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一個高尚的人(上)
王星瀾想了又想,終於決定去加入太守府成為一名捕快。柴陽是捕頭,又是自己的好大哥,定然不會虧待自己。於是他第二天起了個大早,匆匆地吃過早飯就出門了。
韓海松也出門找差事去了。她還是方劑師,想要晉陞『嘗百草』境必須接觸和學習海量的藥理、藥方。所以她說要去找一家合適的醫館當郎中。
唐承業說自己修鍊的是清凈道,得先入世體驗人生百態,才能出世證得道果。所以他也一大早就出門了,不知道去了哪。
偌大的「唐臣一品」絲毫不會因為三個主人的離去顯得空蕩蕩,嬌滴滴的笑聲此起彼伏……
正如柴陽所說,「唐臣一品」距離太守府很近。王星瀾來過不少次,與門房們多多少少有些交情,直接去了差役們值班的班房。此時正值卯時,皂壯快三班衙役齊聚,捕頭柴陽一一點卯。
見王星瀾來尋,柴陽大喜過望,趕緊招呼他過來。拍著王星瀾的肩膀朗聲大笑:「哈哈,這位是誰大家都不陌生吧?從今天起,這位就是咱們的『二頭』!」
眾人一片嘩然,議論紛紛。
「這王星瀾什麼來頭?不是臨時巡夜的嗎?怎麼突然成咱們的『二頭』了?」
「柴大哥這麼做有些不合規矩吧?」
「王星瀾是不是太守的什麼親戚啊,咋這麼大能耐?」
當然,這些議論大多來自壯房和皂房。快房的那些捕快對於王星瀾的加入沒有絲毫的異議,尤其是曾經參與圍剿「黑煞」的那幾位,一個個的眼神里都充滿的興奮和期待。
柴陽見氣氛烘托的差不多,咳嗽一聲「肅靜!我想大家肯定都覺得一個新人一上來就是『二頭』有點不合規矩。但是,這個地方是我說的算!咱們這太守府是呂大人說的算!這件事是我向呂大人提議的,並且呂大人也同意的。有什麼問題光明正大的提出來,不要像個娘們兒一樣私下裡嘮嘮叨叨!」他說話時動用了真氣,雖然聲音不大,但很威嚴。
王星瀾有些懵逼。柴大哥啊柴大哥,你這不是給我找刺激嗎?我只是想安安心心的當個小捕快啊,你給我個『二頭』是啥職位?但對於一個『二頭』的安排王星瀾並沒有拒絕,當領導示好時,你最好接著,必要的時候還得回過去把領導舔舒服了。當然,這個場合不太適合舔,他和柴陽的關係也用不著舔。
場上一片寂靜,柴陽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又交代皂房的人為王星瀾辦理手續之類的一些其他事情才讓眾人紛紛散去。
王星瀾在這個期間沒有多說過一句話。作為一個空降型的小領導,與大家初次見面時不能多說,最好不說,這樣才能給予下屬足夠的神秘感。
點卯結束,柴陽沒換差服,直接就拉著王星瀾巡街去了。
……
天刑塔性質特殊,所以位置並不固定,但不代表找不到。此時,天刑塔的最頂層有兩道身影在爭辯些什麼。
「徐離娃子,老夫好歹也是你爺爺輩兒的。你就不能給我一個面子嗎?」說話漏風,這是司徒冀特殊的老年音。
「不能。」聲音婉轉悅耳,說話的正是天刑塔主徐離愆。徐離是她的姓,一個很罕見的複姓;愆有罪過、過失之意,是她的名。
她著一身淡粉色的衣裙,身上綉著點點的墨梅。頭髮隨意的挽了一個鬆鬆垮垮的髻,斜插著一支淡粉色的步搖,顯得隨意卻又不失典雅。她小心翼翼地擺弄著酒壚上的那些瓶瓶罐罐,時不時的攏一下鬢角調皮的青絲,露出光潔如玉的皓腕。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她體態豐腴、膚如凝脂,眉心處那枚梅花形的花鈿更襯托出她無骨般的柔弱與嬌媚。一幅絕美少婦的模樣。
司徒冀這個老頭子欣賞不來這種美,繼續說道「娃子,你可知道那三人對我們來說意味著什麼?」
徐離愆:「知道。」
司徒冀有些著急「那你還……」
徐離愆「所以我才同意讓他們來我這兒。老爺子,嘗嘗我這梅花釀,去年的陳釀了,但味道應該不差。」說著從酒壚的瓶瓶罐罐里取出一個造型精緻的小酒壺,酒壺用蠟密封,保存的極為完好。
正事兒當前,司徒冀不會為了口腹之慾違背原則,但他本是好酒之徒,於是連忙拒絕「別別別,你這娃子,做這些干甚!老夫是來找你討酒喝的么?老夫是來找你討人的!」
徐離愆不慌不忙的拆開酒壺上的蠟封,頓時一股混合著梅花花香和酒香的氣味四溢開來。她說道「梅花的花期在冬季,眾花凋敝殆盡之時,正是梅花傲然盛開之時。它有一種品格,一種堅韌不拔的品格。老爺子,我這麼說您能明白嗎?」
司徒冀沒有想到對面這個年輕的娃子會與他打啞謎,微微的一愣。但他畢竟是活了那麼多年了,隨即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他仍不放棄,繼續說「萬一呢?萬一他們沒能承受住那嚴冬的摧殘夭折了呢?」
「那麼,大劫降至。」徐離愆有些戚戚然「若是在我們的庇護下,他們就不會夭折么?恐怕……會更快吧?」
司徒冀沉默不語,他面色複雜,內心在激烈的鬥爭著。是啊,壓力在某種情況下也是一種動力,那三人若是連這些壓力都承受不住,恐怕以後也難有作為,倒不如放手博一搏。若是在庇佑下成長,實力不濟暫且不提,心智不濟卻是大事。亞聖曾說『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嗯,如此看來直面危險才是上上之計……
司徒冀慢慢直起佝僂的身軀,眼眸里爆射出兩道金光,一掃蒼老之態。他伸出兩根手指,朝著逐漸有些慵懶的徐離愆朗聲的說「老夫有兩個條件!」
徐離愆胳膊支著肉下巴,半趴在酒壚上,眼皮都沒眨一下。
「第一,不能只給壓力不給動力,必要的物質基礎還得跟的上。」
徐離愆胳膊有些麻,懶懶的調整了下姿勢。用鼻音「嗯」了一聲,表示同意。
「第二,你這酒壚的酒,老夫很是稀罕……」
徐離愆:「最多一壇!」
……
王星瀾打死也想不到巡街竟然是這麼個巡法。按照柴陽的說法,咱們都是頭兒了,還能像他們一起巡街嗎?當然不能,咱們得去那些人來人往的、人多嘴雜、容易出事兒鬧事兒的地方盯著。
於是二人出了府衙之後直奔坤洲城最大最豪華的聲色場所——翠鳴苑。
翠鳴苑的老鴇子是個塗脂抹粉的半老徐娘,一見到柴陽臉上的粉就撲簌簌的往下掉,走一步扭三步的朝柴陽貼了上去。「哎呦,我說怎麼今兒早起來左眼皮一直跳呢,剛開門還聽著喜鵲在門口喳喳叫個不停。原來是柴三爺來了,怪不得呢!呵呵呵呵,您可是有些日子沒來了,姑娘們可都想你想的緊呢~」
柴陽順勢摟住老鴇子的的腰,大踏步的就往裡走,邊走邊說「還是去老地方,這位是我過命的兄弟,勞煩劉媽媽給安排一下,找幾個懂事兒的。」
王星瀾不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但一大清早的就過來還是頭一回。他有些不好意思,悄聲的說「柴大哥,這樣不好吧。咱們正當差呢。」
柴陽哈哈一笑「走,咱們上去說。」
二樓雅間,柴陽和王星瀾大大咧咧的躺靠在睡榻上,幾個美婢,捏腿的捏腿,揉肩的揉肩,屏風后還有一個蒙著面紗的女子,優雅的撫琴。兩人一陣愜意,好不舒服。
柴陽首先開口「兄弟,你以為咱們是來享受的?」
王星瀾睡眼惺忪,回答「那咱們來這裡是幹啥的?」
「哈哈哈,那你就有所不知了。咱們這坤洲城很是富裕,窯子、妓館還有那些見不得光的庵酒肆大大小小有數百家之多。哦對,還有一個教坊司!按理說教坊司應該開在皇城,可在咱們這就是有一座。你知道這是為啥不?」
王星瀾搖搖頭,表示不知。
「因為咱們靠著淮水啊,往來的達官、富商還有討生活的外地人那可是多了去了。那些人有的時候只在咱們這裡呆上個一兩天就走,就喜歡來這種地方。這人一多,事兒就多,打架鬧事兒的、爭風吃醋的根本就處理不過來。所以咱們這就開了那麼一座教坊司,專門供那些達官貴人們的消遣。」
王星瀾有些明白了。
柴陽接著說「但是這有些人偏偏不愛好官辦那一口,就喜歡這民營的野花。那能怎麼辦呢?這時候是不是該咱們這些人來維護治安了?」
正在給柴陽揉肩一個美婢嬌笑道「是呢,多虧了柴三爺坐鎮咱們翠鳴苑,那些紈絝才不敢鬧事兒。」
柴陽朝著那美婢豐腴的胸脯捏了一把,「嘿!你看看,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嘛~」
王星瀾都聽懵了,一個公職人員大白天的不去當差,跑去妓館聽曲兒消遣,關鍵還讓人覺得很有道理…
呸!這是什麼特么的狗屁道理!
柴陽接著又說「哎,誰讓咱們這坤洲城富裕呢!還有明裡暗裡的賭坊,錢莊,大大小小的有幾十個…還有碼頭,大的有四五個,小的那就不用說了,是個口就能卸貨。哥哥我也很累啊,但是沒有辦法,咱就是這個操勞的命。哎……」
王星瀾的內心戲遠比僵硬的表情更加豐富多彩。
「趁著這幾天你剛入職,哥哥我多帶你兜幾圈,熟悉熟悉咱們這裡的風土人情。」
柴陽的形象瞬間高大起來,閃爍著熠熠的光輝。
「嗯…我想想啊,下午咱們去耍錢咋樣?到了晚上咱們再去暖香樓買鮑。嘿,我都羨慕你有我這麼好的大哥!」
「買鮑?不應該去碼頭嗎?去暖香閣幹啥?」王星瀾一開口,問出了一個世紀難題。
柴陽接過美婢遞過來的米酒,咕嘟灌了一口。他眼神深邃,語氣里透露著滄桑「買鮑,是門學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