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新仇舊恨(3)
雲英吐后,人軟軟倒了下去。鐵有財忙將她抱住。
不料,雲英又開始嘔吐,這次,吐的更多,連她自己身上都被吐了一堆。
痛快吐了一陣,懷中的姑娘似舒暢多了,她雙眼輕合,口中不住喃喃道:「我是...雲英,我是..我是...」說著說著,她竟沉沉睡去了。
抱著姑娘,鐵有財叫苦不迭,兩人身上都是彌散著濃濃酒氣的穢物,實在狼狽得緊。
他忽的想起了自己的酒鬼師傅,暗嘆道:唉,這個雲姑娘,看著瀟洒明慧,怎麼偏偏是個女酒鬼?跟我那個酒鬼師傅一模一樣,喝多了就吐,吐完了就睡。
師傅經常吐,有時還要吐在床上,污穢之物到最後都要由鐵有財來收拾,這實在是段糟糕透頂的過往。
總算懷中的姑娘俊秀漂亮,她酒後所吐之物也能稍稍可愛些,總比那個糟老頭子吐出的強。
鐵有財望著睡去的雲英,笑道:「原以為師傅死後,本門主不必再與這些東西打交道了,萬萬沒想到,今日又冒出個你,秀口一吐,便讓鑄劍門之主束手無策甘拜下風。」
酒這東西,是有些奇妙,喝完之後,暈暈乎乎,飄飄搖搖,可它究竟有怎樣的魅力,竟讓人能這樣沉迷?
師傅是酒鬼,鐵有財卻極少喝酒,鑄劍門中實在太窮,養活一個酒鬼已是極難,哪有餘釀能再造一個出來?自鐵有財偷酒大醉險些和師傅結拜之後,師傅便再也不讓他碰酒。酒中滋味,鐵有財懂的不深。
「雲英...雲英...你似乎認得我,可我對你怎麼一點都不記得?你一個姑娘家,竟也嗜酒如此,究竟什麼愁讓你要喝這麼多酒來消?你愛酒,我師傅愛酒,沈如龍也愛酒...酒便這麼好?」
瞥見雲英扔在地上的葫蘆,鐵有財將之撿了起來,晃一晃葫蘆,裡面仍有酒聲,這個葫蘆似乎是件法器,當中的酒怎麼也喝不光。
「真是妙,師傅他老人家若有一件這樣的寶貝,他做夢也要笑醒了。」鐵有財舉起葫蘆,又喝了十幾口酒,這下,他也酩酊了。
抱著雲英,鐵有財席地而坐。此刻,天也黑了,濁浪樓外,陣陣濤聲,不絕於耳。
酒喝多了,人暈得厲害,鐵有財望著觀景台外昏暗的風景,心中忽覺悵然,他喃喃自語道:「我是鑄劍門主不錯,可說到底,我就是個小鐵匠呀!除了打鐵,什麼都不會。本來,我就想去金陵開個鐵匠鋪,掛著鑄劍門的招牌,將錢掙了,將老婆娶了,將兒子生了,再將求仙劍託付出去,這一輩子也就如此了...我不懂修鍊,不懂修真,也沒想跟修真界有什麼瓜葛...修真界...修真界...我好像要卷進去了...」
思緒正翻湧間,鐵有財忽然聽見身後一堆細碎的腳步聲,回頭一看,許多人都已登上樓,將他圍了起來。
這些人,都是被黑鐵舵守衛擋在樓下的遊客,崑崙劍宗幾人離去之後,他們便一股腦湧上樓來。
鐵有財醉得深,只聽周圍說什麼少年英豪,說什麼仗義公道,說什麼醉打蔣門神的武二爺云云。
鐵有財聽不明白,也懶得細聽,他只覺睡意難擋,頭一栽,也睡去了。
雲英醒來了。她的腦袋昏昏沉沉,還有些疼,坐起身來,見自己在牙床之上,床上羅衾厚褥,倒是舒服。
她一顧四周,房屋不大,其中陳設卻甚是考究,房內一應傢具皆是紅木所就,牆上掛著字畫,地上鋪著地毯,幾盆花擺在窗邊。房中最醒目的,是個梳妝台,台上大大一面銅鏡。這間房子,倒像是哪家小姐的閨房。
雲英要找的東西不在房中。她推開門,走了出去。
門外,是個廳堂,堂中亦陳設了許多紅木傢具,一張八仙桌置於廳堂中央。她要找的東西,正在置在桌上。
桌上置的,不是他物,是雲英的大酒葫蘆。
她走來桌旁,抓起葫蘆仰頭喝著酒。
「雲姑娘,你酒癮怎麼這樣大?一睜眼就要喝酒?」
雲英正喝著酒,忽聽有人說話,她循聲望去,見窗檯邊,有一個人正躺在搖椅之上,那人沐浴在窗間灑下的陽光之中,此刻正淺淺笑著。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鐵有財。
喝罷酒,雲英也搬過一張搖椅,學著鐵有財的模樣,在窗邊曬起了太陽。
她道:「昨日酒喝的太多,今早起來頭有些疼,喝些酒可解宿醉后的頭疼之症。」
鐵有財笑道:「可不是昨日,你已睡了三天三夜。」
雲英一怔,道:「我竟睡了這麼久。」隨即,她伸個懶腰,微笑道:「總算睡了個好覺。」
這個姑娘,是不是瀟洒得有些過頭?她濃睡方醒,也不梳妝,頭髮亂糟糟,貼身的衣物也不整肅,露出的肌膚不多,卻總是不雅,古人倒履相迎的是嘉賓,她的玉足不著鞋襪,卻是為了找酒…
鐵有財苦笑道:「雲姑娘,不如你先去洗漱一番?你的衣服,婢女們拿去洗了,這時也該幹了,我讓她們…」
他話還未說完,雲英便截口道:「嫌我邋遢?」
鐵有財忙擺手道:「不是不是!是你穿的太少,春光都讓我看去了…」
雲英哼一聲,道:「一副清清白白的身軀,便讓你看看又能怎樣?」
鐵有財愣了半晌,久久說不出話來,眼前的姑娘倒是自在,曬著暖融融的太陽,神色間說不出的適意。
鐵有財苦笑著搖了搖頭,他不再說話,只與雲英一起曬著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