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六章 糧船抵達
聽著這些羞辱聲,金軍憤恨無比。
瞪向宋軍的眼睛,彷彿要噴出火來,但是他們已經敗下陣來,只能任由怒火在胸腔中燃燒。
回到營帳后的完顏宗弼,趕忙讓隨行軍醫來給自己處理箭傷。
箭頭扎入不深,但是耐不住他年事已高,而且中箭后,又在外面失血不少,如今整個人臉上都沒了血色。
「如何?」完顏宗弼有氣無力問道。
「元帥,傷口倒是不大,也沒有傷及筋骨,但您切勿再隨意走動了!」軍醫一邊上藥,一邊叮囑。
完顏宗弼何嘗想動,他如今最渴望的便是安穩睡一覺。
可敵軍守在家門前,虎視眈眈,他睡得著嗎?
軍醫生怕弄疼他,輕手輕腳地用紗布纏繞,就在快要纏好時,他突然劇烈咳嗽,傷處被扯動,紗布瞬間染紅。
沒有辦法,軍醫只好重新來過。
如此折騰了兩次,這傷口才算包紮完成。
軍醫叮囑身邊的親從,「元帥可能感染了風寒,加上箭傷在身,要好生照料,還有,傷好之前,切忌揮舞兵刃。不然在這個時候一旦傷勢纏綿,久久不見好,就要落下病根了!」
親從見他說的如此嚴重,忙不迭點頭應著。
當然,這也絕不是軍醫誇大,只是這個年代,一旦見血,就會要防止感染,在消炎藥品缺乏的情況下,軍醫們用的奇效藥膏,都是草藥。
即便方子很多,要徹底防止感染也不容易。
年事已高的完顏宗弼,身體機能大不如前,恢復起來自然慢了許多。
但是身為軍醫,說話總是保留幾分餘地,不會事無巨細地解釋清楚。
完顏宗弼並沒有睡著,他隱約聽到醫囑,對自己的傷情也更加了解,於是擺擺手,讓軍醫退下了。
從外面回來的副將目送軍醫離開,連忙進了營帳。
滿臉焦灼地問道「元帥,傷勢如何?」
完顏宗弼苦笑一下,「無妨,皮肉傷,還死不了!外面是什麼情況,你怎麼回來了?韓世忠人呢?」
「我正要彙報,韓世忠已經率軍後退……」副將頓了頓,無奈道,「不過,在一里地之外,安營紮寨了!」
一里地?
宋人常道,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這韓世忠分明就是故意的,故意讓自己寢食難安,對他加以防備。
完顏宗弼恨得牙根痒痒,卻沒有任何辦法。
副將也一籌莫展,如果自己帶兵驅趕,兩軍一定會發生衝突。
韓世忠可能巴不得衝突來臨,這樣他就有了對金兵發難的借口,於是他只好把並帶回,只留少數守在原地,以防生變。
完顏宗弼閉上沉重的眼皮,悶聲道:「暫且這樣安排吧!」
傍晚時分,天色暗了下來。
北風大作,河面上波瀾乍起,守兵們凍得瑟瑟發抖。
就在這時,運河的南方星火點點,而且越來越近。
「快,快去報於元帥,糧來了!」
從第一個守兵傳話開始,一個接一個地傳了下去,不多時,整個金軍營地響起了興奮的歡呼,「糧來了,糧來了!」
睡夢中的完顏宗弼,也在等待什麼,他只知道自己十分焦灼。
這一覺他睡得很累。
聽到帳外的呼喊聲,他幽幽轉醒。
確定是「糧來了」之後,他猛然起身,一把抓起披風胡亂地披在身上。
因為忘記了傷處,這動作過大,拉扯到傷口,疼得他跌坐在榻上,咧嘴到吸著冷氣。
稍一檢查便發現那傷口再次裂開,血液汩汩冒出,把紗布染紅。
完顏宗弼顧不上傷口了,他揉揉額頭,步履蹣跚地掀開厚簾走了出去。
整個營地在北風中蕭瑟無比,冷凌子夾雜著雪花打在他的身上,完顏宗弼裹了裹披風,往河邊張望。
只見遠處的河面上,燈火連成一眼望不到頭的長龍。
他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不是做夢后,心中的巨石總算落了地。
他跌跌撞撞往河邊走去,護衛們見狀連忙跟上來,勸他回營帳歇息,他執意不肯。
等待這麼多天的成果,近在咫尺,他怎麼可能不親眼看看。
但是護衛謹記軍醫的囑咐,扶住他的同時,看了傷處一眼,不由瞠目結舌。
完顏宗弼甩開他們,逞強道:「我自己能走!」
他站定后,眼神冷冷地盯著他們,護衛們這才由著他去,只小心翼翼地跟在後面。
河面上的船隻壯觀無比!
第一艘船,已被金軍攔下,「請所有人下船,接受檢查!」
金軍正要登船,卻被完顏宗弼一把拉了回來,他壓抑著激動地心情,一步步走進船艙,看著滿滿的米袋子,差點眼淚流下來。
他解開繩結,手捧白花花的大米,貪婪地聞著大米在冷風和水氣中散發著的稻米香氣,激動到不能自已。
當然,糧食中不止大米,還有小米,黍米等品種。
護衛們站在船舷上,既不敢出聲打擾,也不敢上前勸他回去。
副將走近了些,小聲道:「元帥,糧已到手,我們可以收兵了!您也儘快回去歇著吧,接下來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呢!」
他說的沒錯!
糧食運回去之後,一定會引發朝堂內外的巨大震動。
貴族與平民在天災面前,並不平等,在脫困的機會面前,就更是如此。
即便這些糧食能夠儘快運回金國,完顏宗弼要面對的局面更加複雜。
就在完顏宗弼抬手抹淚的時候,一聲「報」打斷了他的思緒。
「報告元帥,韓世忠帶著五百輕騎,在大營外叫嚷,說糧食已經運來了,趕緊給錢!」
這話讓在場的所有人都一頭霧水。
而完顏宗弼聽完,差點沒一個趔趄栽到河裡去。
眾將大怒,有一個人大聲道:「元帥,讓我去,我去滅了宋軍威風!」
「我也去!宋人欺人太甚,如此咄咄逼人,實在是不該再忍讓了!」
「還有我,我瞧著他們人並不多,我們直接一舉殲滅,省得他們聒噪!」
「我也去!」
「我算一個!」
「我……我……」
眼看著金兵士氣大振,副將暗自高興,可是完顏宗弼抬手攔住眾人,「既然可以用錢平息戰端,何必去以命相搏呢?」
副將不敢置信,「元帥的意思是……」
「去吧,去點一點隨軍帶來的黃金,差幾個伶俐的,給韓世忠送去!」
「元帥,就算是息事寧人,咱也不能這麼受氣吧!」副將替大家一問。
「那你們想要如何?第一批糧食剛來,就要開戰?」完顏宗弼也不把話說透,但是知道的自然就會明白他的意思。
最後副將點了點頭,帶著人回營了。
韓世忠收了黃金,立刻帶兵離去。
完顏宗弼想著再無後顧之憂,心情大好。
他跟著將兵們,一船一船地檢查糧食,並親自參與清點,讓人仔細地做著記錄。
做完這些后,他步履輕快地回了營帳。
「元帥,這下我們回去就有交代了!」副將所指,是上京會寧府的那幫人。
完顏宗弼守在汴梁,無時無刻不在為金國的未來籌謀,殫精竭慮到了衣不解帶的地步。
可是上京那些貴族們,只知道坐享成果,絲毫不知治國之責的重擔到底有多重。
看著完顏宗弼的華髮,副將心中五味雜陳。
完顏宗弼癱在床榻上,身上突然又冷又痛,他牙齒不受控制咯咯作響,端著護衛送來的熱氣騰騰的米湯,竟然吃不到嘴裡。
「元帥,你哪裡不舒服,我去叫軍醫。」副將說完,拔腿就要出去。
突然一名士兵一頭扎了進來,手中還拿著一封信。
「元帥,這是有人剛剛送來,並且點名要主帥親自看的!」
副將頓住腳步,接過信后,示意他出去,自己遞給了完顏宗弼。
完顏宗弼剛咽下兩口米湯,稍微感覺有些暖意,他又喝了一口,接過密信,隨意看了一眼。
這剛進嘴的米湯瞬間噴了出來。
好不容易止住血的傷口,在他手臂撐在床邊時,再次被硬生生撕裂。
副將不知道密信中到底寫了什麼,看到他的反應,連忙扶住他,在他后心處輕輕拍打。
「元帥,元帥,你事吧!當心傷口!」
副將這些話,非但沒有起作用,反而讓完顏宗弼情緒更加激動,他劇烈地咳著,彷彿要把心肺都要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