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老魔老僧(1)
鐵有財在打量台上之人,台上之人自然也都注意到三個不速之客登上樓來。
台邊坐著的白衣女子只一瞥,便收回目光,仍自顧自喝著酒。錦衣男子亦只稍稍回頭,便又騁目望著遠處。
幾個鐵面守衛將目光投來,他們一個個都深諳守衛之職,那一道道電一般的眼光一瞬便聚在鐵有財三人身上。
倒是那個滿頭小花的小姑娘,一見有人登樓,竟是開心非常,她嘻嘻一笑,飄然來在鐵有財身畔,驚奇道:「哇!剛才我聽樓下響動,想著有人跟黑三打起來了。想不到你們竟能勝過他,能登上樓來,挺厲害嘛。」
小姑娘剛飄然而來,那個背負巨劍的鐵面守衛竟也一步踏出,飛身而來。
兩人一前一後,與鐵有財相距的幾丈距離,竟似一步便踏過了。
鐵有財不諳修真之術,見兩人身法輕靈迅捷,心中嘖嘖稱奇。
小姑娘似不喜鐵面守衛跟她太緊,嘟著嘴氣道:「慕容叔叔!你要跟我跟得這樣緊嗎?」
這些鐵面守衛都是惜字如金的主,樓下之人如是,樓上之人也如是。巨劍守衛不言語,一雙眼卻死盯著鐵有財,似在說:「你敢妄動,那便死!」
那冷冽的目光讓鐵有財渾身不自在,他想:「這群崑崙劍宗的守衛一個個都是冷血無情的模樣。好話是不必說了,無論說什麼,估計只能換回一個滾字。只是,我還能莫名其妙再贏這麼多人嗎?頭疼頭疼...」
頭疼有之,鐵有財卻一點都不怕,大不了再打一架,打輸了便挨頓揍,斷斷胳膊斷斷腿,至多死在他們劍下,有什麼大不了的?
鐵有財年輕氣盛,為一女子做意氣之爭,連性命也枉顧了,若知後人如此不惜命,地下的歷代鑄劍門之主怕也只能苦笑搖頭。
他昂然無懼,迎著那冷冽的目光,盯著巨劍守衛,道:「我的朋友已病得厲害,我要帶她去看看黃河。」
卻見那巨劍守衛渾身一震,仍不發一言。
一旁的小姑娘卻說話了,她道:「瞧這個姐姐的模樣是病得很嚴重呢,她的病治不好嗎?」
鐵有財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小姑娘忽然一笑,道:「大哥哥,你還挺仗義的。為了這個姐姐,敢打我家的守衛。你很喜歡這個姐姐吧。」
鐵有財看看懷中的姑娘,她努力不讓自己的眼合上,可睜開眼這樣簡單的事情對於她來說也似費盡了力氣,鐵有財心頭酸楚,道:「是啊,她很好,我很喜歡她,可是她活不了太久了。」
他的話似也惹得小姑娘傷心起來,她黯然道:「原來是這樣啊。我還想著跟你比試比試呢,瞧你這樣傷心,那就算了吧。」
鐵有財疑道:「比試?」
小姑娘道:「是啊,我哥哥要與雲姐姐在觀景台上比試,我也想尋人在這裡好好比試一場。不過,算啦,今天不跟你比啦。你還是好好陪這個姐姐吧。」
說罷,她扯著鐵有財的胳膊,飛身去觀景台上。
鐵有財只覺身子輕飄飄,一愣之間,人已立在觀景台之上。
小姑娘極是嬌弱,扯動懷抱藍玉煙的鐵有財卻是輕鬆隨意。
這個小姑娘,心腸倒不壞,鐵有財向她道了聲謝,便抱著藍玉煙來在觀景台邊。
濁浪樓極高,觀景台在樓上最高一層,如此高的地方,卻不設一根欄杆。想來,建此台者就是要遊客懷著驚心動魄的心緒來領略黃河盛景。
踏空一步,人就要墜下百尺危樓,墜入樓下那滾滾黃河之中。
臨危而望,河似就流在腳下,那一股股排空濁浪似下一刻就要排在身上,雖心中生畏,然黃河愈壯,這觀景台實在設得妙。
藍玉煙向鐵有財道:「我要像那位姐姐一樣…坐在台邊…」
鐵有財點點頭道:「好。」
臨邊而坐,危則危矣,卻更能切身感受大河之壯。
將藍玉煙放在台邊,鐵有財陪她坐下,他緊緊摟著姑娘的腰,防她體力不支,墜下河去。
夕陽將天染紅,滾滾黃河也被蓋了層紅紗。太陽一日日東升西落,大河一日日奔流不息,觀此壯景,誰都要覺得自然浩大,自身渺渺。
大河東流,自古如今,沒一刻肯將息,觀河之人卻一代換了一代,眾生彷彿河中浮沙,只得一生逆旅,隨波逐流,誰都回不了頭。非要等河東流入海,沙才能停下步伐,一生之逆旅至此方休。
台外景色雄壯有之,多的卻是蒼涼。
「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王富貴已來在鐵有財身旁,他也騁目遠望,口中吟著詩句。
是啊,誰人不是河中一粒浮沙?誰能逆流而上?還不是只能隨波逐流?
身旁依著的姑娘就要死去了,鐵有財只能看著她死,什麼都做不了。
一時間,心頭的悲戚全都涌了出來,他的眼淚止不住的往外涌。
藍玉煙看他又哭了,便為他擦著淚,微笑道:「怎麼…怎麼成愛哭鬼了?」
鐵有財一邊流淚一邊笑,道:「還不是你惹我傷心?跟你在一起,我將這輩子要傷的心全都傷盡了。」
藍玉煙輕輕道:「那以後…可不許傷心了…」
忽然,一旁的白衣女子開口了,她道:「酒是好東西,專治傷心,你喝一些吧,喝醉了就不傷心了。」
說罷,她將自己的大酒葫蘆遞給鐵有財。
鐵有財一望那姑娘,見她雙頰生紅,顯是喝了許多酒,人已醉熏熏。
醉酒臨危,倒下便是萬劫不復,不過,瞧那姑娘絲毫不將滾滾大河放在眼裡,當真瀟洒。
鐵有財向她一笑,道:「姑娘說的是!應當喝些酒,多謝了!」
他接過大酒葫蘆,念起姑娘剛才仰天痛飲的模樣,也決意效仿一番。
將酒葫蘆高高舉起,酒流奔涌而下,鐵有財張大嘴,想將酒全接入自己口中。
剛喝了一口,鐵有財立刻便覺口舌如燒,這酒也太烈了!
他登時咳嗽一聲,酒全嗆入鼻中,更是火一般的辣。
酒流不停,鐵有財自不敢再拿嘴接,那酒水全都灑在他臉上,著實狼狽不堪。
鐵有財滿臉酒水咳嗽連連,如此窘態,惹得眾人皆哈哈大樂。
那白衣姑娘笑道:「酒是用來喝的,不是用來洗臉的。」
鐵有財道:「你這酒…你這酒也太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