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變天
天邊泛起魚肚白,這一夜總算是過去了,許三曲的魂魄慢慢淡去,也只能等晚上再想辦法帶走了。
街上行人,或打著哈欠一副未睡醒的樣子,或互相道早問好,幾縷細風掃著灰塵,是真的如此安逸,還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許府的樹上,早早的便有蟬兒的低鳴聲,吵得人睡不清凈。
推開窗子,倚在簾前,許長行心底有莫名的煩悶。
「少爺,你醒啦,老爺有事找你。」青兒端著一盆子衣服路過,剛巧看見了許長行靠在窗前。
許長行橫眉微皺,「好,我等會便去。」
青兒離去后,許長行推開屋門,門前草兒雜亂,將那紅花壓的喘不過氣來,不知是府里哪個貪玩的孩子踩過的。
穿過縱橫交錯的屋道,正堂里已有幾人落坐。
正中是一蒼髮老人,那便是許家的老家主,許譜。要說起許家在城裡的昌盛之路,也是由這位許老人一手促成的,其中不易,少有人知。
右側則是許長行的父親,許一言,其已是不惑之年,正筆挺地坐著,面色沉穩。
左側來回踱步的則是許二木,許長行的二叔。
「松年來了,許二,可以把大致情況說給他們聽了。」許譜開口道。
「許家留在張府的眼線剛剛傳來了消息,張家老家主昨晚走了。」許二木將手中文紙遞給許一言,而後傳給許長行。
許一言看后默不作聲,許長行心裡掀起軒然大波,問道,「前幾日那張家老家主不是久病痊癒了嗎,怎麼還是死了。」
許二木搖頭,「具體死因還不知,事發突然,張府那邊已經把消息封鎖了。」
許譜道,「許一,你怎麼看。」
「不好說。」許一言道,「只是張家內部派系混雜,本來張家老家主能一人鉗制統攬大局,現在他死了,張家必定分崩離析。」
「那不是好事嗎,張家一倒,許家便能蠶食其餘下產業,壯大己身。」許長行發問道。
「松年,此事的關鍵不在於張家的局勢,而是張家老家主的死因。」許二木指著文紙,「城中剛經歷難民一事,張家老家主也是在那時發病,後來道人平息亂局,張家家主好不容易求得丹藥保住性命,現在又突然死去。」
許一言繼續解釋道,「不錯,張家背靠城主府多年,若張家老家主只是被人令尋他法害死還好說,若是……」
「若是那丹藥的問題,那便是城主府有意為之。」許長行順勢答道,卻對此推測驚駭不已。
許譜徐徐開口,「所以先不要動張家,說不定是那城主府想扶持一個新三家,那張家亂局已久,將張家踢出局倒也合理。只怕那城主府還想趁此觀察另外兩家的反應,許家若顯得胃口太大,也容易被撐死。此事也莫要聲張,靜觀其變就是。」
直待得許譜又交代完一些其他的事宜,許長行才有些發愣的走出門,許一言輕拍其肩,望向灰色的天空,「松年,最近少出門,城裡恐怕要變天了。」
蟬鳴更加刺耳,將許長行的腦袋吵得嗡嗡作響。
「少爺,你怎麼在這愣著呀!」許長行回過神來,許一言已經離開,是青兒。
青兒不知城中即將要發生的事,也不知許長行為何發愣,但還是笑著,因為少爺日思夜想的姑娘來了話,她忍不住的為少爺開心。
「你說,徐姑娘讓我現在過去。」許長行指著自己說道。
「是呀少爺!」青兒回想著,
「徐姑娘特意說了,你一定要去,不去的話少爺就再也別想見到她了,少爺,你可不能再錯過了呀!」
腦海里慢慢浮現出那姑娘面龐,那笑意如畫,淚痣點落,許長行輕嘆,「知道了。」
青兒看著許長行離開,眼裡笑意更甜,想著少爺和徐姑娘是不是真的能在一起了,再望向地上一木盆的衣服后,又覺得眼角乾澀,拿著袖兒擦了又擦,到頭來卻把袖兒擦濕了。
天光昏暗,將人兒照得看起來沒了精神,風月樓里的大燈亮著,卻搖搖晃晃的,
許長行也不知道,是自己看著燈光,還是燈光看著自己。
說起來,真正踏入這風月樓里,已是好久之前了,那時自己來這還只是為了尋歡,將那故思揉進枕頭裡,情意都捻進了燭盞,嗤笑世事抵不過一時風流。直到遇見了那位徐姑娘,自己當時看到,也是這樣直直站著,一樣面容的女子,任誰見到了都應該驚嘆。
他也問過,兩人也的確不是同一人。徐姑娘是徐姑娘,她是她。
「天下這麼作弄人,人還是得感激涕零。」許長行走向二樓幽閣最深處,輕叩徐姑娘的屋門。
「徐姑娘。」
屋門輕輕推開,那雙眸子抬起時,帶著幽怨綿綿,藏了欣喜。
「許公子。」徐姑娘著了一身黑色的素紗衣,玉色肌膚若隱若現。
女子的閨房倒是精緻得多,還留有淡淡的胭脂味兒,妝台的鏡子映著桌上的紅柱,徐姑娘的眼裡映著許公子。
徐姑娘請許長行坐下,他也並未拒絕,只是眼裡的人兒和她重合不了,「徐姑娘尋在下是有事情嗎。」
「無事便不能尋你了嗎!」徐姑娘眉目微含,故作氣憤。
「之前給徐姑娘送了不少物件,徐姑娘都不願意收,在下以為徐姑娘厭煩,不會主動尋許某了。-」
徐姑娘垂下眼帘,「許公子,你既不願和奴家在一起,為什麼還要送來那麼多銀子和物件。」
許長行目光躲閃,不作答。
「許公子,你不明白奴家的心意嗎。」徐姑娘身子往前坐了坐,看著許長行的雙目,「你明明知道的。」
半晌,許長行才微微開口,看著她的面容,「徐姑娘,許某做這一切,並非是喜歡你。」
徐姑娘眼裡多了晶瑩,「許公子,奴家自己攢了不少銀錢,能給自己贖身的。」
「也並非是嫌棄你的身份。」許長行看著女子委屈的模樣,心底怪責自己,「許某可以幫你贖身,你…….」
「不用了,我都明白了,許公子。」徐姑娘背過身去,「請許公子離開吧。」
許長行不再言語,看了那背影一眼后,便推門離去。
許久,天上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
「如果你不願娶我,我在外面和留在這風月樓里有什麼區別。」徐姑娘的聲音帶著啜泣,將帘子拉上,蠟燭紅得更深,她抿著淚水的酸澀,「多可惜啊,以後都見不到了。」
城中街道上,行人議論著事情,「你聽說了嗎,又死人了啊,楊主管和秦主管都死了啊!」「今天都死了好幾個了,都是好好的突然沒了,唉。」「要我說啊,這就是詛咒,你們忘了夜裡的怪事了嗎。」
只是許長行走的急,無心聽,那些在街上議論的人也散的快,被雨點趕著回家了。
坑窪的水濺起,白魚和白雪再次敲響駒隙家的門。
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