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新仇舊恨(1)
顧清河真不愧天下第一。指尖金光乃他真力所化,以此為墨,竟能將白石之詞寫於空中。
空中所浮的那兩行詞,鐵畫銀鉤,龍伸蠖屈,雖非白紙黑字,然筆畫之間自成氣象,端得是一幅好字。
甫一見這兩句詞,成飛成蝶兩兄妹大為動容,他二人立時便跪在顧清河面前,齊聲道:「見過宗主大人!」
這兩句詞,別人或有不知,崑崙劍宗的弟子焉有不知的?崑崙總壇的絕壁之上,鐫刻的就是這句: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歸去無人管。
絕壁之字正是宗主所提,與這兩行金字一般無二,眼前寫字者不是宗主又能誰?
「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歸去無人管。」鐵有財吟誦著白石之詞,心下一陣感嘆:顧清河,你放著崑崙劍宗之主的位子不坐,卻要喬裝成書生,賣春宮圖為生。想來,你是太寂寞了吧。
沉吟之後,鐵有財道:「我師傅曾說,白石之詞格調雖高卻少有真情,只有《踏莎行》中這兩句,寂寥悲苦之情最濃。」
忽的,他一笑,道:「詞是好詞,我卻不喜歡,」
顧清河負手而立,他正望著那兩句詞出神,忽聞鐵有財之語,便道:「那是為何?」
鐵有財笑道:「將『無人管『三字改成『無須管『這樣才合我意。」
顧清河哈哈一笑,道:「冥冥歸去無須管。改得好!洒脫多了!」
他袖袍一揮,兩行金字登時作煙雲散。
成蝶瞥見身後幾個守衛仍獃獃立著,她道:「慕容叔叔,你們快過來拜見宗主大人呀。」
巨劍守衛一步上前,向顧清河一拜,他問道:「屬下可否吐露您的身份?」
顧清河苦笑道:「慕容烈呀慕容烈,你都已是一舵之主,怎麼偏偏腦筋不能活泛些?」
慕容烈道:「宗主有令,屬下不敢違抗。」
顧清河不覺莞爾,他道:「好吧好吧,方才之令,都不作數。慕容烈,你當真是走火入魔了。煉赤陽要傷這兩個小傢伙時,你只袖手旁觀,看來,你真將我的每一個字都奉作圭臬了,日後向你下令時,我還得逐字思慮才行。」
聽宗主撤去方才之令,慕容烈洪聲道:「拜見宗主!」他與手下幾人一起齊刷刷跪了下來。
成蝶撓撓頭,道:「宗主大人,你何時下過命令呀?我怎麼不知道?」
一旁,成飛向她道:「該是宗主與鐵門主一行人登上樓的時候吧。宗主大人修為極高,用些傳音入密的法訣,我們定無法察覺。他不許慕容叔叔出手,也不許慕容叔叔吐露他的身份。」
慕容烈向成飛道:「少爺所講不錯。」
成蝶恍然道:「原來是這樣!慕容叔叔,你早認出宗主啦!」
慕容烈又點了點頭。
顧清河笑道:「他未吐露,我也已現身了。好了,都起來吧。」他大袖一擺,跪地眾人只覺一股輕柔之力拂面而來,他們皆覺得身上一輕,似被人相扶,饒是想跪,也跪不下,只能站起身來。
至此刻,鐵有財也忽然明白了許多事情,他哈哈大笑,向顧清河道:「顧宗主,濁浪樓下,是你暗中幫我吧。」
顧清河笑道:「不,算你我二人一同出手。能仗求仙劍一戰,當真是痛快至極!鐵門主,那一式『問劍天下『可還受用?」
鐵有財笑道:「頂好!頂好!當真是天下無敵的劍招!」
顧清河忽然拍了拍額頭,道:「對了對了,年紀大了,記性不好。還有件要緊事不曾做。」他將手伸向書簍,卻見《如龍傳》緩緩浮了起來,畫冊慢慢飄入他手中。他將《如龍傳》遞給鐵有財,道:「鐵門主,還請收下我的拙作。這本《如龍傳》,天底下或許只有你能讀懂了。」
至現在,鐵有財才明白,這本《如龍傳》並非只是一本畫冊,它是一本劍訣!
鐵有財心想:「無怪乎我聽《如龍傳》的故事時,入戲如此之深,原來畫是天下第一之人畫的,故事的也是天下第一來給我講。這位天下第一,他想讓我學《如龍傳》中的劍法!」
他接過《如龍傳》,向顧清河道:「多謝了,顧宗主,我懂你的心意。」
忽然,鐵有財問他道:「你能成仙嗎?」
顧清河一怔,他萬不能料鐵有財竟有此一問,他嘆了一聲,搖了搖頭,道:「不行。」
鐵有財嘆了口氣,忽的,他笑了,他向顧清河道:「或許,你比我更有資格當鑄劍門之主。」
顧清河聞言,雙眼一亮,他道:「鐵門主,鑄劍門之位,我可覬覦多年了,小時候想當鑄劍門之主,兩百年過去,到現在,我還在想。你那個位置,我實在愛死了。唉...只可惜,我太老了,我要能再年輕些該多好,握著求仙劍的,肯定是我。」
鐵有財搖了搖頭,他道:「我所說的,並非是玩笑。這天下,你是離登天成仙最近的人吧。你說你深愛沈如龍,這份心緒,我明白。若你仍是王富貴,仍是那個書生,我倒明白的沒那麼深刻,你是顧清河,是天下第一,你的求仙之心,我全都明白!我很佩服你,真的很佩服你!」
顧清河愣住了,他都已兩百多歲,早就萬事不縈於胸懷,可聽罷鐵有財的一席話,他久久不能自己。
回過神來,顧清河嘆道:「鐵門主,我有什麼好佩服的?我又成不了仙...」
鐵有財昂然一笑,道:「求仙不成,鑄劍不滅!」
顧清河又是一愣,隨即,他立刻明白了這八個字的意味,他朗然笑道:「不錯!應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