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阿稚

第三章 阿稚

胡思亂想著,呂茜那跳脫的性子便又按捺不住了。湊在呂璦耳邊偷偷道:「五妹妹,定京新開了家茶館,要不要跟四姐姐去瞧瞧。」打絡子這種事情,真的很讓人憂愁,她感覺渾身不舒服。

呂璦有些無奈,「四姐姐,你忘記上一次我們倆偷偷出去,被阿娘抓到現行的事了?」

經呂璦一提醒,呂茜的手不由得一抖,想起了那段沒日沒夜抄寫《女戒》的艱難歲月。

原因很簡單,只是因為她的絡子沒打完,還誘拐幺妹擅自出門,有損女兒家的閨譽。不過這話是她阿娘說的,大伯母說的是:「女孩家偶爾出門玩玩長長見識也好,省得將來被那些混小子騙,但是,一定要帶上侍衛。」

唉,還是大伯母好。

「那還是作罷,我先把手中的絡子打完吧。」呂茜神色懨懨的說。

呂璦會心一笑,她家這個四姐姐有種莫名的吸引力,跟她在一起,人會不自覺的放鬆,下意識便會隨心所欲,表達自己想法、觀點和歡喜。

至少會讓她這個心事重重的人放下心底的恐懼和擔憂,無憂無慮的追尋一段快樂的時光。

呂璦這些日子倒是悠閑自在,可龔藺便是不堪其擾。

*

龔齊風最近有些苦惱,他們家的世子爺近一段時間有些陰晴不定。身為國公府的忠僕,他家三代人都在國公府,是以他是自小陪著世子長大的。

他眼中的世子,端方有禮、遇事冷靜沉著,有著不同於他人的清貴傲然,也不缺自身的能力手段。

誰不誇一句國公府後繼有人,自世子十一二歲起,還是頭一次見到世子有這般令人捉摸不定的時候,不說整日陰晴不定,但是也可以說是心情不佳,最近總算是好些了。

可,一大清早的聽見世子的吩咐,龔齊風還是有些愣怔。什麼叫「去查查世家貴女中可有名喚阿稚的姑娘」,他們家世子這是……

看著自己屬下那熟悉的死德行,龔藺眼角遏制不住的跳了跳,要不是看在他功夫好,且忠心耿耿的份兒上,就這麼個愛想入非非的下屬,他早就將其丟出去了。

眼見世子的臉色以肉眼可查的速度陰沉下來,龔齊風馬上領命退下了,不該問的別問,不該說的別說,這是生存的法則。

想到這裡,龔齊風便收斂了自己天馬行空的想象,神色肅穆,哪還有剛剛的八卦樣。

此刻坐在書房裡的龔藺顯然被龔齊風的「胡思亂想」影響了思緒。國公府不養廢物,兩人自小一起長大,他怎會不知道那小子腦子想的是什麼。至於做出這個決定,他也不後悔,試問,誰能做到對一個時時入自己夢境的女子不好奇。

如果第一次只是自己的臆想,那麼後來日常相處的溫情、床笫間的香艷以及關係逐漸的疏遠。

他隱隱覺著,這可能不是夢,而是一段記憶,因為它真實的挑不出一點錯處。

除了,那名女子的面龐,他始終只看得見一雙眼睛,從一開始的靈動含笑,到後來的悲涼入骨。

到現在想起來仍然令他寒冷徹骨,心如刀絞。

*

臨遠侯府笙安院,呂璦和呂茜正在打鬧,兩位小娘子鬧得氣喘吁吁,面色泛紅。一旁的徐氏和呂莞都笑眯眯的看著兩姐妹。

呂珞一進門便瞧見這一幕,著實有些吃驚,他那孤僻的五妹妹怎麼……

見自己站在這裡半天還是沒人理會,呂大公子不得不輕咳兩聲表示一下自己的存在。

呂莞聞聲回頭,便見到自家大哥微笑著看向阿稚,笑的如沐春風、暖人肺腑。只是那笑容一轉到四妹妹那裡便有些……滲人,那雙丹鳳眼裡暗含警告。

呂璦聽到那聲咳嗽時,也看到了來人,那是她一母同胞的親哥哥——呂珞。

呂珞今年十八有餘,今日一身寫意花紋的淺米色圓領長衫,細細瞧去,前襟后襟的下擺及袖口皆綉有水墨蘭竹,站在背光中,整個人俊逸出塵,朝徐氏見禮的一舉一動皆顯世家風範。

「大哥今日怎的有空過來?」呂茜有些不滿,她都沒和五妹妹分出勝負呢。

呂珞哪能聽不出呂茜的怨氣,只好溫聲道:「近日聽說你們姐妹常常往阿娘的院子里跑,為兄想著怕是有什麼好東西,怕被你們瓜分了去。」

「這不,散了職便巴巴跑來看看,;幾位妹妹可是把我這個兄長遺漏了?」

「你這個皮猴,為娘這裡有的好東西不全被你們兄妹用了去,還會有什麼好的遭你這般惦記。」徐氏言語間雖是罵著的,可那語氣卻是寵溺得不行。

「哪能啊,這屋子裡大伯母就是獨一無二的寶貝。」呂茜嘴甜的找補。

「行了行了,一屋子人就你最會說話。」徐氏笑罵。

呂璦看著這樣的一幕,心忽的就柔軟起來,母親寵溺的責罵,兄長溫和的調笑,姐姐調皮的撒嬌,一切都是這般鮮活,也如此的……如夢似幻。

恍惚間,呂璦覺得這是自己的夢境,只有夢境才會這般美好,她忍不住出聲加入他們的話題,告訴自己這不是夢。

幾人吃茶聊天之際,天邊的日頭也漸漸西沉,最終隱匿在群山之中,唯留一點點餘暉,顯示著自己來過這世間。

晚上一家人熱熱鬧鬧的用膳,席間,呂莞不停地說著侯府小輩們的糗事,呂璦耐心的傾聽,時不時提出疑問或表達好奇,姐妹倆聊的歡快。

而呂璦也會挑一些在柳州的奇聞異事說給家人聽,一頓飯竟將將用了一個時辰。這時的徐氏也不管孩子們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了,只要她的兒女開心就好,偶爾破例幾次倒也無傷大雅。

漱完口,姐們倆又開始了閑聊,但大多數時候是呂莞在講,呂璦在聽。而一旁的徐氏則是笑眯眯的看著她的孩子,偶爾插幾句話。至於呂珞,一個大男人自然不會跟著妹妹們聊這麼多,與自己的父親到了書房談事。

待到夏日的天色徹底黑透,呂璦呂莞才回到自己的院落。

呂璦的竹沁居和呂珞的風清院是一個方向的。呂璦才出了徐氏的院子不久,便遇到了長兄。

呂璦先打了招呼,呂珞也是遠遠就瞧見了自家五妹妹,正想上前與之交談一番。倒是沒想到是阿稚先朝自己走來,看樣子也是想與自己說說話。

「阿稚,你回來這些日子大哥偏偏有太多公務纏身,也沒來得及問問你是否習慣,要是有不稱心意的地方,一定得同大哥說。」呂珞先開了口,聲如環佩輕響,清泠悅耳。

上一世長兄也與她說過同樣的話,只是當時的她覺得長兄的問題就像是對待一個遠道而來的客人,讓她覺得自己就是這個家裡多餘的一份,所以,她語氣冰冷的回了一句「習慣的,不勞大哥費心」,說完后便氣沖沖的走了。

她不知道大哥是怎麼想的,但她自己是生氣的,是以她便開始疏遠他,久而久之,她的大哥也沒有在與她親近了。

眼下又是這一句話,前世的她會覺得這是一句見外的話,這一世換一種心境,倒也聽出了長兄笨拙的關心,明明在夫子面前都能夠遊刃有餘的公子啊。

看著呂珞眼裡的小心翼翼,呂璦淡淡笑著,俏皮的回了一句:「公務繁忙就是大哥不關心妹妹的借口嗎?雖然我沒有什麼不習慣,但是大哥還是得補償補償我。」

說到這裡,呂璦稍微頓了頓,繼而說道:「就琉璃閣新出的口脂怎麼樣,大哥的月俸夠嗎?」

月光與燈光的映襯下,廊下的姑娘亭亭玉立,嘴角掛著和緩的笑,眼底映著點點星光,笑意盈盈,蓮步輕移間,粉白裙裾隨之擺動,像是夜裡盛開的蓮花,遺世獨立,大抵如此。

呂珞現在才發現自己的妹妹長成大姑娘了,可這個姑娘在外人面前溫和不失禮,溫潤間卻帶著點點疏離,至少在下人面前是這般。而在家人面前,她會調笑打趣,會撒嬌討饒,也會玩笑嬉戲。

在呂璦的故意玩笑下,呂珞的小心翼翼瞬間消失,說話也大膽了些許。

兄妹兩人一起來到竹沁居,呂珞才帶著笑意道:「五妹妹,歡迎回家。」這個五妹妹,才是侯府的五小姐,不是以往不願理人、用倨傲來偽裝的五姑娘。

看著長兄眼裡的倒映著的泠泠月光,這月光微微暈開,轉化為暖入人心的笑意,呂璦也笑意盈盈的回到:「嗯,阿稚回來了。」

是啊,她呂璦回來了,回來彌補上一世的許多遺憾了。

這一刻,她才意識到,這一切,不是夢。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著,呂璦除了偶爾跟著呂茜出門遊玩,便是在家中陪著三姐姐備嫁。上一世的事情忽然間彷彿離她越來越遠,心底那些壓抑沉重的事情也漸漸變得模糊。

除了臨遠侯府以後摻雜進朝堂中的煩心事以外,呂璦現在也不會如剛回來時是不是就憂愁一番了,總之,現在的呂璦生活美滿、順心如意。

至於臨遠侯府的事,那是七八年後的事情,現在憂愁也是憑添煩惱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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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賢妻,不當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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