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崑崙劍宗(3)
濁浪樓之下,看客那麼多,卻哪有人能懂鐵有財的傷心?
架是痛痛快快打過一場,守門之人卻仍不相讓,非要死守著濁浪樓之門。
鐵有財想:那個鐵面守衛,縱死也不肯相讓,難不成我真去將他殺了?就算將他打得爬不起來,我帶藍姑娘闖上樓去,又能怎樣?我還是要眼睜睜看她死去...我好不想讓她死去,我好想多看看她的笑容..
與藍玉煙相識這些時日,鐵有財只願身邊的姑娘每日都能開心快樂,他拚命壓抑心頭的悲戚,此刻,真是怎麼忍都忍不下,非要在眾目睽睽之下嚎啕大哭一場,才能讓自己好受些。
見鐵有財哭得傷心,藍玉煙心中亦不好受,眼淚在她眼眶中溜溜的打轉,不過她還是忍著不哭,不住的安慰鐵有財。
鐵有財摟著藍玉煙,哭了好久好久,終於他停下哭泣,努力擠出個微笑,道:「他不讓咱們上樓,那便不上了,咱們尋其他地方觀景去。」
鐵有財已將心中的悲戚全都付諸一哭,他的臉上終於有了笑容,藍玉煙很是開心,她嘻嘻一笑,玉手為鐵有財擦去臉上的淚,道:「鐵門主,終於不哭啦。萬幸沒認你這個乾兒子,要將你哄好實在是件不容易的事情呢。」
她道:「走吧,去其他地方吧,離崑崙劍宗這群傢伙遠遠的。」
三人正欲動身,忽然,門前那鐵面守衛喝了一聲,道:「請留步。」
鐵有財眉頭一皺,回身問道:「你要怎樣?」
鐵面人道:「你們上樓去吧。」
聽聞此言,眾人皆是一驚:這傢伙,本來死不相讓,怎麼忽然轉了念頭?
鐵有財盯著那鐵面人,道:「當真?」
鐵面人點點頭,不再說話。
鐵有財一笑,心想:你這傢伙,雖帶個鐵面具,卻總不是鐵石心腸。你願為我違抗上命,這份恩情,我記下了。
他笑道:「好!那便多謝了!」說罷,他又橫抱起藍玉煙,與王富貴一起,向樓中走去。
行至鐵面守衛身旁,那冷冰冰的聲音又響了起來:「舵主便在樓上,你勝不過他。」是鐵面人開口了。
鐵有財朗然一笑,道:「那我就再哭一場,哭得他心軟時,便可不與我為難。」
三人來在樓中,大堂之內,陳設典雅,古意盎然,堂中木柱不少,其上或有丹青或有詩詞,堂中置了許多紅木案幾。歲月悠悠,不知多少文人騷客來此高談闊論,桌椅都已蓋了層光滑的包漿。
去觀景台還要上樓,三人踏著樓梯,一層層登著。
藍玉煙已覺得一雙眼皮似灌了鉛般的沉,可她不肯將眼睛合上,她害怕自己一睡去,便再也醒不來了。
她靜靜望著鐵有財,道:「鐵門主,上了樓,咱們遠遠望一望就好了,你可別再打架了...」
鐵有財輕輕一笑,道:「不必擔心,我不會再打架了。他們要打我,我就一邊哭一邊求饒。我今日忽然發現,哭還是很有用的,哭得慘些,將對手的心都哭碎,他們便不會為難我了。」
藍玉煙忽然一笑,道:「鐵門主,你又騙我...我本以為你是個很老實的人...沒想到...我叫你騙得好苦呢...」
鐵有財苦笑道:「我其實不愛騙人,只是...」
「你說你從未修行過修真之法,剛才與那鐵面守衛相鬥時卻那麼厲害...」藍玉煙笑道:「你還有什麼事是騙我的?」
鐵有財念起剛才一戰的情景,他自己也覺得奇怪,沒來由的便能斬出劍氣,稀里糊塗便能將那鐵面守衛的劍招全都破去,至於最後一劍,他能凌空佇立,斬出那極霸道的一劍,這一切彷彿做夢一般,他喃喃道:「其實,這一架打得我也莫名其妙。那時,我生氣極了,沒想太多,就念著將一腔怒氣全都發泄出去。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能斬出劍氣,莫非是求仙劍之故?反正到現在,我也覺得奇怪。」
忽然,他笑道:「其實,我得謝謝富貴兄。」他望向王富貴,道:「富貴兄的《如龍傳》中畫了許多奇妙劍招,我看過之後,大有感悟,與人交手時才沒被打得鼻青臉腫。」
王富貴哈哈一笑,道:「沒想到,鄙人的畫作竟有如此神效,看來我得少畫些美人,多畫些俠客了。」
三人具是一陣笑。
談笑間,他們已登上了濁浪樓最高一層,觀景台就在此處。
甫一登樓,即可見七個人正在台上。
其中四人黑袍委地,個個戴著黑鐵面具,著裝與樓下守衛一般無二,不同處,便是有一人身材極高大,背後一柄大劍極是寬厚,怕得有百斤重。
那些鐵面人皆垂手立在一錦衣男子身後,那錦衣男子背負長劍,抬首遠眺,他身姿挺拔,遠遠觀之便覺氣度不凡。
他身旁,有個二八年歲的小姑娘。姑娘嬌小可愛,穿了身淺綠的碎花衣裙,鬢髮上還插了許多五顏六色的小花,想來是她從路邊采了小花,覺得好看,便將之插在自己頭上。
小姑娘嘟著小嘴,來回碰跳著,也不知何事惹她不耐煩。
七人之中,最惹人眼的,該是那個披著白披風,穿了身白衣的姑娘。
她遠遠離開其他幾人,一人獨坐在觀景台邊。
觀景台上,一個欄杆都沒有,只一片大大的木台,遠遠伸出樓外,台下,便是滾滾黃河。那姑娘竟不懼此台之高,連腿都伸出台外。
她一手將長劍杵在地上,一手執個大酒葫蘆。此刻,她正將葫蘆高高舉起,張口狂飲著葫蘆中流出的美酒。
一見那白衣姑娘,鐵有財恍然便想起《如龍傳》的封頁,沈如龍也是這般仰天痛飲著美酒。
這個姑娘,好瀟洒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