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一個高尚的人(中)
王星瀾對刷錢沒什麼興趣,但不好駁了柴陽的熱情,就象徵性的玩兒了兩把。於是他深刻體會到什麼是『民不與官斗』…
搖骰子,把把豹子……
推牌九,手牌各種炸彈、鬼子……
鬥雞時特意押了個看起來瘦弱的,結果對家的雞是個瘸子……
越贏越沒興緻,你說氣不氣!
柴陽對這種好事來者不拒,不一會功夫錢袋子就鼓鼓囊囊。於是兩人打完第二場直奔暖香樓。
其間王星瀾問柴陽「大哥我們這樣真的好嗎?」
柴陽臉不紅心不跳,反問道「你銀錢很多?」
「不多…」
「那我們拿什麼去拯救那些正在受苦受難的姑娘?」
「可這錢畢竟有些…」
「嘿嘿,你放心。只有這些錢我花的不心疼。」
王星瀾本來想說錢黑,但想起柴陽那剛正不阿的品格,頓時覺得一切都是那麼理所當然。
暖香樓不比翠鳴苑,從名字就能分辨兩者的差別。但暖香樓能在業內打出相當的名氣,其實力可見一斑。
此時已華燈初上,各色的馬車停在樓前,樓上傳來悠揚的絲竹之聲,還有女子特有的鶯鶯燕燕聲。王星瀾站在暖香樓前內心久久不能平靜。之前由於『黑煞』事件,城中施行宵禁政策,沒曾想著宵禁才結束短短几天,這裡就人滿為患。
這才是該有夜生活!他好像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柴陽見王星瀾遲遲不肯上前,似乎明白了什麼。他又是哈哈大笑,笑的很誇張,誇張中帶著嘲諷、嘲諷中帶著憐憫「我說兄弟,你不會還是個雛吧?」
「我給大哥打個樣!」說罷,王星瀾大步流星。
暖香樓的老鴇子是個塗脂抹粉的半老徐娘,一見到柴陽臉上的粉就撲簌簌的往下掉,走一步扭三步的就貼了上去。「哎呦,我說怎麼今兒早起來左眼皮一直跳呢,剛開門還聽著喜鵲在門口喳喳叫個不停。原來是柴三爺來了,怪不得呢!呵呵呵呵,您可是有些日子沒來了,姑娘們可都想你想的緊呢~」
嗯,和翠鳴苑的老鴇子一個學校畢業的。
柴陽胳膊順勢搭在老鴇子的肩膀上,大手隔著抹胸狠狠的抓了一把「我還是去老地方,這位是我過命的兄弟,勞煩王媽媽給安排一下。」
老鴇子嗔怪的給柴陽拋了個眉眼「好嘞~咱們春蘭姑娘可是想你想的緊呢,整天茶不思飯不想的,餓的都瘦了一圈了。我這當媽媽的,看著都心疼。」說著,眼淚滴溜溜的在眼眶裡打轉。
好演技!王星瀾衷心的讚歎。
「這位爺看著面生啊,第一次來咱們暖香樓吧?您今兒可是來巧了,咱們家琉璃姑娘今晚梳攏。這會兒正在上面打茶圍呢,請您賞光~」似乎怕王星瀾不動心,她又悄聲的說「從皇城那邊押解來教坊司的,我托關係偷偷給買了下來,這些年一直好吃好喝好伺候著,最擅詩韻丹青,可是水靈的緊,標誌的緊呢~」
加上教坊司三個字,琉璃姑娘的身價瞬間上升好幾個檔次。
柴陽本意不想王星瀾去玩兒那些無聊的茶圍遊戲,文里文氣的,有辱武夫的光榮身份。但一聽說教坊司立馬給了王星瀾一個鼓勵的眼神「去,一定要去!費用全記我賬上!」
你還要臉不?說好的救苦救難呢?剛從賭坊打劫的銀子呢?
記賬=白嫖
王星瀾用力地點點頭,回給柴陽一個肯定的眼神「大哥,我一定會成功!」
……
翡翠居是琉璃姑娘的居所,取自那句「翡翠香煙合,琉璃寶地平」的詩,與琉璃姑娘的名字相互呼應。其規模幾乎佔了暖香樓頂層大半,還未梳攏就隱隱有花魁之勢。
招待客人的地方在正堂,裡間僅用薄薄的屏風遮擋。
十幾個客人在屋內笑談、飲酒、賞丹青。
美婢引至屋內便告退了,王星瀾為了不讓自己看起來像新手,他盡量讓自己從容一些,朝眾人拱手作揖。
「在下唐承業,初來貴寶地。聞得琉璃姑娘今日梳攏,特意前來叨擾。」
語氣文鄒鄒,一幅落魄書生的模樣。
眾人紛紛側目,審視著這位江湖遊俠打扮的書生。露出不屑、玩味的笑容。跑江湖就跑江湖,裝什麼讀書人!
王星瀾坦然落座。打茶圍嘛,有什麼大不了的。以老子九年義務教育的文學造詣,分分鐘干翻你們。
琉璃姑娘此時正以「酒糾」的身份拿著一幅墨跡未乾的畫,請眾人一一品鑒。「奴家獻醜了。斗膽請諸位官人賦詩一首。」
『官人』是個親昵的稱謂,但今晚在坐的諸位都有可能成為她的第一個『官人』。
王星瀾並未看畫,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琉璃姑娘,心中不由得想起渣男寶玉那句震古爍今的名言:這位妹妹我曾見過的。
她冰肌玉骨、粉面含春、眼波流轉、風光旖旎。傲人的雙峰僅用一層淡青色薄紗罩著,香肩半露,媚而不俗,艷而不妖。面容更不必多說,沒有那個男人會拒絕一飽眼福,除非是瞎子。
他很是感慨,幸虧這位姑娘身在妓館,若是出身尋常人家定然會被那些高門衙內、地痞流氓給早早破了瓜。
「官人,該你了。」清澈純凈的聲音帶來一股甜蜜的香氣。
王星瀾恍然醒悟,瞟了幾眼那幅畫,山水朦朧、似晴非雨、點點春色,刻在dna里的記憶立馬給出了答案。但他仍然緊盯那幅畫和那幅畫正上方誘人的溝。有溝必火,我一定要拯救這個處在水深火熱之中的妹妹。
「唐公子若實在做不出,飲酒即可。莫要誤了佳人的雅興。」旁邊一位油頭粉面、環佩叮噹的貴公子有些看不過去了。
打茶圍本是一種遊戲,而現場作詩難度極高。那位公子故意打斷其他玩家的思路,實屬有些壞了遊戲規矩。
王星瀾自然不會慣著他,啞然一笑「原本妙手偶得,不曾想被兄台打斷了思路。因此只有上半闕,我暫且說與琉璃姑娘」
琉璃姑娘對王星瀾的第一印象並不是很好,但她是個有技術有文化有內涵的「三有」女子。含著笑說「唐公子不打緊,半闕也是詩。」
不愧是從教坊司過來的高端玩家,沒點水平還真撐不起這個場子。
「水光瀲艷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只有上半闋,下半闕容我思索片刻。」高端的獵手往往以獵物的身份出現。
妙啊!在場眾人,包括琉璃姑娘先是一呆,然後眼睛一亮,最後憤憤然的盯著剛剛說話的那位貴公子。
詩韻是一種極具文人特色的文學載體,眾人敢玩打茶圍這種高難度的遊戲自然胸有丘壑。這首詩上半闋一出就極具美感,既有晴和之景,又有天雨之韻。但究竟美在哪裡,卻又沒有直接點明,模模糊糊、朦朦朧朧,與畫中山水的朦朧感相互呼應。從字面上看,實中寫虛、從意境上看,虛中寫實。只可惜只有上半闋,不禁扼腕嘆息。
琉璃姑娘銀牙都快咬碎了,這上半闋珍貴她自然能體會的到。若是完整的一首,必定能流傳開來,甚至能被千古傳頌,但僅僅只有半闕。自古以來就有種說法叫『半闕不成詩』,也就是說,她錯過了一個出道即巔峰的機會。
「陳公子莫要再空目餘子,白白折損了一首佳作。」琉璃是個極具職業操守的姑娘,語氣溫柔,絲毫聽不出有嗔怒之意。
王星瀾有些羞愧的拿起酒杯,「下半闕實在做不出了,半闕不成詩。我自罰一杯。」心裡卻在狂喜:這件事已經成了一半。
從遊戲規則上來講,他確實應該罰酒。
其餘客人繼續作詩點評,但珠玉在前,琉璃姑娘有些興緻缺缺。
眼看氣氛有些冷場,目光一直粘在琉璃身上的王星瀾適時的插嘴道「我想出下半闕詩了。」
眾人紛紛側目。
「欲把春潮比琉璃,淡妝濃抹總相宜。下半闕齊了。這首詩贈與琉璃姑娘,興緻所作,便由姑娘命名吧。」
媽耶!白嫖真爽,裝逼更爽,白嫖加裝逼簡直爽翻天!
糟糕!我有點喜歡上了這種感覺…
在眾人紛紛驚嘆之時,美婢又領了一個人進來。一個打扮誇張至極的貴公子,一身只看材料就知道貴到嚇人的織錦衣袍,中等身高、五官端正、濃眉大眼,臉頰還著帶些嬰兒肥,儀態從容,嘴角含笑,一看就是常年混跡花叢的老手。
王星瀾嘴角一陣抽搐,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貴公子見眾人氣氛有些沉悶,朗聲道「在下…」
「王兄!」王星瀾在氣勢上壓過那貴公子一頭。
貴公子聞聲望去,陡然愣住,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