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重要的人
在門口站了三分鐘后,沒帶鑰匙的路自成最後還是敲了敲門。
「誰呀?」屋子裡傳來趙蕊的聲音。
「我。」路自成用不高不低的聲音回道。
腳步聲逐漸接近,被打開的門后探出趙蕊的半邊臉。
此時的她披散著烏黑的秀髮,其中兩絡垂在微微隆起的胸前,眉頭輕輕蹙起,好看的眼睛直愣愣地盯著一臉局促的路自成。
「還傻站著?快進來。」
趙蕊沒好氣地說到,可當她看清路自成的衣角和手心裡流淌著的鮮血時,瞳孔驚恐地收縮。
趙蕊穿著拖鞋慌張地跑進客廳的一個角落,翻出醫藥箱后連忙取出工具和藥物。
路自成埋著腦袋在門口換上拖鞋,盡量不讓血滴在地上,一言不發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他是被啤酒瓶碎片扎傷的,儘管和季薇在一起的時候表現得很自然,但傷口遠比他想象的嚴重,他輕輕將受傷的手抬在眼前,長約五公分的傷口正汩汩地冒著鮮紅的血液,裡面還殘留著細小的玻璃碎片。
「奇怪,為什麼不疼?」路自成夢囈般地凝視著傷口說到,雙眼愈發地渾濁空洞。
就在這時,一隻嬌嫩柔軟的小手握住了他受傷的手,路自成的眼睛隨即恢復清亮。
趙蕊的臉掩藏在細碎的劉海下,一時看不清表情,她全神貫注地用鑷子挑出路自成傷口中的碎片,接著小心翼翼地用棉簽塗上碘伏。
「疼嗎?」趙蕊輕聲問。
「……嘶!!」路自成全身可見地顫抖,齜牙咧嘴的同時淚珠從眼角冒出。
趙蕊微不可查地嘆了一口氣,將路自成的傷口用繃帶包紮好后,起身去整理茶几旁的小桌上的試卷。
路自成這才看見電視上的掛表顯示現在是晚上十一點過了。
「媽媽工作忙,今晚不回家。冰箱里有菜,熱一熱就可以吃了。」趙蕊抱著一沓試卷,頭也不回地走向她的房間。
「小蕊,對不起……」路自成有些扭捏地道歉道。
「是為今天下午的事情嗎?」
「呃……嗯……」
「我仔細想了下,該道歉的其實不是哥哥……」趙蕊克制住聲音的哽咽,「讓哥哥變成現在的樣子的,其實是媽媽和我吧。」
「不,不,不!」路自成連忙搖頭否認道。
「可我們不想讓哥哥變回那個樣子!」趙蕊不再壓抑情感,用顫抖的聲音喊道。
「那個樣子……哪個樣子?」路自成一時有些恍惚。
「沒,沒什麼……」張蕊慌忙地抹掉眼淚,「我明天還要去學校,哥哥你吃完飯早點休息吧!」
看著趙蕊進入房間后,路自成重新盯著受傷的右手:「剛剛明明不痛的。」
……
幽暗的房間內,林夕宥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地盯著身前的電腦屏幕,修長的手指噼里啪啦地在鍵盤上飛速遊走,原本秀麗的長發現在蓬起得像一個能容納五隻小雞的雞窩,原本嫵媚的臉龐也變得消瘦憔悴。
房間外傳來一陣開鎖聲,一絲光亮隨即透進門縫,照亮四處堆滿泡麵桶,一次性餐盒以及報紙碎片的宿舍。
「這是……」海帶女妝容精緻的臉上大寫著驚愕,手裡裝著新款夏裝和化妝品的袋子掉在地上。
林夕宥對海帶女的到來沒有並無反應,繼續專心致志地忙著手裡的事務。
「今天是周末誒!」海帶女在床上整理出一個能坐的地方,環視四周,滿臉的不可思議。
「保持安靜!」林夕宥用沙啞的聲音說到。
海帶女當即乖乖地閉上嘴巴,過了一會兒,興許是覺得無聊,從紙堆中拖出一張凳子坐在林夕宥旁邊,好奇地瀏覽電腦上琳琅滿目的信息。
「我說,長直,要不你歇會兒吧,我來幫你。」海帶女真誠地看著差點認不出的林夕宥說到。
「不,這不是你能幫上忙的。」林夕宥堅決地拒絕。
海帶女有些無奈,雖然她和林夕宥共處了三年,但還是第一次看見她現在的狀態,這貨不是個摸魚怪,鐵打的混子嗎?怎麼現在一副996工作狂的模樣?
難不成學校搞了個獎學金評比?不對,這娘們壓根兒不缺錢!那就是完不成就會被開除的作業?也不對,那要真有用這貨早被勒令從幼兒園重修了!還是說她開竅了打算好好學習,將內卷貫徹到底?
海帶女看著屏幕上出現的最多的「路自成」三個字,百思不得其解。
……
雖然有點過意不去,但畢竟是為了完成任……啊不對,拯救世界和平嘛!
陸劭軒一身寬鬆的T恤,悠閑地躺在酒店舒適的大床上,心情愉悅地翻閱著林夕宥精心整理的資料,多虧了這個女人,他今天一天才能夠好好地躺在床上靜養使用「凶丸」留下的後遺症。
「S級任務,果然不簡單嘛。」陸劭軒的目光停留在路自成九歲時的檔案,在那之後,路自成除了受過過一次重傷進過一回急診室,可是在那之前,他的出身,他的父母,他怎麼被收養,他的經歷……沒有任何記錄。
「休息得也差不多了,慚愧啊,我這個社恐……不然昨晚微信都要到了。」
陸劭軒探出身從衣架上取出網球袋,打開,裡面沒有刀鞘的武士刀刀身上的紫光已變得黯淡。
陸劭軒將右手伸至其上方,無數根黑色的細線從他的指尖蔓延,蛛網般地纏住「凶丸」,最後形成一個古樸的黑匣。
「出發吧。」陸劭軒看了眼窗外被晚霞染成大片橙黃的天空,下床的同時順手從衣架上扯下一件黑色的運動外套,提著網球袋,在酒店門口換上運動鞋。
「哦,差點忘了。」陸劭軒將外套穿上,掏出手機撥打一個號碼,備註是「痴女」。
「寶寶,完成得不錯,耐心等我回學校哦,mua~」
「……砰……長直,長直!你不會猝死了吧?!」電話那頭傳來別的女人的聲音。
陸劭軒笑著掛了電話,瀟洒離去。
……
「慈愛的主啊!」
「永在的神啊!」
「熾熱的烈日正炙烤著這片土地。」
「您的子民飽受煉獄之苦!」
「我們祈求您的憐惜。」
「我們渴望您的疼愛。」
「請將甘霖播向這窮苦的土地!」
「請將希望贈予您虔誠的信徒徒!」
「阿門!」
「阿門!!」
彷彿置身於無盡的混沌與黑暗,周遭是合唱般的禱告。數百人,數千人,數萬人……不同的面孔和不同的語言,即便聽不懂也能理解他們的意思——那源於一股強烈且統一的意志。
像一根鋼針攪動著他的大腦,讓他痛苦的近乎窒息,卻又賦予他沐浴著暖陽般的溫暖,無端聯想到生命最原始的快感。
他徘徊在痛苦與愉悅的交界,欲罷不能。就在這時,莊嚴肅穆的聲音從他的背後響起——
「重新,登上你的王座。」
頃刻間,所有痛苦與快感像是夢境一般破滅,巨大的落差感讓他彷彿墜入深淵,在沒入絕望的前一刻他張牙舞爪地揮舞雙臂,驚懼地嘶喊:
「卧槽!!!」
劉樂琪從夢中驚醒坐起,身上的T恤,屁股下的床單,還有緊緊捏著枕頭的手心,被冷汗所浸透。
他眯著眼抬頭一看,窗帘沒拉緊的戶外,已是黃昏時分的光景。
「睡個午覺干到現在?」劉樂琪下床穿好鞋,將窗帘完全拉開,更多的光線透進室內,眼前的景象卻朦朧依舊。
「怪昨天網吧泡太久了,趁現在出去溜達溜達,明天又得幹活路咯!」他用力揉了揉迷糊的雙眼,「我剛才好像做了個很牛逼的夢,記求不得是囊樣嘍,管求他嘞!」
從枕頭下掏出手機揣進褲兜,劉樂琪離開了住處。
……
人潮湧動的道路邊,梧桐樹茂密的枝葉被橘紅的陽光染成暖色,樹下站著穿著白色T恤和墨綠色短褲的路自成,汗水順著他的額角,滑落過臉龐滴下。黑色鏡框下褐色的雙眼平靜地注視身前人頭攢動的校門口。-
毫不費力地,路自成便看到了正和朋友並肩同行,將髮型換成側馬尾的趙蕊。
趙蕊的目光和自己相撞時,眼中的驚喜一閃而過,她和朋友匆匆道別後,便小鹿般地跑到路自成面前。
「你閑的啊?」依舊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態度。
路自成淺淺地笑了笑,右手輕輕地彈了下趙蕊白凈的腦門:「我聽說你們這幾天都不上晚自習,碰巧來接你。」
趙蕊雙手捂著腦門,臉上帶著一抹紅暈:「誰要你來接!我又不是小學生……」
「你是我妹妹啊!」路自成將趙蕊的書包取下,毫不在意地給自己背上,示意趙蕊跟上自己。
趙蕊感受到周圍炙熱的目光,將滾燙的臉埋低,嘴角卻不自覺地上揚。
「怎麼樣?算昨天的回禮。」路自成悄聲對趙蕊說到。
「王八蛋。」趙蕊悄悄地縮短和路自成的間距。
「別這麼說我嘛,其實我沒忘記哦,今天是我可愛妹妹的生日。」路自成撓了撓鼻子,厚著臉皮說出不要臉的話。
「誒?」趙蕊取出手機,屏保上顯示今天是6月21日。
「順帶一提我今早的科目一過了哦,剛好90分,從此以後馬路上又多了個無情的殺手。」路自成乾咳著笑到。
「哦。」趙蕊繼續表現出蠻不在乎,心底卻滿是歡喜。
陽光將兩人的影子拉長,漸漸地交匯在一起。
他們的背後,尾隨著一個面部掩藏在帽檐下的高大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