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幫忙
回到光祿寺的時候,程渾頡已經被頭頂的烈日晒得有些迷糊,可是擔心糾結下,程渾頡一點都沒有感覺到,司馬懿讓自己亮出當鋪東家的身份,到底是什麼意思?是真的形勢需要,還是要利用自己六國盟的身份,轉移青銅司的視線?
……
總之,程渾頡比起死去的哥哥程昱還是差了一點,猜不透司馬懿的真實想法,不過不外乎這兩種目的;程渾頡不經意地走到了光祿卿李歷的辦事房,看見李歷正在和城門校尉閔純在飲酒暢談,程渾頡立即上前行禮。李歷笑著說:「程渾頡,沒想到你家裡這麼豐厚,懷德當鋪和那座院子都是你的,連胡昭那樣的名士都是在為你打工。」
李歷的話語中包含了一種不信任,換做任何一個老闆,突然發現下屬比自己有錢,面子上過不去是一回事,擔心自己看走眼才是最關鍵的;尤其是李歷,現在正在有所圖謀,要說對程渾頡的事不以為然,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李歷的眼神有點神神叨叨,這讓程渾頡的心頭一震:「大人說笑了,當時我怕受哥哥牽連,把家財變賣全部帶來了鄴城。」
「想多了,皇上是一個豁達大度的人……」閔純揮揮手說:「程昱的事,我倒是聽說了一點,他堅持為劉協奔走,與陳群有幾分相似,都不明白一個個是為了什麼,反正都是做大漢的官,跟著皇上過好日子不香嗎?」
程渾頡頓時明了自己到底在擔心什麼,無疑司馬儁已經做過了工作,自己才能夠進入光祿寺,可是李歷的態度與司馬儁還是有所差別的,閔純這些人就更不用說,發發牢騷是可能的,其實對劉辯還是臣服的。
程渾頡心頭隱隱有些不妙的感覺,他沒有想到劉辯在鄴城竟然有這麼強大的影響力,如果僅僅是劉辯提拔的人還有青銅司,那麼程渾頡還能接受。但當閔純這樣看上去不得志的人,其實都無所謂現狀,這對程渾頡來說絕對不是一個好消息。顯然,劉辯幾年沒回鄴城,是因為他控制了龐大的勢力。
這絕對是一個糟糕透頂的信息,司馬懿本事再大,也無法對劉辯形成真正的抗拒力,因為這還沒有把劉辯強大的軍事力量算進去;一直以來,程渾頡都在猜測司馬懿的真正用意,他猜不透,司馬懿是想要那一種結果。現在看出來了,司馬懿不是可以隨便揉捏的角色,可是還沒有到敢真正挑戰劉辯的地步。
司馬懿的種種推脫,也不過是一個借口;司馬懿表現出足夠的謹慎,其實都是一種偽裝。司馬懿只是不認為眼前的時機很好,他在等待某一種契機,可是,六國盟的行動已經開始,自己這些人主動的一步減輕了司馬懿的壓力,卻讓自己進退兩難。
程渾頡反應很快,疑惑的眼神一閃而過,笑著說:「閔大人說的是,我在鄴城置業,也是想好好過安穩的日子;只是太感情用事了,胡昭究竟是個讀書人,青銅司懷疑是仇殺,正在看最近一陣子,胡昭有沒有收過什麼壓價太低的當。」
程渾頡閔純大笑:「胡昭真要是讀書人,就不會出現這樣的事,程大人,在商言商,也別太往心裡去,不掙錢還做什麼生意,只能說胡昭命中有這麼一劫。」
程渾頡走後,李歷說道:「你啊,太不給人留面子了,程渾頡雖然值得懷疑,可是你也不能信口開河啊。」
閔純喝完酒答道:「李大人,咱們是自己人,給你說句心裡話,皇上的有些做法我是看不慣,可走什麼樣的路是自己選的。跟隨皇上以來,我們榮華富貴不說,就是在冀州的風光,那也是前所未有的。有的時候我甚至想……也許是要我們在這個位置上太久,幾乎忘記了少年時的情懷。」
李歷心有所動,笑笑沒有說話,他這幾天都在遊說冀州刺史耿武,以耿武與閔純的關係,耿武肯定告訴了閔純;閔純這是在勸說自己罷手,包括前面和程渾頡說的那些話,其實都是在敲打自己。只是李歷不能告訴閔純,這些事已經不是自己可以做主的,逆水行舟,有進無退。
隨後的幾天,司馬懿的行動印證了程渾頡的懷疑,衛固、張琰先後離開了鄴城,按照原來的安排,沒有一點值得懷疑的地方;種種跡象表明,司馬家族的運轉沒有出問題,或者更貼切的說法是,胡昭就是死於仇殺。
這個消息讓程渾頡感覺不太妙,史阿都親自去當鋪看了那些當品和價格,認為完全沒有問題,不會有人為了這樣的事去仇殺;史阿的看法是,胡昭一定有不為人知的秘密,而那些秘密,才是害死胡昭的原因。尉遲鷹有種看法,胡昭會不會和某個人說了什麼,比如勸說加入自己這夥人的陣營,那個人後悔了,殺人滅口。
程渾頡正在納悶,到底胡昭招惹了哪一個沒腦子的傢伙?司馬懿傳來消息,發生了一件讓程渾頡意想不到的大事,程渾頡的上司李歷,正在替曹操遊說鄴城的將領,名義上是同進同退,實際上就是準備聯手對抗劉辯。
這件事很隱秘,也是李歷勸說到一名司馬儁的舊部才被司馬儁知道,司馬懿傳來消息就一個意思,讓程渾頡盯著李歷;現在看,當初曹操等人支持陳群,劉辯不顧一切殺了陳群,其實都是有內在的原因的。六國盟號稱消息靈通,龍公子的耳目無所不在,到現在才發現,已經算是很遲了。
司馬懿認為,如果這件事是真的,六國盟就應該全力以赴,把曹操、李歷等人的小動作和六國盟要採取的行動聯合起來,真到必要的時候,給劉辯致命的一擊。
平北將軍府中,張燕正在招待好友郭大賢,李歷四處拜訪官員豪紳,給很多人帶來希望,也給很多人帶來煩惱,平北將軍張燕就是因此煩惱的一個人。作為原來燕山軍的領頭人,張燕很清楚燕山眾將的態度,對於劉辯是死心塌地,就算自己願意振臂一呼,響應者肯定還是寥寥無幾;張燕嘆了一口氣,鬱悶地喝下一杯酒。
郭大賢也是黑山軍的將領,只是讀過幾年書,後來跟隨了楊亮,現在是燕北轉運副使,經常來往於燕山與鄴城之間。燕山眾將已經支離破碎了,先是跟著於毒、眭固等人反對劉辯被殺了一批,然後黃龍山、陶商等人投奔劉辯單獨分離出去。
等張燕再單獨列出兩萬精銳攻入代郡,留在燕山的人就逐漸被樂謙、楊亮收服;張燕到達鄴城后,與燕山那邊也幾乎斷了聯繫,只有郭大賢經常來往於鄴城,兩人還保持著來往,郭大賢很少看見張燕這樣,跟著喝了一杯酒,並沒有急著吱聲。
張燕抬頭看了一眼天井裡刺眼的陽光,心中惴惴不安對郭大賢說:「大賢,我最近怎麼感覺心底發虛啊!」
郭大賢不滿的看了一眼好友,不屑道:「瞧你現在這熊樣,我真鄙視你,是安逸日子過多了,經不住風浪了吧。」
張燕鬧了個紅臉,不樂意地撇嘴道:「大賢,你別站著說話不腰疼……我擔多大的威脅你知道嗎?還揭我短……」
郭大賢點頭道:「你是有心事,廣宗城婆,張牛角戰死,你都沒有現在這幅如喪考妣的表情……不會是有人找你,要你重操舊業吧?」
郭大賢和楊亮等人走得很近,對於某些事也是有所耳聞,張燕抬頭看看郭大賢,失笑道:「看來你們也沒有放棄對局勢的掌控,大賢,我是擔心將來,怕這些兄弟跟我享不了福。」
郭大賢笑道:「平北軍兩萬人離開邊塞,只是駐守鄴城,還要怎麼享福?想來你是受不了那些示好的方式,能不能說說看,有什麼好處?也帶兄弟我分一個,不說假話,轉運司對貪贓看得最緊,我現在是一點油水都沒有。」
張燕苦笑著搖頭說:「曹操讓人送來兩千兩足金,要我到時候幫他一個小忙。」
張燕的地位還不如曹操,有什麼值得那尊大神出兩千兩足金的,這個忙不用說也明白,就是要張燕的平北軍在某一天防水;郭大賢笑道:「不要犯糊塗,皇上算無遺策,曹操還能比董卓、袁紹更厲害嗎?現在中原已定,想要折騰那就是自取其辱,不過曹家好歹是豪門,和皇上的關係也不錯,日後反悔也很方便,可是你要走錯一步,麻煩就大了。」
張燕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放下說:「我就是擔心這個,才拿不定主意,大賢,你原來也是平北軍的一員,想個辦法。」
郭大賢想了想說:「我找楊亮幫忙,找個理由讓你去一趟許昌,你和皇上當面講。」
張燕有些猶豫:「這樣妥當嗎?」
郭大賢毫不客氣地說:「你等於是向皇上告密,表明了自己的態度,皇上那邊自然不需要擔心,你覺得不妥當的地方,無非是日後如何與那些豪門相處,太過杞人憂天了,你要是一直是平北將軍,沒有人敢與你翻臉,難道曹操還會舔下臉來,跟你把錢要回去。」
「這……」張燕瞠目結舌,他曉得郭大賢的判斷一點都沒錯,只是那樣,也太無恥了吧;郭大賢悠悠地說道:「別犯糊塗,你要是不把曹操的錢當做飛來的橫財,那就是你和平北軍的買命錢,你不會真的以為你比袁紹、呂布強吧?」
張燕想想,還是沒敢厚著臉皮說自己強,猶豫了半天,最終說道:「我聽你的,我要見楊亮,你幫我把家人送到許昌去。」
郭大賢一拍桌子:「這才有當年叱吒風雲的樣子,這些事我都幫你辦了。」
一天後,司空楊奇批了公函,平北將軍張燕前往許昌治病,軍師祭酒戲志才暫時接管平北軍;這個命令讓耿武等人驚愕不已,給張燕送錢的史渙不到一個時辰就逃離鄴城,史渙很清楚,張燕的這個舉動就是在告訴所有人,他不玩了,自己要不走,遲早會去青銅司喝一杯茶。
張燕沒有說出史渙的身份,但是在鄴城的曹操一系人員也就那麼幾個,史渙的動作表明,他和張燕的事有關係;聯想到史渙曾經拜訪過另一位黃巾軍將領眭固,許相判斷,眭固也有問題,立即飛報許昌。
張燕在路上只花了兩天的時間就到了許昌,得知張燕已經住進了驛站,劉辯命令道:「郗慮,通知楊修,晚上我要宴請幾位客人,這是名單,在得意樓安排一下。另外,幫張燕買一座宅子,讓金墉城再調三百足金過來。」
郗慮答應著去安排了,下午的時候,楊修就見到了張燕,還有剛剛從淮南回來的劉馥;楊修是見過兩人的,立即起身相迎:「張將軍,來得早啊,這位是……揚州別駕劉馥,這次調回尚書台任職。張燕,平北將軍,是皇上今天請的主客。」
楊修特地強調了一下,讓張燕感覺很有面子,劉馥一個讀書人,自然不會與比自己高了幾個等級的平北將軍爭什麼,微笑著點頭,說了幾句寒暄的話;說話間,黃龍山的馬車停在了門口,黃龍士走了進來,對張燕笑道:「路上還好嗎?家眷什麼時候到啊?」
在場幾位,張燕和黃龍士最熟,不知為什麼,卻忌憚最深,不過張燕曉得黃龍士今非昔比,替劉辯看著太平觀,已經是神棍一類的人物;日後自己要是在許昌居住,需要黃龍士幫襯的地方還多,陪笑道:「估計還有幾天,他們是跟著轉運司的車隊過來,路上要慢一些。」
黃龍士意味深長地說道:「張燕,你來了許昌,我身上的擔子總算能放下來了,這幾年,遷徙到許昌的弟兄拖家帶口,已經接近兩萬人,以後很多事還要仰仗你庇護。」
張燕清楚,這批人不全部是燕山的老弟兄,包括劉辯在河北各地招攬的黃巾軍余部,一批批調入許昌,讓太平觀有了足夠的信徒;張燕笑道:「張某這次是來覲見皇上的,一切以皇上的安排為準。」
楊修一笑:「張將軍果真是性情中人。」
眾人閑聊到天黑,不見劉辯駕臨,黃龍士看了看天色,對楊修說道:「要不然我去迎一下皇上?」
楊修無可無不可的答道:「別急啊,我師傅日理萬機,被某件公事耽誤了很正常,我給大家上點點心先墊墊;劉先,你怎麼來了?張將軍,這是大將軍府車騎掾劉先。」
劉先笑道:「皇上有事要耽誤一會,讓你們掀開席,他遲一點過來。」
黃龍士立即說道:「楊修,別上點心了,趕緊上酒菜。」
劉先順勢坐下,楊修招呼夥計上菜,劉馥問劉先:「什麼事這麼急?」
劉馥原先就是荀彧的助手,跟在劉辯身邊也有兩年時間,曉得劉辯真不是那種事無大小都操心的主,能讓劉辯關心的一定是大事,還有生意上的事。楊修回頭補了一句:「劉先,這裡沒外人。」
劉先拉著楊修坐下說道:「沒什麼不方便的,郗慮和滿寵替張燕將軍挑選府邸,等辦完手續,皇上就過來了。」
「張燕,皇上這是要賜你府邸啊,許昌現在寸土寸金,你賺大發了;明天你要請客,還在得意樓。」黃龍士現在的心態很好,一邊開著玩笑,一邊示意上前的夥計給自己斟酒;張燕曉得劉先不會胡說,揮揮手說:「沒問題,明天我們這些人照舊。」
滿寵一共準備了五套宅子,郗慮替劉辯選了一套,辦完過戶手續,郗慮說道:「滿大人,我要先回宮中復命,皇上還在等著呢。」
滿寵笑笑說:「我馬上去布置沿途的崗哨,然後和荀彧一起過來。」
劉辯到達得意樓的時候,張燕几個人已經喝了一壇酒,楊修提前接到消息,趕緊讓夥計重上了一桌酒菜,黃龍士一看就問:「楊修,這麼小心?」
楊修答道:「別搗亂,要是等會胡說,下次得意樓不接待你。」
眾人大笑,劉辯在笑聲中進來,王越和郗慮跟在身後;劉辯示意大家免禮,走到主座坐下說:「張燕,聽說你要把家眷搬到許昌,朕送你一座宅子,暫時安身;等後面全部調整完,我們再說其他的事,總之,不會讓你吃虧的。」
張燕還是有些不放心:「皇上,楊亮應該說了我的事吧。」
劉辯點點頭,說道:「說了,你在許昌放心養病,要是想去哪裡遊玩什麼,或者想參與什麼生意,找黃龍士與楊修就行了;楊修,蒯冰讓你把錢送來了嗎?」
「師傅,送來了,三百兩足金。」楊修其實早就猜到劉辯的意思,張燕既然自願放棄兵權,劉辯怎麼也要把戲做主,讓人覺得沒有白跟隨他這個明君;劉辯頷首:「拿進來交給張將軍,張燕,這是朕私人一點心意,你一家人剛到許昌,總是要添置一下物件,有一些用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