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顧清河(4)
顧清河,這幾十年,關於這個姓名,似乎並沒有什麼新的傳說。
這個姓名,沒當年那麼閃耀了,輝煌之後,自然是沉寂。世間萬事萬物,都要遵循這種規律,似乎連顧清河都逃不脫。
如今,該是有不少人以為那個叫顧清河的傢伙已經死了。
饒是如此,顧清河,這三個字,仍是修真界中最響亮的名號!
人間是有皇帝的。受命於天,既壽永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皇帝的權利很大,生殺予奪,莫敢不從。不過,他的天下不是修真者的天下,修真者哪有人肯將皇帝放在眼內?皇帝的天,是被修真者踩在腳下的。
修真界中,沒有皇帝。如果非要選一個皇帝出來,那這個人一定是--顧清河!
顧清河,崑崙劍宗之主,他才是普天之下權勢最盛之人!
修真界中的皇帝,這種身份夠不夠顯赫?
不夠!
顧清河還有更顯赫的身份--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
這個名號的意味,相信大家也明白。我本想將它寫得深刻些,什麼趨之若鶩又求之不得,什麼高處不勝寒,一覽眾山小云云。寫了很多,我又都刪去了。
就讓「天下第一」這四個字來詮釋它自己的意味吧,足夠了。
顧清河已在「天下第一「的位置上呆了一百多年。從最初無人可撼動,至後來無人敢覬覦,百餘年的時光已經過去了,看來,連顧清河他自己也煩了,天下第一實在沒什麼意思,還不如去當個任打不還手的書生。
觀景台上,顧清河立在那裡,他只不過白了發,白了眉,模樣也蒼老了些,這些變化,並不如何顯著,怎麼看他都是從一個年輕書生變成了白首太玄經的老秀才。
又有誰能想到,他是從「王富貴」變成了「顧清河」!
觀景台上,所有人的眼光都已不能從他身上移開。
眾人中,驚情最巨的是煉赤陽,他癱在地上,人已抖似篩糠。
顧清河俯身,沖煉赤陽一笑,道:「煉小子,你膽子怎麼還是這麼小?」
眼見這張笑臉離自己越來越近,煉赤陽如尺蠖般不住退後,他驚聲尖叫:「啊!啊!你...你不要過來!你...啊!啊!你...」
煉赤陽如此模樣,是已被嚇破了膽,堂堂一庄之主,此刻竟像個看見草蛇的小姑娘。
眼前情狀實在有趣,顧清河哈哈一笑,又向煉赤陽身旁走了兩步,他道:「煉小子,當年念你年紀小,留你一命,今日,你敢打我腦袋,那是如何也留你不得了!」
煉赤陽聞言大驚,「啊!」得叫了一聲,之後,竟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性如烈火,不可一世的赤陽庄莊主煉赤陽,此刻竟被嚇暈了過去。
瞧著躺在地上昏死過去的煉赤陽,顧清河大覺有趣,他道:「你小子,膽子這麼小,一句玩笑話,便被嚇暈了。當年暈,如今還暈,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卻見執骨老僧飄然來在顧清河面前,躬身行禮。
顧清河笑了笑,道:「小和尚,好久不見。你已老成這樣了。已快百年,你還不肯放下你哥哥的腦袋,何必如此呢?」
原來,老僧手中的骷髏,竟是他的哥哥!台上幾人無不聳然動容。
老僧修的是閉口禪,他已幾十年不曾開口說話,這一刻,他竟突然開口了,許是太久不曾說話的緣故,他的聲音有氣無力,艱澀嘲哳,他慢慢道:「宗主大人,我已快要放下了。」
顧清河一笑,道:「那便好。」他又道:「你修閉口禪,何必因我破功?」
老僧說道:「宗主大人相問,不敢不答。」
顧清河苦笑搖頭,道:「怨我怨我,早知如此,便不向你問了。」
老僧又向顧清河行了一禮,道:「宗主大人,小僧去了。」
顧清河點了點頭,老僧伸手提來昏死的煉赤陽,飄然飛去觀景台外。
那個滿頭小花的小姑娘來在顧清河身邊,水靈靈的大眼睛不住的打量,她在顧清河身邊繞來繞去,道:「你真是宗主大人嗎?」
顧清河笑著問她道:「怎麼?你覺得我不像?」
小姑娘嘟著嘴,搖了搖頭,道:「不像,一點都不像。」
顧清河道:「那我應該是什麼樣子?」
小姑娘歪著腦袋,想了想,說道:「我覺得你應該像我爹爹那樣,光是站著就很有氣勢,說起話來聲音很大,別人都不敢不聽。我爹爹是副宗主,你要是宗主大人,那就該比他還有氣勢,派頭應該比他更大,那樣才對。」
顧清河哈哈大笑,他道:「原來如此,那可真要讓你失望了,我一向沒什麼派頭,莫說你爹爹,我的派頭連你哥哥都比不過。」
錦衣男子一瞥巨劍守衛,道:「慕容叔叔。」
話雖未盡,意思卻清楚明白:宗主現身,不知真假,該由你來分辨分辨。
卻見巨劍守衛仍垂手而立,不發一言。
錦衣男子不禁眉頭大皺,暗道:慕容叔叔今日是怎麼回事?紅髮老魔發狂時,他不出手,竟也不許手下出手。那書生忽然成了宗主,他還這樣獃獃立著,不出一言,當真是奇怪之極。罷了,由我來分辨吧。
他走來顧清河身前,行了一禮,道:「說來可笑,我身為崑崙劍宗之人,竟從未見過宗主真容,若您真是宗主大人,千萬恕我眼拙之罪。」
顧清河道:「你...讓我想想...你叫成飛,是吧。」
錦衣男子點點頭,道:「不錯,我叫成飛。崑崙劍宗副宗主成雄之子。」
顧清河又轉向那小姑娘,道:「你...你叫成蝶。」
小姑娘點了點頭。
顧清河慨然一嘆,道:「當年,你們的爹爹滿月時,我曾將他抱在懷中,那時候,他還是個襁褓中的小嬰兒。時間過得真快,你們是他的兒女,如今都已經長得這麼大了。」
說罷,顧清河抬起手來,伸出一指,但見指間金光點點,熠熠閃耀。他以指為筆,凌空而寫,筆過處,金光不滅,久久留駐。
終於,寫罷停筆,兩行閃著金光的詞句浮在空中:
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歸去無人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