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另一半線索
靈燈真組織了半天語言,才講出了事情的經過。
「說到救下這兩個娃娃的事,就更加奇怪了。那東西被十雲擋住了去路,貧道親眼見著十雲一劍刺進它身體,卻沒能砍中,頓時覺得這東西是個妖物,本想就地將它降服,卻不曾想……」
靈燈真人又頓了頓,看了一眼在一旁坐著發愣的秋乃涵,繼續說道:「那東西見我與十雲追趕,竟掉頭拔腿奔逃,而且還一邊跑,一邊從嘴裡伸出一根細長的管子,插進那個男娃娃脖子里吸血。」
「我這徒弟,被這詭異的東西著實驚了一跳……這不,這會兒還不能回神。」靈燈真人輕輕一拍十雲後背,目光慈愛地說道:「但這也不怨他,他尚年輕,雖然功夫不錯,可畢竟沒見過什麼大場面。」
「那師叔您最後是怎麼從它手上奪回銜歌與秋小兄弟的?」鳳沉璧聽得納罕,問道。
「可正是奇在這裡。」靈燈真人感嘆道:「貧道與徒弟竭力追趕這東西——它速度可不慢,想追上它,馬的腳力可不夠,所以貧道只好讓徒弟牽馬,貧道孤身駕……」
「啊,靈燈真人,您追上它以後與它交手了嗎?」深感再不阻止,靈燈真人又要說許多廢話,白筱急忙打斷道。
「不錯,貧道很快就追上了它。」靈燈真人點頭,臉上帶著得意:「眾所周知我法華宗的靈犀劍法,一切有形之物都能斬殺。所以,不論這東西是什麼邪物,在貧道手上都不能夠逃走。」
「您把它殺了?」白筱問。
「哪有!」原本在一旁乖巧不語的水銜歌,忽然插嘴:「是那東西在這個伯伯出劍的時候,把我丟出去當盾牌了。」
「不錯,正是這樣,這小女娃被那妖物朝貧道扔了過來,妄圖以此擋住貧道。」靈燈真人看向水銜歌的眼神亦帶了幾分慈愛:「但這個小女娃機靈的很,她在飛出去的時候,抱著男娃娃的腰,竟然把男娃娃也拽了出來。」
「你把秋乃涵拽出來了?」白筱驚訝地問。
水銜歌驕傲地揚起頭,眉飛色舞地說道:「是啊,他可是以後要跟著我身邊的人,怎麼能隨手丟掉呢!」
「厲害厲害。」白筱抬起手,輕輕地鼓掌,笑道:「大小姐,真了不起。」
「當然了!」聽到白筱的誇讚,水銜歌哼了一聲,頭抬得更高了,得意的神色將靈燈真人逗得哈哈大笑。
「他們一落地,貧道就放心了,使出看家本領也要降服那妖物。」靈燈真人繼續說道:「那妖物身法飄忽,但它再快,也終究不敵貧道靈犀劍法之快,貧道一劍就刺中了它的胸口……你猜怎麼著?」
靈燈真人壓低了聲音,長壽眉糾在一起:「那東西,噗的一聲,就不見了。真是怪哉,貧道從未見過這樣邪門的東西!」
「我猜它肯定變成螞蟻逃跑啦。」水銜歌又插嘴道:「可嚇死我了,之前我和秋乃涵就在車裡,眨了一下眼睛,就變成螞蟻那麼小了!」
「真的假的?」靈燈真人「誒呦」一聲,「變化的法象可是神仙之能,那東西也不厲害,怎麼會這樣的神通!」
「我怎麼知道呢。」水銜歌吐了一下舌頭,「我又沒騙你,我和秋乃涵,就是這樣被帶走的,是不是呀,秋乃涵?」
「啊?」發獃的秋乃涵,聽到自己的名字,慢慢抬起頭,滿臉的茫然,木訥地搖頭:「我不知道……」
「唔,真是個笨蛋。」水銜歌搖頭,「他給嚇傻了。」
「算了。」白筱看到人完好的回來,心中的石頭落地了一半,小聲說道:「人回來就好。」
鳳沉璧看了一眼白筱,二人同時向靈燈真人拱手道謝:「多謝師叔搭救銜歌與秋小兄弟之恩!」
「你雖因故離開了法華宗,但既然還叫我一聲師叔就是自家人,何必這麼客氣。白姑娘也是,都不必客氣,不必客氣。舉手之勞,舉手之勞!」靈燈真人哈哈地笑著,連連擺手:「既然人都送到了,貧道也就放心了。這回,你與白姑娘可要著實看好了朋友。不然到時可遇不上貧道救人了,千萬別大意呀。」
「師叔的叮囑,沉璧謹記。」鳳沉璧臉上帶著幾分愧色,答道。
「嗯,那貧道就先走一步了。十雲,還愣著吶,上馬!」靈燈真人喊到。
「是,師父。」久不言語的十雲立刻答道,但他卻並沒有立刻轉身上馬,摸了一下額頭的疤痕,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水銜歌沖他揮了揮手,熱絡地笑道:「十雲哥哥,多謝你一路馱著我回來!」
十雲怔了一下,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輕輕點了點頭,終於轉身上馬,追隨師父而去。
白筱看在眼裡,她覺得這個十雲心事重重,不是驚嚇那麼簡單。
「在意十雲的態度?」鳳沉璧問。
「你也是?」白筱問道。
「嗯。」顯然,鳳沉璧與白筱一樣,都察覺了他的異樣,「他好像有話要說,卻又好像不想開口。」
「我也這麼想。」白筱說道:「不知道他要說什麼事呢……」白筱沉吟,隨即擺手道:「誒,算啦。我們也猜不到是什麼事,何況,他還有師父呢。」
「你說得也是,我聽說,靈燈師叔十分重視他。」
「怎麼,你們都是法華宗的弟子,卻看起來不熟啊?」白筱聽鳳沉璧的語氣,怪道。
「確實如此。」鳳沉璧笑了笑,「只在十年前風大俠帶他入門時見他一面,後來就不曾見了,聽說是四年前被靈燈師叔看重而嶄露頭角的,但是你知道,我五年前就離開了法華宗,所以並不相熟。」
「風君逸送他來法華宗?」
「是啊,是風大俠救下的。因有事無法帶著,當時正巧遇見了文師叔,就給帶了回來,原是個秋小兄弟一樣的流浪兒,只記得自己姓雲,叫什麼也不知道,十雲還是文師叔取得名字。」
「難不成他那是見了秋乃涵觸景生情?」白筱聽得有些唏噓。
「我們什麼時候走啊?」水銜歌湊過來打斷他們的低聲交流,擠到兩人中間,好奇的問道:「怎麼了嗎?你們在說什麼?」
「沒什麼。」白筱笑著答道:「在說現在就走呢,再有一天,就能到龍淵城了。」
水銜歌一聽到龍淵城,眼睛頓時一亮,迫不及待地催促道:「那快走吧!我真的想哥哥了,想早一點看見他!」
「哥哥,哥哥。」白筱笑道:「你總念叨的哥哥,到底是誰啊,這麼心急的想見他?」
「哥哥就是哥哥!」水銜歌驀地臉上一紅:「是和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哥,就是他叫你們送我去襄陽王府的啊。」
「哦?」白筱問道:「這麼說,你哥哥還是襄陽王府的人?」
「是呀,我哥哥可是襄陽王府的郡王,不過他比較討厭被說成郡王就是了。」水銜歌的臉更紅了,白筱發現,她的神態透露出一股嬌羞:「這一次要不是為了我,他才不會回去呢!」
「這麼說,你哥哥很寵你嘛。」白筱瞭然地一笑,「我越來越好奇你哥哥了。」
「咦,你們不知道嗎?」水銜歌露出一絲驚訝:「我哥哥就是萬金堂的堂主,蘇空世呀?」
——
白筱一行人,又一路無事地行了一日,在下午時分,終於到達了龍淵城。
如今的龍淵大陸上,所謂的人類,不單指作為純人類的凡人,也包括早就脫離獸形的靈魔二族。靈族與魔族遠比凡人早誕生於大陸上,力量也遠比凡人更強大,然而,龍淵大陸真正管理者卻並非是擁有先天優勢的靈魔二族,而是相對弱小的凡人。
在中古的時候,凡人當中大龍神血脈最濃厚的一支創立了龍淵皇朝,統領族群的同時,也肩負著守護和治理的使命。所以如今大陸上的法度與秩序,都是龍淵皇朝的碩果。
龍淵皇朝將龍淵大陸劃為東西南北各六府、海外群沙府和中央神龍府共二十六府,而龍淵皇朝的都城,就坐落在大陸中心的神龍府龍淵城。
高大的城門上,以金色書寫著氣勢恢宏的「龍淵城」三字。平磚層疊砌築成巍峨的城牆,一眼望不到邊際。城樓高逼青空,雕龍畫鳳,琉璃鋪頂。
「天下第一城龍淵城,怎麼樣,是不是比想象中的氣派?」白筱笑著,看著水銜歌驚訝的臉,問道。
「光抬頭看門樓就好累啊!」水銜歌好奇地東張西望,龍淵城內人來人往,車水馬龍,繁華至極。
已經至龍淵城,白筱也終於鬆了一口氣,看到水銜歌見什麼都新奇,也沒有了之前急切想見蘇空世的樣子,於是悠閑地趕著馬車行走在街道上。
龍淵城分東西二市,襄陽王府在龍淵城西市。而西市是商業重區,極目望去,東西南北四條街巷,兩側無一例外都是商鋪,從酒樓茶肆、到珠寶絹布,從鹽糧柴碳、到客棧賭坊一應俱全。接旗連旌的各色招客幌子,此起彼伏的叫賣聲,共同組成了西市最大的特色。
但白筱看到,沿街除了這些幌子,家家戶戶門前還都掛著幾盞造型各異的花燈,三三兩兩連成一片花路。
「那些燈是做什麼的?」水銜歌問道。
「是花燈,一般只有盛大的節日才掛的,但不知道這兩天龍淵城有什麼節日,竟這麼隆重。」白筱答道,「說不定,是為了你認祖歸宗呢?」
「我能有這麼厲害的待遇?」水銜歌驚訝的微微長開了口,「我有點想不出來。」
白筱笑而不語。
西市南街,襄陽王府臨街坐落。朱漆大門縱九橫七共六十三顆金釘,門環一對金漆椒圖獸首神態威嚴。紅牆之內,殿宇樓台高低錯落,雕樑畫棟,金碧輝煌。
鳳沉璧下馬上前,正要對門丁施禮,忽然門內小跑而出一位僕役,大聲問道:「來的可是水銜歌小姐?」
「啊,正是。」
這僕役聞言,連忙向鳳沉璧施禮,將馬車引到偏門,笑道:「等候多時了,請小姐下車,跟我來!」
「我哥哥在裡面等我嗎……哦,我說的是空世哥哥。」水銜歌下車,滿臉期待地問道。
「小王爺正在府中等待小姐的到來。」僕役低頭答道。
「那快走!」水銜歌一聽,立刻上前扯著他的袖子,笑道:「快走吧!」
僕役帶著一行人,從偏門入府,先經過三間梁棟斗拱盡漆彩繪的正殿,廊下盡栽牡丹茉莉,景色錦繡,芳香撲鼻。出了正殿,又入一座小門朱漆,門裡是一重寢宮,又是不同風景,秀竹几株栽在庭中,與蘭草相映成趣。
僕役卻未停下腳步,又繞過寢宮的前幾所別院,不多時,在最偏僻的一角,露出末尾一座十分幽靜的別院。
院子房中一座白玉石砌的龍出水噴水池,池裡不知品種的白色睡蓮開的正盛,有幾尾紅如烈火的鯉魚藏匿其中。而此刻池前,一身黑衣,只有袖口點綴零星藍色花紋的青年,正背對著白筱等人餵養池中的鯉魚。聽到腳步聲,他將手中的魚食盡數丟進池中,鯉魚瘋狂地將食物分食殆盡,爭搶之激烈甚至傷了一朵睡蓮花瓣。
他一直看完這場景,才緩緩地開口道:「鳳少城主,白姑娘,一路上辛苦了。」
「哥哥!」水銜歌已經邁開步子,十分欣喜地抱住了蘇空世的胳膊,撒嬌道:「我想你了,你怎麼這麼久都不回來看我?」
「我有許多事要做。」蘇空世抽出自己的手,慢慢地回頭。此時的蘇空世,臉上並沒有在萬金堂時才會戴上的銀色虎紋面具,白筱終於看清楚了他的容貌。
蘇空世的容貌相當出眾,稜角分明,五官深邃,但他膚色異常蒼白,唇色也極淺,又面無表情,因而顯出不自然的病態之感,像是有不足之症一般。
「想不到,竟然是蘇堂主要求我二人送銜歌回龍淵城。」白筱感嘆道:「更想不到,蘇堂主也是龍淵皇族。」
「皇族?」蘇空世喃喃地重複了一下,臉上掠過一絲不屑,吩咐僕役道:「你叫兩個丫頭,帶小姐去休息。」
「我要和你在一起!」
「我有生意,你去吧。」蘇空世淡淡地說道:「或者,城裡有新鮮的地方,我找人帶你去玩賞。」
「哦。」水銜歌撇了撇嘴,雖然心中極是不願意,但倒是很聽蘇空世的話,滿臉委屈地跟著僕役離去。
蘇空世望了一眼一言不發,默默跟在水銜歌身後的秋乃涵,忽然問道:「那就是她撿回來的乞丐嗎?」
「看來蘇堂主已經知道了。」白筱笑道:「蘇堂主原本的目的不是為了讓我二人送銜歌來龍淵城這麼簡單吧?」
「不錯。」蘇空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引二人到院中一角的亭中坐下,才繼續說道:「關於那碎布,當時告訴你們的只有一半,而另一半則在這裡。」說著,蘇空世指了指自己的頭。
「堂主此舉,究竟為何?」鳳沉璧問道。
「人多眼雜,掩人耳目。」蘇空世見二人疑惑,面不改色地解釋道:「萬金堂不是門派,這些保險,都是正常。」
「那另一半,究竟是什麼線索?」白筱急忙問道。
「另一半,自然是那碎布真正的主人,和他蹤跡的線索。」蘇空世慢慢地將白筱二人想知道的事一一道來:「首先,前龍皇所賜花滿樓的三匹龍霧金綃,萬金堂已經查明了。兩匹都是賜給進宮那女人的,剩下一匹不用我說,你們也該知道,是賜給了前任樓主。」
「這麼說,那布料的主人,就是花滿樓前任樓主的?」鳳沉璧追問道:「那蘇堂主可知,此樓主姓甚名誰,如今何在?」
話音剛落,還滿懷期待的白筱,卻見蘇空世搖了搖頭。
白筱不由皺眉:「蘇堂主不會要將此事也當做新的交易吧?」
「白姑娘莫生氣。」蘇空世從容不迫地開口:「就是你將此事當做新的交易,萬金堂也不會接。」
「什麼意思?」二人聞言不解,鳳沉璧先問道。
蘇空世解釋道:「樓主與萬金堂的交易,內容為不得調查他的姓名行蹤。是以萬金堂不能告知二位更多詳情。」
「但是。」蘇空世忽然話鋒一轉,淡淡地道:「花滿樓現任樓主與他之間亦師亦友,聽聞自他消失后,未曾允許別人動過他的房間……在下言以至此,二位可明白了?」
白筱與鳳沉璧大喜,二人對視一眼,立刻起身:「多謝蘇堂主指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