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付出代價
西北戰亂,李平等按兵不動,俺答肆虐民屋如入無人之境,帝心震怒。
「反了!」嘉靖將戰報狠狠地摔在地上。
嚴升高克恭等人齊刷刷地跪地請罪:「皇上息怒!」
「這個李平現在在哪?」嘉靖怒火中燒。
嚴升和高克恭相視一眼,高克恭立馬領會,答道:「回稟皇上,李平正在殿外候著。」
「宣!」
片刻間李平被走進大殿,他面容憔悴,膽戰心驚地跪在大殿中央。
「為什麼不出兵?」嘉靖冷聲問道。
李平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他用求救般的眼神看著嚴升。
嚴升只是低眉觀心,並不理會他。
李平心中一涼,暗道:完了,這次完蛋了,嚴升這個老傢伙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
嘉靖將這一切都收入眼中,揚聲說道:「快說,有什麼就說什麼。」語氣中透漏出不可置否的威嚴。
李平不敢猶豫,磕頭答道:「回聖上,臣不是不願意出兵,而是不能出兵。」
「哦?」
李平深呼一口氣,緩緩抬起頭,看向坐於寶座之上的嘉靖,答道:「回皇上,敵軍勢強,我方軍力較弱,貿然出兵恐怕會······,到時候非但沒有保護百姓,還有損國家體面。」
嘉靖聽到這句話氣急反笑,他鄙夷地看著殿下瑟縮的李平,猶如天神俯視螻蟻般,譏諷地說道:「是擔心打了敗仗受責罰吧。」
李平嚇得渾身哆嗦,額頭滲出汗珠,他跪伏地面,連忙說道:「臣不敢!」
嘉靖怒喝道:「朕就從未見過你這種無恥之徒!來人,拖下去!」
一旁的內侍聞言立馬衝進殿來。
李平嚇得臉色蒼白,他驚恐地喊叫著:「聖上饒命啊,聖上饒命!」不斷地磕頭求饒,鮮血順著額頭流下來,滲入大殿的青磚之中,猶如一朵艷麗綻放的罌粟。
待李平被拖下大殿後,嚴升才敢抬起頭來,看了眼嘉靖,低頭不語。
嘉靖緩緩開口,莊嚴的聲音在大殿里飄蕩:「嚴升,李平是你推薦的人。果然人如其名,資質平平。」
嚴升心裡咯噔一下,慌忙跪拜:「微臣知罪!那李平罔顧聖命,實該重罰!」
嘉靖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長地說道:「違抗聖令,確實該重罰。你們都退下吧!」
「遵旨!」嚴升叩首道,身上冒出陣陣冷汗。
嚴府內一片肅穆。樹葉沙沙作響,彷彿有千萬隻螞蟻在啃食他的骨頭,一股濃烈的肅殺之氣充斥整個房間,所有人大氣不敢喘一下。
「砰!」嚴升憤恨地將桌上的茶杯提到一邊,大廳內頓時傳來瓷器破碎的聲音。
嚴廷忠皺著眉頭坐在椅子上,低著頭擺弄著衣袖,一副不安的模樣。
一個吏部侍郎試探地開口說道:「不如彈劾那江如眠不識軍務,以下犯上,擾亂民心。」
「廢物!」嚴升暴喝一聲,怒瞪著對方罵道:「皇上剛把李平給斬了,你說江如眠那封奏疏不識實務。你是想搞死他還是想讓皇上廢了我!」
那吏部侍郎被罵的不敢吭聲,他的身體忍不住抖動。
嚴廷忠見狀,立馬說道:「爹,您消消氣,這件事情最好還是從長計議。」
話音剛落,一個小廝走了進來通稟道:「大人,周子羨正在門外求見。」
嚴升心頭一跳,看了一眼嚴廷忠胸有成竹的模樣,吩咐道:「快帶他進來。」
「是!」
周子羨走進大廳,看著滿室的寂靜,心裡有些疑惑,不由自主地抬起頭來,只見嚴升端坐在椅子上,微笑著看著自己。
他心頭湧起一絲不祥的預感,不安地拱手行禮道:「在下周子羨參見大人。」
嚴升連忙站起身來,迎向周子羨,說道:「快請坐。」
周子羨不知道嚴升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也不敢拒絕,只能在嚴升對面的椅子上坐下。
「在所有的新晉翰林里,唯有你最為潛心治學。」嚴升的目光閃爍,看似慈愛的語氣下,卻暗藏著一絲危險的訊號。
「多謝大人誇獎。」周子羨低頭回應道。
嚴廷忠抿了一口茶說道:「上次在茶樓的時候聽你說江如眠近日常常和一個商人混在一起。」
「呃。」周子羨的腦袋嗡的一聲,他知道今日是躲不過掉了,能否靠上嚴府這棵大樹在此一舉,便硬著頭皮答道:「正是,永叔和她是私交好友,二人交往甚密。」
「認識個商人很正常,算不得什麼大事。」嚴升不在意地擺擺手。
嚴廷忠嘴角微微上揚,接著說道:「那個商人名叫莫念,生於煙花柳巷之地,經營的生意也不乾不淨。」
嚴升佯裝惋惜地嘆了口氣說道:「想不到這江如眠在朝堂上義正詞嚴,在朝堂之下竟然是這幅德行。」
「大人說的是,他甚至有娶莫念為妻的念頭。」周子羨點點頭。
嚴升眼睛眯成一條線,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對周子羨說道:「你對情況這麼了解,卻不告發,豈不是欺瞞聖上。」
「這······」周子羨愣住了,成敗在此一舉,他咬了咬牙,終於暗暗下定決心。
「周大人!」嚴廷忠叫住正要離開嚴府的周子羨。
周子羨連忙轉身,看著嚴廷忠,問道:「大人有何賜教?」
「賜教不敢當,我只是想要囑咐你一句,官場上的事情爾虞我詐的,最好別牽扯到一個姑娘身上。」嚴廷忠的語氣雖然很溫柔,但卻透漏出濃濃的警告。
周子羨聞言心裡一緊,連忙拱手說道:「多謝大人關心,周某謹記在心。」
嚴廷忠滿意地點點頭。
清晨,陽光熹微,炊煙渺渺,薄薄的雲霧自天邊傳來,與天相連。
一封奏疏打破內閣的沉寂。
「臣周子羨,彈劾江如眠與商人往來甚密,流連煙花柳巷,枉為人臣······」
高克恭閱完奏疏的內容,鬆了口氣,將奏疏放到一邊,對著身邊的王仁則說道:「你把這封奏疏送到嚴府交給嚴閣老,然後立刻寫奏疏彈劾江如眠,直稟聖上將他貶官。」
王仁則一臉疑惑地看著高克恭。
高克恭解釋道:「這封奏疏能保住他的命,快去!」
「是。」王仁則不敢怠慢,拿著奏疏匆匆離去。
江如眠站在高府門口,一身黑袍,背負雙手,看著天空中飄飛的白雲,輕嘆口氣,眼神中滿是決絕。
高克恭看著底下的江如眠,眼神一暖,問道:「永叔,你知錯了嗎?」
「我的錯,是連累到她。」江如眠一字一句鏗鏘有力。
高克恭嘆了口氣,說道:「你以為嚴升這次不殺你,這件事就能翻篇了嗎?」
「人固有一死,若能為國家而死,我江如眠坦然受之。」江如眠目光堅毅地說道。
「唉······還是太年輕,被貶去下面歷練歷練,對你而言不是壞處。」高克恭搖搖頭說道。
江如眠苦笑道:「那······她怎麼辦?」
「你現在自身難保!」高克恭沒好氣道,「你下放做官,我送四個字」知行合一」。官場險惡,仕途坎坷,你好自珍重。」
江如眠聽後庄重地向高克恭座作揖行禮,沉聲答道:「多謝老師教誨,學生明白了。」
「不,你不明白。至少現在沒有。」高克恭若有所思地笑了。
周子羨走在巷子里,忽然被一個黑麻布套在頭上,他掙扎幾下,卻沒有掙脫出來,不禁焦急地大吼:「誰?竟敢襲擊朝廷命官。快放開我!」
「閉嘴!」一個男子粗魯地抓住周子羨的胳膊,將他按倒在地。
黑衣人用麻布蒙住周子羨的頭部,將他扛在肩膀上,一路疾馳,來到一個偏僻的巷子。
「嘭!」黑衣人將周子羨扔到地上,狠狠地踢了一腳,痛的周子羨呲牙咧嘴。
「少主,打到什麼程度?」一個黑衣人低聲詢問角落裡的莫念。
莫念冷冷地看著地上瑟縮的周子羨,眼神冰冷如霜,陰惻惻地說道:「留口氣。」
一群人一擁而上,劈頭蓋臉地毆打周子羨,打得周子羨毫無招架之力,鼻青臉腫地趴在地上呻吟。
「夠了!」一聲爆喝在黑衣人耳畔炸響,黑衣人身形一顫,連忙停止毆打。
莫瑾從黑暗中走出來,看了眼蜷縮在牆角的周子羨,一把把莫念拉走,其餘黑衣人見狀趕緊撤退,轉瞬間消失不見了蹤影。
莫瑾強壓住心中的怒火,說道:「阿莫,你這是要打給我看嗎?」
莫念低著頭,不敢去看莫瑾,咬了咬唇,泫然欲泣:「他說我是妓。」
莫瑾看著莫念哭泣的模樣,伸出手來摸了摸她的腦袋,說道:「別演了。」
莫念的眼淚戛然而止,無奈地撇撇嘴說道:「我是想替小白好好教訓一下這個背信忘義的東西。」
「現在嚴升的地位沒有絲毫變化,江如眠被貶,咱們第一招棋已經廢了,眼下不是逞一時之勇的時候,切勿節外生枝。」莫瑾沉著臉叮囑道。
「知道了。」莫念低著頭,悶悶地答應了一聲,眼眶中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