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山臊
「這樣吧,既然給了她好處,要是不給你點,我心裡也有些過意不去,總覺得在占你便宜,我答應你的三個要求,你再想一個。」花神大發慈悲。
直到這時,林子深才發現花神的不同。
她的口吻和姿態,越來越像一個成年人。
溫暖的光線落在花神身上,她靜止不動,美的像一幅畫,鹿角閃閃發光,像瓷器店被放在柜子中的展品,好似被打濕的長發從腦後生長到了耳邊,披掛在大半個身子上。
林子深仰起頭,花朵都長開了花瓣,肩上的依靠也硬實起來。
天快亮了。
陽光充裕之下,花朵和花神都得到了養分。
林子深施展狩魂,魂魄力向花海深處不斷延伸,發現越往外推移,花朵的密度就越大,越能感覺到一股蓬勃向上的力量。
這就是花神所說的花朵泛濫。
「時間不等人。」花神提醒一句,眼睛向上瞄。
等到太陽徹底露面,她就該躲進木屋裡了。
否則,花海會不斷吸取她的魂魄力,然後向外擴展,要是觸碰到了那個傢伙的領地,一定會爆發戰爭。
如果搖錢樹不在,花神倒是不介意和那個傢伙打一架。
畢竟兩人互看對方不順眼已經幾百年了,期間少有摩擦,也都選擇了息事寧人。
兩人心裡都懷有芥蒂,不想辦法消弭掉,會在日後的大道路途上埋下禍患。
「花種,請給我一粒花朵的種子。」林子深伸手討要。
花神一愣,旋即大笑:「還說你們兩個不是一口子,這不是挺會關心人的嘛。」
說著,花神手指一點,一個光粒從她的指尖脫落,掉入林子深的手心裡。
軒稟看到后,竟感覺到了羞澀。
看向林子深的眼神也有些躲閃。
李渺自知與自己無關,但為了集雨山的前途,她還是選擇放聲提醒:「軒稟,身為山主繼承人,可不能被俗世紅塵蒙蔽了雙眼,你的大道不該止步於此。」
「哼,現在承認我是山主的繼承人了。」軒稟沒好氣道。
倒是讓花神看了一場好戲。
林子深將花種拋給軒稟,說:「墨溝路線圖。」
花神玉指向上一勾,一朵殘花從土地里鑽出,被林子深撿起。
「用魂魄力包裹,你自然就可以看到墨溝的全貌,提醒你一句,除了漫花林,不要試圖用魂魄力深入其他地方,每個地方都有一個我這般的存在,他們不會有求於你,要是被察覺有人入侵領地,就我對他們的了解,殺了你都算善終。」
林子深沒有言語。
在眾目睽睽之下,依照花神所說,用魂魄力包裹殘花,良久,收起魂魄力,將殘花丟給軒稟。
「我試過了,沒事。」
聞言,花神犯了一個特別魅惑的白眼。
白色長發從肩頭滑落,擋在某處。
軒稟收起花種,模仿林子深,也將魂魄力包裹殘花,不多時,收起魂魄力,臉色略有蒼白。
「那些文字...」
林子深尚未說完,就被花神伸手阻攔:「先別急著討要好處,等你們把事情辦了,我自會傳授她操控之法,現在,請吧。」
花神托舉起天上的銀亮小路,向下牽引到林子深腳邊。
軒稟將殘花放置原地,來到林子深身後。
林子深扶正面具,手搭在竹劍上,雙腳踏上銀亮小路,略微詫異,竟有觸地之感。
軒稟緊隨其後,不確定的用腳踏了兩下。
「好真實。」她曾在山上見識過此類神通,所以對花神的成嬰境修為,又多了幾分確定。
兩人腳步不停,銀亮小路亦在前行,不多時,便看不到了身影。
花神也在此時起身,將李渺扔在了外面,扭身進入木屋。
花朵紛紛嚷嚷的移動,堵住了小路,整片花海又恢復成林子深她們初見時的模樣。
李渺四肢跪地,目送軒稟離開。
空中,林子深發現即使不用動腿,銀亮小路也會帶著他們離開漫花林,便停下了腳步。
軒稟沒留神,一頭撞在她身上。
「怎麼不走了?」軒稟捂著被撞疼的地方。
林子深笑道:「不用走也行。」
「的確。」軒稟也停下了腳步,向下看,她們正穿過曾相遇的地方。
迷霧已經全部散去,倒扣的花海也不見蹤跡。
整片天空清澈湛藍,無風無雲。
「還沒謝過你在綠門的出手相救。」軒稟輕聲說。
林子深擺手:「你朋友也救過我,而且我在那個小丫頭手上沾了點便宜,算是還人情了。」
「你說玲瓏啊,那個不懂事的小妮子。白菜也和我說了,叱吒谷的王龍,在邪教一屬,這幾年算是新冒頭的,也算是一號人物。」軒稟點頭說:「落丹境,足以成為一個小門派的門主了。」
林子深摘下面具,呼吸幾口新鮮空氣,便又戴上。
「你的面具和第一次見面不一樣。」軒稟小聲說。
她怕觸碰到林子深的界限。
林子深倒不認為有什麼是不能說的。
「之前那個壞了,所以我就換了一個。」
沉默隨即而來。
軒稟也不再自討沒趣的找話。
銀亮小路前行了大約半個時辰,在邊緣降落。
這裡的花朵比之中心,要矮小很多。
有些花朵還未盛開,只有一個光溜溜的杆子,和上面不出眾的花苞。
落地后,小路在兩人身後潰散,亮閃閃的碎片如花粉般細密,被周圍的花朵吸收。
「收起你的花種。」林子深提醒。
軒稟同樣一臉警惕。
那朵殘花上記載了整個墨溝的地形,任何角落都沒有漏掉。
眼前的這座山名叫假寐山,山上居住了一種山神,名叫山臊,人臉猴身,能說人話,會變化。
山上多小路,路邊長滿了果樹,透過果樹的縫隙,可以看到山壁上的稜角。
林子深正待起步,被軒稟一把抓住手腕,後者將右手放在太陽穴處,微低下身子,眉頭緊皺。
軒稟聽到了白菜的呼喚。
很微弱,從方向來判斷,大概就在假寐山的某處,好像受了傷,很痛苦的樣子。
「白菜,是白菜在喊我的名字。」
林子深看向四周,沒發現任何人的身影。
「別被騙了,山臊會模仿聽到的聲音,而且傳播速度很快,距離很廣。」
說著,林子深遠眺山頭。
只可惜假寐山太大,他也只能看到半山腰,而且假寐山外圍有一層結界,會阻攔魂魄力,要是貿然沖入,會被山臊發現。
暫時不了解假寐山上有多少山神,數量一旦過於三隻,兩人會很難離開。
「我不會認錯,這是我們集雨山的『換聽",一種只有飲過血酒的人才可以互相施展的功法。」
軒稟聽到白菜的呼喚,心裡很著急,後者一定是遭遇了變故。
傳聞山臊好色,性不畏人,白菜怕是遭遇了不測。
「想救她,也要先想好計劃。」林子深反手握住軒稟的手腕:「貿然闖入,非但救不了人,還會把你搭進去,到時候我怎麼救你們兩個,別忘了你自己的事。」
軒稟摸向腰間,甩開林子深的手。
「白菜要是遭遇不測,我也不會苟活。」
面對急眼的軒稟,林子深後退一步,伸手讓行:「你請。」
「你...」
兩人本就不了解,面對突然險情,各有各的說法,本無可厚非。
可一旦有人不打算好好溝通,就必然會造就彼此之間的矛盾。
「白菜我去救,你去找搖錢樹。」
說罷,軒稟頭腦一熱,徑直上了山,她剛跨過山口,就感覺有層水波被自己穿破,下意識的摸了摸衣服,卻是乾的。
林子深神色如常,跟在軒稟身後,用兩張開門符擋住了結界的合攏。
「稍安勿躁,山上有結界,別被情緒左右了行動。」林子深超過軒稟。
這是軒稟第二次下山,沒有任何經驗,被林子深指點后,臉頰通紅,一股後悔之意湧上心頭。
「放平心態,任何一絲溢出的魂動痕迹,都會被高境界者察覺。」
似乎是為了證明這句話的真實性,林子深剛抬腳,就看到一個濃妝艷抹的女人,扭著纖細的腰肢從山上走下來。
林子深收起腳,手垂落身側,讓軒稟沉住氣,拱手問:「敢問可是山神大人?」
「你們是誰,來我假寐山作甚?」女人的視線落在軒稟的臉上:「好美的女人。」
女人聲音突變雄厚,軒稟差點又沒穩住,險些溢出魂動痕迹。
「在下林子深,家妹軒稟,來假寐山借路。」
興許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女人清了清嗓子,歪頭問道:「你姓林,她姓軒,怎是兄妹?」
「山神大人還沒去到外邊吧,在我們那裡,都是這樣的。」林子深說謊不打草稿。
女人不相信:「是嘛。」
但正如林子深所言,他一出生就在假寐山,連山下都很少去,就更別說是墨溝外面了,所以並未起疑心。
「外面的人怎麼會到墨溝?」女人還不打算放兩人過去。
好不容易見到外面的人,他可要好好耍耍。
「來找寶物。」林子深說。
女人問:「什麼寶物?」
「女人。」林子深神秘一笑。
女人眼睛發光,剛要開口,急忙停住,等了三息,才又接著說:「你身後本就有一個。」
軒稟又想發火。
一群幼稚生物。
妄為神的稱號。
「你要是再瞪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摳出來。」女人陰狠道。
林子深插話:「不知山上可有女人,我可以用寶物換。」
「哦,用女人換女人,好啊。」
女人變換了模樣,是一頭山臊。
PS:山臊是古代中國神話傳說中的神獸。山神,人臉猴身,一足,能說人話,而且會變化,特別喜歡吃蝦蟹,《神異經(西荒經)》、《國語(魯語下)》、《訴異記》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