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兄妹倆的一段往事
這是梁海濤穿越到今生后第一次來到原主從小生活的環境。
這裡是寧洲醫科大學,也是華夏著名的一所高等醫科學府。
想到馬上就要見到原主的家人的時候,不由得有點戰戰兢兢的感覺,他情不自禁的又想起前世的爸爸媽媽。
但就在敲開原主家房門,見到兩位不到五十歲就兩鬢斑白的中年人的那一刻,淚水忍不住奪眶而出:他們可是比自己前世的父母蒼老許多。
此時此刻,他發現自己不僅思念著前世的父母,同時也為今生父母的遭遇感到難過,兩種不同的心情融合交織在一起,讓他心裡有一種從未有過的傷感。
」爸、媽、海燕,我回來了!「梁海濤含著眼淚忍不住的抱住爸爸媽媽,然後又轉過身子緊緊摟著海燕。
對於梁海濤突然間不同尋常的舉動,一家人都感到莫名驚訝!因為他以前是從來不掉眼淚的,而且插隊之後每次回家也沒有這麼煽情。
梁海濤似乎也發覺自己可能有點兒失態,他趕緊抹了抹眼角指著劉娜:」爸,媽,這位是劉娜,是我的女朋友。」
梁振宏和施秀華驚訝的問道:「啊!你有女朋友啦?怎麼事先也不跟家裡說一聲?」
梁海濤不由得愣了一下,想起這個年代交男女朋友,是一件非常慎重的事情,並不全都像劉娜父母那樣開明,大多數得事先經過家裡大人的同意。
不同於前世,城裡的大多數父母都尊重孩子的選擇,自己在美高期間,先後也交過兩個女朋友了……
他尷尬的說道:「爸,媽,對不起,因為事情比較突然……「。
說得沒錯,也確實比較突然,穿越過來不到一個小時,才知道原主和劉娜之間所發生的事情,讓自己怎麼辦?總不能不負責任吧!
當然,通過這一個多月跟劉娜的交往,自己打心眼裡也真正喜歡上了她,這是一個在前世都難得遇見的好女孩兒。
只見劉娜落落大方的說道:」梁叔叔,施阿姨,你們好,我媽是秦莉紅,不知道你們還記不記得,她是你們大學時期的同班同學。「
施秀華轉身看著劉娜:」啊!秦莉紅?怎麼會不記得?她當年可是我們學校的校花,你是秦莉紅的女兒?你爸爸是……"
"叔叔,阿姨,我爸爸是劉長遠。」
「對!是叫劉長遠,高高的個子,濃眉大眼的。」施秀蘭一邊說一邊比劃著。
梁振宏在一旁說道:「那個時候你爸爸整天來學校找你媽媽,後來就把你媽從我們同學身邊給搶走了,一晃三十年了,你爸爸媽媽都好嗎?」
「他們都好,這次他們讓我跟海濤一起來看你們,我代爸爸媽媽向叔叔阿姨問好。」
施秀華看了看梁海濤,又看了看劉娜,總算明白了,她笑著問梁海濤:「對了!海濤,你,你跟劉娜兩人是怎麼認識的?」
「爸、媽,劉娜她爸是唐寧縣委副書記,她媽是縣醫院的院長,我跟劉娜是74年那年同時到坪鄉知青農場插隊的。」
「哎喲!我說你倆怎麼走到一起了,在一起都兩年多了,也難怪!海濤這孩子,這兩年回來,怎麼從來沒聽你說過這事兒?」
「媽,其實我們也是一個多月前剛確定戀愛關係,之前確實只是知青戰友。確定關係后不久,在劉娜家裡,看到咱家也有的那張你們大學的同班同學照片,這才知道您和爸爸跟劉娜媽媽是同學,不過劉娜家裡的那張照片被燒了三分之一……」
「這可真是巧合啊!我們大人分別三十年了居然杳無音信,因為你們這一代人,又讓我們重逢了,這真是咱們兩家的緣分啊!」
說著,梁海濤媽媽從屋子裡拿出一本黑色的大相冊:」這本相冊里全是我們大學時期的照片,還好當初沒有被人發現,否則也不可能保存到現在。」她從裡面抽出一張大學時期全班合影,遞給劉娜:「感謝你們一家對海濤的關照,我跟海濤他爸手裡每人都有一張,這張就帶回去給你媽媽吧!「
……
在家的日子裡,可以感覺到爸爸媽媽依然跟幾年前剛回到家的那會兒一樣,話不多。
梁海濤好幾次忍不住想對他們說些安慰的話,但每次話題到了嘴邊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因為十年前他前世的父母還沒有出生,那個時候所發生的事情,在前世的時候根本沒有聽說多少。
他心想:算了,再過一個多月,他倆心裡自然就都明白了,到那個時候心情就會好多了。於是,他就把劉長遠交代給自己的話轉告給了爸爸媽媽。
「放心吧!別看我跟你媽平時話不多,但我們心如明鏡,心如止水。在華夏,和我們情況相同的人很多。我跟你媽一直想的很開,除了教學工作之外,每天該吃的吃,該睡的睡,有時間就練習毛筆字、畫畫,最近你媽又開始鼓勵我一起集郵了,什麼煩心事也不想了。」
「啊!爸,媽,你們還集郵啊?以前沒聽說你們集郵啊?」
「哈哈,也是最近兩個月才剛開始,幾十年來,我倆都有一個習慣,所有的信件都保留著,這段時間整理的時候,才發現上面的郵票一張張居然蘊含著那麼豐富的內容,但是我們又捨不得把郵票剪下來,擔心一旦剪下來就破壞了那些信封,那些可都是幾十年來我們和親人、同學通信的歷史記錄啊!」
「爸,媽,沒剪下來就對了!千萬別把信封上的郵票剪下來,那叫做實寄封,好好保留著,實寄封的郵政意義和實際價值遠遠大於信封上的那張郵票。」
「海濤,你怎麼不早說,我們家還有很多了,我爸爸媽媽也都保留著每一封信件。」劉娜對梁海濤說道。
「我這不是剛想起來嗎?不過,收集實寄封的難度比收集郵票的難度大很多。在每一套郵票里,缺少的那一枚郵票用錢可以買得到,跟別人也許能交換得到,所以,想要收集齊一套郵票並不太難。
可是實寄封就不是這麼回事兒了。實寄封的收集方法跟郵票一樣,但是要收集齊一套郵票的實寄封,有錢都不一定能找的到缺失的那一枚郵票的實寄封,可以說是如同海底撈針,可遇不可求。
這就是為什麼說,一套郵票的實寄封,比一套相同郵票的意義和價值大得多。
如果一套郵票實寄封的信封、郵票和郵戳三個部分的品相都完好無缺的的話,那就它的價值就更高了。
比如說偉人的那套詩詞郵票和語錄郵票,每套都是十幾枚,如果這十幾枚是全套實寄封而且品相完好無缺,價值就不可估量了,而且更有歷史意義。」
「哥,你什麼時候懂得那麼多集郵常識了?以前在一起也從沒聽你說過呀呀?咱爸媽的信好幾箱子,你又不是沒見過那些信封。」
「是啊!海濤,海燕說得沒錯,怎麼感覺你這次回來跟過去完全不一樣了,就像變了個人似的。說起話來哲理一套一套的。」
「嗨!還不是在農場有時候閑的沒事兒幹嘛,就趁這個時間多學點兒知識,總之沒壞處。」
梁振宏用讚許的眼觀看著兒子:「海濤說得對!不管任何時候,知識都不能丟,都不能放棄學習,總有一天會用得著的。」
……
海燕拉著海濤的手:「哥,明年中學就要畢業了,我已經做好準備,報名去坪鄉知青農場插隊,爸爸媽媽也同意了,到時候又可以跟你在一起了。」
「海燕,你現在的主要任務是專心讀書,在中學畢業的時候,交上一份滿意的答卷。除此之外,其他事情暫時都別想,明白嗎?」
「哥,你是不是反悔了啊?說話不算數!」
「海濤,你妹妹想去就讓她去吧!再說了,有劉娜他們一家在縣城裡,我跟你爸也放心!」
此時此刻,梁海濤不敢告訴家裡,劉娜一個多月前已經招工回縣城了,他擔心爸爸媽媽知道自己因為家庭出生問題,招工政審沒通過而感到難過。就立刻對海燕說道:「只要你高中畢業時考試成績全優,我就來帶你一塊兒上山,行了吧!」
「你可說話算數!」
「一定算數!」
……
看著坐在身邊的海燕,思緒把梁海濤帶到了十年前發生的那一幕……
爸爸媽媽不在身邊的時候,梁海濤和妹妹相依為命。每天在院子的草坪里挖野菜,有時候到食堂洗碗池裡撿可以吃的東西。
有些好心的叔叔阿姨也會時不時的給他們一個饅頭,一顆糖果。
他的眼前常常出現爸爸媽媽臨別時看著自己的眼睛,似乎是在告訴自己,一定要好好照顧妹妹。
凡是有好吃的東西,他都會留給妹妹。
直到海燕懂事以後,她也知道應該和哥哥一人一半。
有一天,海燕染上了重病,一開始梁海濤以為是一般的受涼感冒,就用家中小藥箱里媽媽準備的備用藥給妹妹吃。
但是,妹妹一連發燒好幾天,甚至昏迷不醒,梁海濤只能背著妹妹到醫院找爸爸媽媽熟悉的醫生叔叔和阿姨。
妹妹終於住院了,凌晨五點才退了燒。
醫生叔叔說海燕得了重病,需要輸血。
但醫院的血液太昂貴,兩個孩子根本沒有錢支付任何費用,儘管醫院已免去了手術費,但如果不輸血妹妹就會死去……
梁海濤著急的留下眼淚,這也是他長這麼大頭一次流眼淚,他心裡責怪自己沒有照顧好妹妹,他拉著醫生叔叔的衣服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護士阿姨給梁海濤驗了血,作為妹妹當前惟一的親人,海濤的血型和妹妹相符。
醫生叔叔彎下身子問梁海濤:「你是一個勇敢的孩子嗎?」
梁海濤擦乾眼淚看著醫生叔叔使勁點了點頭,他從小就一直認為自己是一個勇敢的孩子。
醫生叔叔又問他:「你怕疼嗎?」
蕭鋒又使勁搖了搖頭,爸爸媽媽不在的時候,每一次那些孩子拿著棍棒要打兄妹倆的時候,梁海濤一邊保護著妹妹,一邊還擊和抵擋著迎面劈頭蓋腦的棍棒和石塊,從來不怕疼,哪怕流血也不怕疼!
醫生叔叔又接著問他:「你是否有勇氣把自己身上的血抽給妹妹?」
聽到醫生叔叔的話,梁海濤瞪著眼睛一下子愣住了!他張著嘴疑惑地看著醫生叔叔,他開始猶豫了……
一個八歲男孩兒的大腦經過一番激烈的鬥爭和思考之後,終於勇敢地對醫生叔叔點了點頭。
梁海濤按照醫生叔叔的吩咐乖乖地躺在一張鋪著白色床單的床上。
此時的他,已經瘦的幾乎是皮包骨頭了,當護士阿姨給他扎針的時候,扎了好幾針才成功……
抽血時,他靜靜地不讓自己發出一絲聲響,而且始終側著腦袋,看著鄰床上躺著的妹妹,一直對她微笑……
抽血完畢之後,梁海濤用顫抖的聲音小聲問:「醫生叔叔,我還能活多長時間?」
這個時候他心裡擔心的是,爸爸媽媽不在家,一旦自己死了,五歲的妹妹一個人怎麼辦?由誰來照顧她?
聽著孩子說出的話,醫生叔叔和護士阿姨眼睛里含著淚水,朝著他笑了!只見醫生叔叔緊握著他的小手說:「放心吧,勇敢的孩子,你不會死的。輸血是不會失去生命的。」
頓時,梁海濤睜大的眼中放出了光彩:「真的?那我還能活多少年?」
醫生叔叔微笑著充滿愛心地對他說:「孩子,你能活到一百歲,你很健康!」
梁海濤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高興的又蹦又跳。
當他確認自己真的一點兒沒事時,又挽起了另一支胳膊,昂起頭走到護士阿姨跟前說:「阿姨,那就把我的血抽一半給妹妹吧,這樣,我們兩個每人都可以活五十年了!」
……
妹妹出院之後,梁海濤決心帶著妹妹到一千公裡外的城市尋找在那兒教書的舅舅和舅媽!
心一恆!他就帶著妹妹爬上了一列運煤的火車……
不知道經過了多少天多少夜……
當兄妹倆看見舅舅的時候,梁海濤實在忍不住委屈,哭了!
這段日子裡,無論遭受多少的苦、從來不掉一滴眼淚的梁海濤,心裡不知有多少的話想要對眼前的親人訴說……
看著經歷幾天幾夜的行程站在眼前滿臉污垢、破衣爛衫的兩個孩子時,舅舅緊緊抱著他們,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從懂事的那天起,梁海濤心裡就很清楚,他的身份與眾不同,他不能像常人一樣天真和追求,更不能有不切合實際的幻想,只能在漫長歲月中默默地度過一天又一天,等待著爸爸媽媽的回來……
直到有一天,爸爸媽媽回來了,梁海濤才帶著妹妹回到了家。
雖然爸爸媽媽已經恢復工作,但對曾經發生的事情,在孩子面前重來閉口不提,因為大人自己也說不清楚……
一直到了後來,準確的說,應該是到1978年至1979年間,已經從當年的孩童變成青年的梁海濤這一代人,才逐漸對曾經發生過的一些事情弄懂了個大概。
……
那天晚上,劉娜問梁海濤:「海濤,能跟我說說十年前的那段日子嗎?」
「其實,我不願意讓自己停留在那段回憶里,這些年來,很少去整理那些散落在腦海中的記憶碎片,因為過去了的一切,不過是人生中的一些特殊的符號而已,曾經的那些經歷,在匆匆的旅途中,早已停留在了浩瀚無邊的歲月里。
但讓我記憶深刻的是,在那段日子裡,每當看到周圍的孩子有爸爸媽媽陪著的時候,海燕都會把頭埋在我的懷裡,這個時候,我就知道,她想爸爸媽媽了,我們倆就這樣相依為命,從她不懂事直到慢慢懂事……」
「海濤,正是因為你們兄妹倆曾經有過那麼一段患難與共的經歷,使得海燕對你有一種依賴。
我從小在軍營里長大,就跟一個男孩子似乎,跟在我哥和一幫男孩子的屁股後頭,父母平時工作忙,也沒太多時間管我們,所以養成了我們從小獨立的能力。」
「生長環境不同,對一個孩子的性格影響很大。74年上山下鄉的時候,聽說我要離開她,她哭著死活不肯繼續念書,一定要隨著我去插隊。
最後我不得不答應她,等到她中學畢業后,來接她去坪鄉知青農場。這件事情她一直記在心裡。」
「關於明年高考的事情,你準備什麼時候告訴她?」
「現在告訴她,不要說她根本理解不了,爸爸媽媽也理解不了。還好時間來得及,而且海燕她們這屆學生的學業並不像我們那屆正趕上「交白卷」的年代。再過一個多月,華夏的形勢會開始明朗,就算海燕年齡小判斷不了,我想,我爸爸媽媽應該也能感覺到一些大的變化,以及對未來的分析和判斷。等今年農場秋收之後或明年春節回來,再告訴他們也不遲。」
「海濤,那會是一種什麼樣的變化?」
「相信會是一種越來越好的變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