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茶攤

落魚村。

山腳下，零落的茅屋像沙灘上的石子兒般散落在這片土地上，海風夾雜著些許夏日的炎熱，那並不能使人感到涼意，故而海浪也只是懶洋洋的拍打著海岸。

正如其村莊之名，這裡的人們多靠捕魚為生，但已是哺時，漁民們多數也回了家，但孩子們往往在此時剛吃完飯，最耐不住性子，在村子旁一通亂跑，向海鳥扔幾顆小石子，等到滿頭大汗，又學著村裡黃狗的樣子吐著舌頭，喘著粗氣，跑去村邊的茶攤。這裡來喝茶的村裡人不多，多是經商的人在此歇腳，但來喝茶的人還是很少，倒是那茶攤的賣茶恰巧是位好脾氣的老人，對孩子們也不趕，孩子們也是扎著堆往那片茅草下的陰涼躲。

白魚也是這群孩子們的一員，他是孩子群的小尾巴，彎著腰挑拾著好看的貝殼，看到大部分孩子都已落坐在茶攤的木板凳上時，才急忙踩著自己的大拖鞋跑去，當然，還不忘舉高自己手裡的貝殼，一邊「獻寶」一邊喊著。

「老爺爺，看我新撿的貝殼！」

老人聽到聲音，放下手裡的毛巾，笑得眼睛眯成了縫，「是白娃兒啊，好，好好！」隨後輕輕的接過白魚的貝殼，放進自己的布衣口袋裡，又遞上一杯茶水，送到白魚嘴邊讓他喝了解渴。

「哇，老爺爺，你怎麼對白魚這麼好啊，」旁邊的胖娃嘟著小嘴，一臉委屈。

「小胖娃兒說的哪裡話，你都十二歲了，還和小白魚爭風吃醋，爺爺對誰都一樣，當年你還是個小不點的時候，還尿過爺爺一身呢，爺爺都沒打你屁股！」

胖娃聽得漲紅了臉，躲到了孩子群裡面。白魚抱著茶杯，仰著一張小臉，眼兒彎成了月牙，「爺爺今天講什麼故事呀？」

「對啊，爺爺今天講什麼，我上次回去給我娘說了魚躍龍門化龍的故事，我娘都說我以後也能成龍，哎，你們說我能不能成龍啊？」

「你要是能成龍，那我就是麒麟！」

「別想啦，你以前看到黃狗都會嚇得尿褲子，還成龍呢？」

「就是啊哈哈哈哈！」

孩子們一聽到講故事，就紛紛精神起來了。

老人笑著擦拭著桌子，「今天啊，給你們講講仙人的故事。」

「仙人？」

老人繼續說道，「話說啊，人間是有仙人的，他們有的能搬山倒海，飛天遁地，有的一句話就能讓天地變色，但當時也有很多鬼怪妖物，人啊，活得久了有了本事就開始自命不凡，覺得自己高人一等，仙人也不例外，他們就想著要把妖物鬼怪全部殺光，留一個乾淨的人間，不過啊，這些妖物鬼怪也不是什麼好欺負的，他們也有本事通天的——」

「我知道我知道，有狐妖，俺娘說了，狐妖專騙書生，還把他們吃了用來讓自己變厲害，聽說還有九條命，本事大的很哩！」胖娃站在板凳上，張牙舞爪的說著。

老人也跟著一臉嚴肅，「狐妖吃書生是真是假爺爺我不知道，但她最喜歡你這樣的大胖小子！」

看著胖娃又吃癟了，孩子們都鬨笑起來，簇擁在一塊說著自己的想法，「要我說啊，狐妖肯定不是最厲害的！」

「對啊，我覺得那鬼才嚇人，聽說海邊晚上有水鬼呢！」

「啊？真的假的…….」

唯有旁邊的白魚乖乖的坐在凳子上，拖著下巴，發獃似的望著天空，嘴裡輕輕嘟囔著，

「仙人嗎？」

老人看到白魚走神的樣子，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腦袋，白魚晃過神來，又問道，「然後發生了什麼呢？」

老人微微一怔，隨後也看向天空，「然後啊，當然是打起來了，仙人很厲害，但妖物鬼怪數量卻是多的很，兩邊都死傷無數，鮮血染紅了半邊天，最後，有一位特別厲害的仙人看不下去了，他想站出來調解，沒曾想還真被他靠一己之力壓服兩邊，連天幕都被斬開一道口子，這才換來了人與鬼怪妖物的和平共處。」

白魚有些害怕，但內心又有些高興，害怕是因為世界上說不定真有鬼怪，他們會不會長得很嚇人，高興是因為能和平共處，說不定哪天自己就有一位鬼怪朋友了，因此，白魚想著驗證著故事的真實性，「爺爺，這個故事是真的嗎？」

老人把白魚喝完的茶杯拿起，放進一旁的筐里，屋裡的陰影遮住了老人大半張臉，看不見神情，只是聽見悠悠的話語，「故事本就是故事，哪裡存在真假一說，外面的世界不是故事能說盡的，你也許可以成為日後人們傳道的故事中的人，但你不是故事裡的人。有機會的話，自己去看一看吧，回來以後和老爺爺說一說你的故事…….」

老人說完就收了茶攤，孩子們嬉笑著奔走在回家的路上，白魚和老人道別後，一個人踩著沙子走到了海岸邊，他抬頭看著昏睡的太陽西沉，身後的影子被日落拉的很長，就像是書寫在這片土地上的一筆橫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