吩咐小春再準備一雙,接著像往常一樣沒心沒肺地吃著。
「憐兒,你也多吃點」說著就往她碗里夾菜,星月假意沒有看到,給陸瓊夾菜,嬉皮笑臉道「陸瓊,比比?」
陸瓊知道嫂子的委屈,她也替嫂子罵過哥哥,但哥哥還是一個勁地寵著,她已經越來越不認識眼前這個哥哥了。
「好啊,誰輸了就圍著院子蛙跳」
剛準備好,就被那女子陰陽怪氣「陸大人,哪有吃飯時比賽的啊」
「憐兒說的有理,你們兩個要吃飯就好好吃飯,別影響憐兒的心情。」
左一口憐兒,右一口憐兒,乾脆你娶了她,叫妻子豈不是更好。
星月心想著,一不小心罵出了口「冷冰冰的駝子」
「你誰啊?敢罵陸哥哥,陸哥哥,她也是你妹妹嗎?」
「鹿哥哥」她的腦海里瞬間浮現出鹿笙的臉,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對他的思念越來越少了呢,星月慌亂地站起了身,她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陸大人,陸瓊,我吃飽了,你們慢慢吃」
隨後陸瓊也走了,只剩下陸思瑾和憐兒兩個人。他放開了她的手,眼神冷冷道「不早了,回屋歇著吧」
「陸哥哥?」
「閉嘴,我告訴你,私底下不許叫我陸哥哥或者陸大人」他無情地趕了她出去,讓憐兒越發堅信他和那個叫星月的有情況。
星月回房,從包裹里拿出了鹿哥哥給她的玉佩,親了口,以表明自己對鹿哥哥的決心。
星月在樹下挖了挖,發現只剩下一壇酒了,趁還沒有門禁,決定出去多買幾壇酒回來。
「小春?」她叫了叫,小春立馬出現在她面前。
星月有些不好意思,繞了繞自己的後腦勺,快到嘴邊的話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姑娘,怎麼了?」
「那個,你有沒有碎銀啊」
小春拿出幾分錢給她,說「姑娘,我只有這些了,前幾天發的俸祿寄給了爹娘」
(吳星月,你是怎麼好意思問的?)
星月滿懷愧疚,並沒有收她的錢。
「這錢,你自己收好,我還有些錢,夠維持這些天」
她哪還有錢啊,發的俸祿都給德叔了,她身上真的是身無分文了,不行,她一定要想出個賺錢大計,先把陸大人的債給還上。
「姑娘,你去哪?」
「賺錢去」
這一次出府,沒有想象中的容易,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回來一趟后開始有了門禁。
「大哥,你就讓我出府吧,我保證馬上回來」
「不是,姑娘,真不是我不讓你出去,是剛剛少爺吩咐了,以後出門要經過他的同意,才能放行。」
「要不,你去求求陸大人?」
「你知我知,就行了嗎,現在陸大人指不定在跟那個女子……你懂的,他沒空的。再說了,如果我去找他,人家在那啥,我會死得很慘的。」
「這樣子行不行,我回來給你們每人一兩銀子。」
「姑娘,還是……」
「哎呀,我的腳好疼啊,好疼啊」星月特意提大了聲音,再大點,估計全府的人都知道了。
「姑娘,別叫啊」門外大哥趕忙捂住她的嘴,見沒有人過來才鬆了口氣。
「那你答應我,立馬回來?」
「放心」星月舉著雙手保證,在得到門外大哥的同意后,偷偷地溜出了府。
「果然門外的空氣都新鮮了」星月舒展了懶腰,隨後離府越來越遠。
「好」星月擠進人群,看著他們舞劍,十分熱鬧。
星月擠出人群,又來到另外一個熱鬧的地方,只見那人嘴裡竟然會噴火,星月覺得十分稀奇,大喊好。
這時星月注意到一處生意十分冷清,忍不住想上前幫忙。
「兄弟,你這樣是不行的,瞧我的」
只見星月敲了敲啰,大聲吆喝道「各位父老鄉親,瞧一瞧,看一看,相信你們肯定沒有看過驚天地泣鬼神的戲法吧,今天小女子就在這裡獻醜了。」
隨後,星月放下啰,開始表演戲法。
「大家看好了,我這隻手有一個小小的豆子,你們猜他們會變什麼呢?」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星月的表演熱情也越來越高。
星月走到一旁,蹲下身子,對小男孩說道「小朋友,你打開姐姐的這隻手好不好?」
小朋友照做,隨後展現出現的是花從小變大的樣子,不禁哇了一聲,隨後傳來各種掌聲,她對身旁的男子使了使眼色,那人秒會意,開始收起了錢。
星月走到一位婦女旁邊,對她伸出手,很禮貌地邀請道「這位小姐,可否願意配合一下?」
女子害羞地伸出手,星月小心地提醒走,走著走著,姑娘消失了。
隨後姑娘在圍觀群里大喊道「我在這裡」
所有人都被這一戲法驚呆了,紛紛鼓起了掌,男子裝錢的盒子已經滿了,看了眼星月,星月明白,告別道「各位鄉親父老,今晚的表演到此結束,明晚我們在這裡不見不散」
「大哥,這麼多啊」星月難以置信,看著那一摞錢,眼裡都是光。
「這個給你」他把錢五五分,星月毫不客氣地收了過來,星月數了數,足足有五兩。
「我叫阿衰,我宣布你以後就是我的好兄弟了」
「阿衰,這名字太喪了,這樣吧,我以後叫你阿喜好不好?」
「聽你的,那你呢?」
「吳星月,看你比我小得多,你叫我星姐便好。」
「星姐」
「走,姐帶你吃香的去,姐請你」
就這樣,星月除了想到發財大計之外,還收穫了一個弟弟,心情格外舒暢。
「阿喜,你相信我嗎?我一定帶你發財」
「姐,我相信」
「好」
夜越來越深了,街上的人也越來越少,星月與阿喜告了別,又吩咐了酒館老闆明日送酒的囑咐后,這才戀戀不捨地準備回府。
陸思瑾揉了揉自己疲憊的雙眼,又看了看窗外,打算去看一眼星月在做什麼,結果發現人根本不在屋內,頓時火冒三丈。
門外兩位大哥看到陸大人火燎燎地趕來,他們知道隱瞞不住了。
紛紛跪下求饒「大人,饒命」
「來人,將這兩人拉出去丈打一百」
這是他第一次懲罰下人,府里的下人嚇得也紛紛下跪,「大人,饒命」
陸思瑾長閉雙眼,眼神變得異常狠厲,他們哪見過這樣子的少爺啊,有的人嚇得當場尿了。
星月屁顛屁顛地回家,並把答應給門外大哥的銀兩拿在手裡,但奇怪的是陸府的外面並沒有人守著,一進門,是下人們跪地磕頭求饒的樣子。
她隨意問了一下人,才知道門外兩位大哥正在他屋子領著罰。星月飛奔地跑過去,就看見兩個除頭以外全身血肉模糊樣子的大哥,他們已經暈死了過去,星月趕緊去檢查他們的呼吸,萬幸的是他們還活著。
「你瘋了,陸大人」她拿著那五兩銀砸他,他沒有躲,就砸到了他的額頭上,隨之他的血從他的額頭流出來,星月本能地去給他止血,又心疼又氣憤地說「陸大人,你傻嗎,你不知道躲嗎?」
「還有,他們好好的你為何要懲罰他們?」
陸思瑾握著她的手,十分用力,星月疼地叫出了聲「陸大人,疼」
他眼神狠絕,絲毫不像她剛開始認識他的樣子,他全身上下散發出一種寒冷的陌生感。
他冷冷地說「對於不聽話的人,就該受罰」
又吩咐下人道「愣著幹嘛,還有五十棍。」
星月連忙阻止,堅決道「是我不守規矩在先,你要打就先打我啊,那一百棍我替他們兩個罰了。」
說著就又搬來一條凳子,趴在長凳上,對拿著棍子的大哥說道「大哥,來吧」
拿著棍子的大哥看了眼陸大人,他並沒有表態,以為默認了,正準備打下去時,陸思瑾說話了。
「吳星月,記住了,以後再敢亂跑,他們便不會像今天這麼輕鬆下去了。」
隨後又吩咐下人道「我累了,除了吳星月其他人都退下吧」
下人紛紛離了房,吳星月冷冷道「叫我留下來幹嗎?」
陸思瑾指了指自己額頭上的傷,星月這才肯放下戒備給他處理傷口。
「活該」
她能看出他在忍著傷痛,是她的錯覺嗎?為什麼這一刻,他彷彿又回到了她認識的陸思瑾。
陸思瑾玩著手裡的五兩銀子,疑惑地問道「所以你出去是賺錢去了?」
「是啊,我都快窮死了,就出去了一下下,你就把人家打得半死。」
「那你為何不跟我說?」
「這還不是你的憐……」星月懶得解釋,說道「我又不是你的囚犯,憑什麼我什麼都要告訴你啊」
「要是你再這樣不分青紅皂白打人,我下次出去再也不回來了」
陸思瑾再次握緊了她的手,狠厲地說「你敢?」
「你看你看,你是不是又要對我凶了」
陸思瑾甩開了她的手,將頭別在一邊,暗自跟自己較勁。良久后,他再次別過頭,壓低了些聲音道「所以你真的會離開?」
星月幫他擦藥的手停頓了下,認真地問道「陸大人,你很介意我離開嗎?」
「當然不介意了,我巴不得你離我遠遠的,這樣我耳根子也清靜。」
(對啊,她遲早是要走的,如果他不介意自己的離開,對他的傷害也會減輕一些。)
「陸大人,你放心吧,等合適時機,我會離得遠遠的,保證不打擾你跟憐兒過著幸福的生活」
陸思瑾的臉色漲紅,漸而發青,握著的拳頭能硬生生地摳出血來。
他閉了閉眼,隨後推開她道「行了,你回去吧,這裡已經不需要你」
「那你好好處理一下」
吩咐完后,星月離開了他的屋子,陸思瑾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漸漸消失在他視線,他的眼神是明顯可見的空洞。
這一晚,又註定是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