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冒險見面
劉辯的話充滿了人情味,沒有一絲收買成功的意思,這讓張燕舒服不少;張燕立即站起來謝恩:「多謝皇上。」
夥計把足金搬進來的時候,恰好碰到了荀彧,身後還跟著滿寵;兩人給劉辯行完禮入座,荀彧遞上一份公文,說道:「皇上,你看看這個,今天上午從鄴城尚書台轉過來的,是四天前的事。」
四天前,張燕人還在鄴城;劉辯接過來一看,也吃了一驚:「鄴城那邊在申請錢莊,為什麼前面沒有動靜,這是怎麼回事?」
荀彧答道:「許相是問清楚才派人送信來,所以遲了兩天的時間,潁陽長公主劉堅說服了太后,所有框架都仿照許昌,但是股東沒有許昌這邊的人。目前確定的股東是何太后、潁陽長公主、甄逸、耿武、孟岱、何夔、司馬儁等十一人;司馬芝為戶部尚書。」
劉馥等人一聽,頓時臉色大變,這份名單把司空楊奇、幽州刺史公孫瓚排除在外了,太不尋常了,尤其是公孫瓚,吞掉劉緯台的家資后,不管說官職還是說錢,都甩耿武他們幾條街。司空楊奇在鄴城,就是劉辯的話語人,和兒子轉運使楊亮都不在名單上,劉堅這是要做什麼?
劉辯看了看,平靜地說道:「從手續上看沒有問題,但是朕不會批准,荀彧,給鄴城回復,第一,錢莊的事需要尚書令馬日磾認可;其次,朕的御妹萬年公主應該成為股東,錢由朕出;第三,司馬芝壓根沒有做官的經驗,不適合出任戶部尚書,由劉先前去鄴城赴任;第四,許昌是總部,鄴城的錢莊負責人將有許昌選派。」
劉辯的話等於直接推翻了鄴城方面的安排,一旦按照劉辯的意思進行,劉堅等人就是拿錢出來給劉辯玩;劉先一怔,隨即大喜,他作為荊州別駕多年,並不擅長打仗什麼,所以在大將軍府只是不尷不尬地呆著,而戶部這件事,卻是劉先的長處,日後肯定能有所建樹。至於鄴城的困難,劉先沒有多想,上面有劉辯,下面有馬日磾、許相,劉先壓根不認為劉堅等人能鬧出什麼幺蛾子。
宴會之後,張燕還是連夜入宮去覲見了劉辯,張燕能在危難之間領導十幾萬黃巾軍,這點悟性還是有的,劉辯作為老闆,把前面一段戲演得絲絲入扣,自己作為一個打工仔,說什麼也不能掉了鏈子。
張燕把李歷介紹史渙的過程全部說了一遍,劉辯聽到張燕的話,一下子站了起來,眼中寒芒一閃,張燕帶來的消息讓他心頭一凜,曹操竟然真的對鄴城下手了。曹操派史渙在鄴城活動,劉辯倒是可以看開一點,誰都需要求人,不活動就沒人幫忙;可是曹操與李歷已經處到了這一步,還在準備擴大圈子的範圍,劉辯就不得不謹慎。
鄴城,現在那裡可是大漢在北方的第一重鎮,穩定著河北的局面,這裡可絕不允許出現任何差錯。只是曹操已經和鄴城的文官武將接觸到了這個程度,鄴城的青銅司竟然還是沒有控制住局面,這樣的工作表現讓劉辯也是有些失望,很想破口罵一聲:「一群廢物!」。
劉辯心中萬馬奔騰,還是和顏悅色地派人去通知了魯肅和閻象,兩人的辦事房就在行宮前面,今天一直在待命,聞訊一路快行來到了劉辯的御書房,閻象躬身請示:「皇上,有什麼吩咐?」
劉辯臉色極為嚴肅,對閻象冷聲說道:「你不是一直在尋找曹操叛變的證據嗎?現在證據來了!」
聽到劉辯的語氣不善,閻象心中一突,他一直是希望劉辯能善待豪門,所以對青銅司的很多舉動是反對的,對曹操、鄭泰也是多方維護,現在看來是出了紕漏了。想到這裡,閻象還是回答道:「皇上不可偏信。」
「偏信?曹操的手都伸到了鄴城。」劉辯指了指張燕說:「送給張燕兩千兩足金,中間人是李歷,史渙是跑腿的。」
閻象臉色大變,他太清楚著意味著什麼,藩鎮與內臣勾結,任何時候都是帝王的心腹之患;而且事情發生在眼下這樣的風口浪尖上,又有張燕如此的鐵證,幾乎就是沒有狡辯的理由。劉辯厲聲說道:「鄴城不知道多少人被曹操策反,現在開始,魯肅,通知青銅司無需顧忌手段!」
魯肅平靜地答應一聲,閻象在一旁暗暗叫苦,從劉辯的態度他就可以判斷,這一次是不死不休了;一直站在一旁的郗慮問道:「皇上,曹操的能力眾所周知,既然發現了端倪,是不是搶先動手?」
劉辯卻是把手一擺,口中說道:「這件事情關係重大,鄴城的得失安危事關大漢命脈,非同小可,暫且通知司空楊奇和戲志才、許相準備應對;李歷既然參與了,耿武、閔純都無法信得過,一切小心為妙!讓徐榮、樂謙、麹義開始調動人馬,準備應變。張燕,你就留在許昌參贊軍機,朕讓戲志才暫時執掌平北軍,青銅司會保護你的家屬的。」
張燕肯定地點點頭,這次楊亮特地讓郭大賢護送張燕家人來許昌,張燕每天都有快馬與郭大賢保持聯繫,家眷已經過了黃河,到達兗州南部,明天就能到達許昌。
閻象想了想說:「皇上何不把鄴城的官員換掉一部分?」
劉辯搖頭說:「我給他們一個自己選擇的機會,也想看看曹操到底能做出什麼樣的驚天動地事,許劭說得沒錯,亂世之梟雄,治世之能臣;曹操作為一個能臣我見識過了,真要是有機緣,我想見見他梟雄的樣子。」
唉,閻象只能在心中嘆氣,劉辯到底是年輕人,這些年又戰無不勝,自然是想給曹操一個教訓,只是這樣一來,不知道多少人會被牽連進去。不過劉辯沒閻象想得那麼沒頭腦,回過頭又與荀彧、魯肅、趙商、滿寵、孔融商議了一次,魯肅才知道,劉辯為什麼對張燕的話深信不疑,是因為曹操還收買了眭固,被青銅司發現了,許相在眭固的一個家奴手中拿到了證據。
眭固在劉辯大軍打過長江以後,怕袁紹懷疑他和耿苞是一夥的,就投降了劉辯,被調回鄴城擔任了一個中郎將的閑職,這傢伙最近兩年跟張楊走得很近;只是這樣的人一直被青銅司關注,等懷疑眭固與史渙的見面有問題,史阿就找了那名早就被收買的家奴,弄到了較為準確的消息,曹操答應讓眭固出任中山太守。
荀彧看了青銅司的證據,冷冷地說:「可以開始調軍北上,直接殺了眭固,訓斥曹操。」
劉辯頷首:「你和魯肅、趙商拿出一個方案,我讓戲志才和許相負責執行,等這件事以後,你就出任尚書令,去坐鎮鄴城。」
「也好。」荀彧明白,劉辯是故意讓自己遲一點去鄴城,萬一有什麼血雨腥風的事,許相就是給自己背鍋的人,不過許相是孤臣,這樣的舉動許相絕對比自己要做得透徹。孔融問道:「馬日磾怎麼辦?」
劉辯順口說道:「出任太尉,留在許昌。」
劉辯今夜特意沒請馬日磾過來,就是要讓人覺得自己對待馬日磾,和對待崔烈一樣,隱藏住馬日磾與自己的特殊關係;趙商清楚這一點,故意岔開話題:「皇上,我等賈詡到了再動身嗎?」
「不用,你還是按照原先的計劃動身;賈詡到之前,滿寵和魯肅分擔你原先的工作。」
許相和戲志才接到劉辯的聖旨,戲志才直接去了平北軍,軍侯於氐根、司馬杜長興高采烈地率眾迎接;他們不是不知道張燕的態度,始終擔心張燕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忽然起了反心,張燕的這次舉動,讓他們的擔憂一掃而空。而劉辯安排軍師祭酒戲志才來到平北軍,說明皇上一切都是過渡,張燕遲早會回來的。
戲志才好言安慰眾將,很乾脆地住在軍營里,開始管理起這支人馬;而在鄴城,許相直接抓捕了眭固,向雲中都督府發出公函,詢問史渙是不是曹操派來收買眭固和張燕的?
司馬懿聽到這兩個消息直抓頭,跑去書房問司馬儁:「父親,朝廷這是什麼意思?」
司馬儁正在看邸報,苦笑道:「張燕肯定是去許昌告密了,史渙絕無推卸的可能,現在就像蹴鞠,許相一腳把球踢給了曹操;曹操是不可能承認史渙是他派去的,那麼史渙只能是一個身份,六國盟、劉協那邊的人,陳群的例子在前面,與史渙勾結的人只剩下死路一條。」
「曹操會承認的。」司馬懿目露精光:「幫助史渙的人是李歷,曹操要是敢放棄李歷,就等於在河北豪門面前自掘死路,日後再也沒有人支持他;以曹操的性格,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會賭一下。」
司馬儁一愣,隨即問道:「你參與沒有?」
「沒有。」司馬懿肯定地說:「龍公子和六國盟不會把這樣的籌碼交給我們,他也擔心我們另有打算。父親,要傳遞一個消息給龍公子。」
司馬儁帶笑不笑地說:「難怪盜墓的人,都是父親站在地面上抓著那根繩子,兒子鑽進墓中;你和龍公子並沒有那麼緊密的聯繫,我去見他們吧,你說,是尉遲鷹還是程渾頡?」
盜墓賊那麼做,說白了,就是怕兒子站在地面上,見財起意鬆了繩子把父親弄死;做父親的,好歹是會心軟一點,把希望寄托在兒子身上。司馬儁這麼說,是看穿了司馬懿曉得這樣的見面很危險,卻又希望司馬儁出面冒險;司馬懿面不改色地說:「尉遲鷹。」
司馬儁出現在懷德當鋪,讓掌柜尉遲鷹很是驚訝,趕緊躬身迎接,恭敬地問道:「世叔,您怎麼來了?」
司馬儁點了點頭,示意四周的夥計各自工作,自己跟著尉遲鷹來的賬房,左右看了看,問道:「和洽到哪裡了?」
尉遲鷹趕緊回答道:「和洽已經到了上谷郡,應該很快就能和陳紀見面了。」
司馬儁聽到這個消息,心中不禁歡喜,上谷那邊不過是自己安置的一處據點,主要是考慮到地理位置很好,緊急情況下可以當做一個撤離通道;誰知道劉辯那個小子現在做事肆無忌憚,讓陳紀毅然北上,只要有陳紀這尊大神在,很多事情的格局和設計就與原來大不一樣,一下子可以上幾個台階。
要是以往,像和洽這樣的人是不願意去上谷郡的,哪怕在路上有人把話挑明,估計和洽也會繞道去其他地方,現在,完全是陳紀的作用。司馬儁笑著說道:「非常好,這是我們送給和洽的禮物,真希望和洽回到地方后,能夠還我們一個驚喜。」
尉遲鷹曉得司馬儁還是在擔心那份圖紙的真假,要是和洽帶去的蘇雙地圖是錯誤的,那麼和洽這件事就不得不反過來看,甚至可能和洽這一路都在青銅司的追蹤之下,那麼對於司馬家和六國盟來說,損失肯定是巨大的。尉遲鷹趕緊回答道:「如果和洽能夠知道世叔您的一片苦心,一定會感動。」
「怎麼樣還沒有打聽到地圖的真假嗎?」司馬儁接著問道,這才是司馬儁來的目的,尉遲鷹經常來往於幽州、并州的邊塞,認識大量出入塞外的商人,其實是目前最有可能辨認出地圖真假的人。
「沒有,從地圖本身來看沒有問題,與我們使用的經商地圖大致相似;蘇雙的人主要是潛伏,所以不可能帶著暴露自己身份的軍用地圖,至於上面的那些標註地和那些人名,我已經托一些生意夥伴去打聽,一有消息就會通知我的。」尉遲鷹躬身回答道,語氣謙恭,讓司馬儁知道他對地圖非常重視,也一直在努力尋找答案。
司馬儁點頭道:「看上去一切都很順利,這段期間,我們已經向塞外提供了幾次鐵料和糧食的交易,盈利不錯。只是……你的立場在中原,還是塞外,或者無所謂?」
尉遲鷹的能力還是不錯的,在鄴城的商界一直小有名氣,生意做的有聲有色,只是缺少一點背景;所以龍公子把尉遲鷹推薦給司馬家的時候,司馬儁和司馬懿是斟酌了很久,龍公子有足夠的資源,也一直在試圖掌控塞內外的局勢,為什麼把這樣的一個人用來做聯絡人?只是胡昭出事太突然,司馬懿擔心青銅司還有大招,才把尉遲鷹拉過來頂缸。
尉遲鷹不慌不忙地笑道:「感謝皇上,我在并州已經入了戶籍,現在是大漢的人,自然是站在中原這一邊;這一點世叔無需懷疑,我幾次去匈奴五部貿易,都沒被他們當做自己人,我的家也在鄴城,我不會玩火的。」
司馬儁頗為滿意,點頭說道:「說得好,尉遲鷹,不過這你要記住,當鋪只是我們用來掩人耳目的,我們的主要精力還是要放在搜集消息這個層次上;至於你個人的生意,我會讓家族的掌柜跟你聯繫,你所有的生意增加一倍的供貨量。」
「多謝世叔。」尉遲鷹滿臉堆笑連忙感謝,他明了司馬儁的意思,想把自己從龍公子身邊拉過去;尉遲鷹其實對龍公子和司馬儁都很疑惑,他幫助他們做事幾年時間了,明知道他們在六國盟內部勢力龐大,但是從來沒有接觸過六國盟的其他人,龍公子也沒有要自己加入六國盟的意思。不過作為商人,尉遲鷹還是覺得自家的生意第一,多多益善。
司馬儁從當鋪出來的時候,帶了幾件玉器掩人耳目,回到家中,立即派人找來二兒子司馬懿商量;司馬懿很快趕了過來,看著小餐廳里司馬儁已經讓人擺放了葡萄酒和羊肉,曉得司馬儁並沒有把自己先前的那種小心思放在心上。父子之間沒有隔閡,司馬懿坐下高興地說道:「父親,看來是有好消息了。」
司馬儁倒了兩杯葡萄酒,一隻酒杯遞到司馬懿的面前,笑著說道:「我們和龍公子之間就是一場生意,生意嗎,總免不了爾虞我詐,要花些心思去了解合伙人,從現在看,胡昭的死很值得,這一次我們的收穫將非常巨大。」
「太好了,為什麼?」這就是司馬懿的邏輯習慣,遇到一個喜訊,就會冒出一個疑問;司馬儁微微一笑,做了一個略微誇張的手勢說道:「張琰那天夜裡看過和洽手中的地圖,那是尚書台為了榷場交易,專門繪製發給那些前往塞外的商隊的;回過頭看,無疑從一開始就是為了掩護蘇雙的人,這個細節設計得漂亮。
可尉遲鷹也是那些商隊的一員,至少說明龍公子早就在關注這件事,尉遲鷹應該很熟悉地圖,去過大部分的標註地,難道那麼多人,一個認識的都沒有?這隻能說,龍公子已經給尉遲鷹下了命令,要對我們隱瞞細節,你說為什麼?」
「很簡單,他們要開始行動了。」司馬懿淡淡地說道:「在青銅司一次次地打擊下,我們誰也不知道青銅司安排了多少人在六國盟,貂蟬還在許昌的監獄里,龍公子只能是儘可能地對所有人隱瞞消息,哪怕是耽誤了部分行動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