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愚蠢!齊玉柏,你當真以為現在這個身體,還是你佔了主導嗎!」齊玉棘獰笑著道,「不怕告訴你,齊白楊早就已經被我弄死了,他死的時候還心心念念著要你恢復,可惜啊……跟你一樣蠢,齊白楊幫你佔據了齊桑柳的部分,我也佔據了齊雲杉的部分,如今,我還擁有了齊白楊的部分,照道理,我才應該是這具身體的主人!」
「嘭!」話音剛落,賀錦兮便對著他重重一錘。
「臭娘們!你!」齊玉棘下意識想要反擊,不想卻被賀錦兮點了穴。
「你是不是身體的主人,可不是你說了算!」賀錦兮從懷中抓出一根銀針,直刺向齊玉棘的頭頂。
「這個廢物要是真的想留下,也不會被我奪了大部分的身體,還不如交給我!我還能將齊家發揚光大!只有我這樣優秀的人……」
賀錦兮被他吵得耳朵疼,順手將鏡子往他面前一懟,他的神色又平靜了一些,她立刻說道:「齊公子,我這個人嘴笨,說不出動聽的話來感動你,我只是想提醒你,再不了斷,只怕後面會被齊玉棘搶佔身體,你就再無出頭之日了。」
「可是我,懦弱,無用……玉棘他,比我強,更適合,齊家……」齊玉柏深吸了口氣,「連話都,說不清,有何用?」
「誰說你無用!」賀錦兮從他的話中聽出了端倪。
想來也是,他從出生就被人嫌棄,一路被幾個分裂出來的靈魂比過來,已經是很艱難。
家裡人必然也知道其他身份的能力與才幹,哪怕想要治好他的病,少不得也要多加比較。
想來這也是齊玉柏的身份越來越多的原因。
賀錦兮無奈說道,「且不說你來到營地之後,看護們是如何在私下裡稱讚你為人寬厚,處事妥當,有運籌帷幄之才,更莫說我關起來的這些時日,你如何穩住營地,得以人人稱讚,只說與你相識多日的阮阮,先前她便告訴我你的本事是尋常富家子弟所無法企及的。」
聞言,齊玉柏的目光微微一盪,看向賀錦兮,「真的?」
「真的!她還……」賀錦兮說著,咬了咬牙,在心中暗暗向阮阮道歉,「還說嫁人應嫁齊玉柏,只有你這般才學與樣貌才是真正的良家夫婿!」
「可是我……」
「哈哈哈,可笑,這種謊話你也相信,你當真不知道自己是幾斤幾兩重了!」在齊玉柏愣神的當兒,齊玉棘伺機而動,立刻嘲笑。
賀錦兮按住他的腦袋,將鏡子懟到他的眼前,接著說道:「齊公子,你要是消失了,那她……她該有多傷心啊!不僅僅是她,營地里的那些看護們,病人們,都會傷心的,你不是無人在意!」
「我……」齊玉柏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陷入沉默,這思緒的波動之間,齊玉棘又有了可趁之機:「齊玉柏,你別忘記了,你爹喜歡的是我,你娘喜歡的是雲杉,夫子至今依舊覺得齊白楊是可造之材,就連齊桑柳,也有小毛頭喜歡,唯獨你,一身缺點,無人喜歡……你連說話都靠身邊的樂師幫你解讀,你算個什麼東西。」
「別聽他胡說!雲杉和桑柳的離開,不是給齊玉棘讓路,是為了你,不論你是因為何事消沉,都不應該辜負他們的犧牲,大家想要留下的人自始至終都是你,不要讓他們白白消失……」
齊玉柏的神色變得極為痛苦:「消失……我該消失嗎……不能消失……我應該消失……啊——」
賀錦兮的心頭一顫,她知道現在是齊玉柏最重要的時刻,如果他越不過自己,那就只能被齊玉棘鳩佔鵲巢,可眼下,齊玉棘的勢頭比他強大得多……
他,真的能夠戰勝齊玉棘嗎!
……
「啊——」痛苦的嘶吼聲震破雲霄,也驚到了營外的看護們。
營內的巡邏慌忙循聲而去,直追到了司命夫人的房子前,正要找司命夫人確認情況,忽然看到她的房門砰的一聲,碎成無數片,一個鼻青臉腫的男人走了出來。
「齊公子……」
「齊玉柏……」
眾人認出他正是近日在營地替代賀錦兮發號施令的齊家公子,連忙上前正要開口,卻不料,齊家公子竟然抬手將為首的人一拳打倒,一個縱身,踏上屋頂,鑽進茫茫夜色之中。
隨後趕來的阮阮親眼看著他離開,連忙去看賀錦兮,卻發現賀錦兮的房間里無一物是好的:「賀姐姐……「
「是齊玉棘。」賀錦兮看起來頗為狼狽,「他發瘋了,功夫也變得更厲害,我怕傷害到旁人,不敢與他抗衡,只能讓他離開。」
「哎呀!這可糟了!齊玉棘他……」阮阮急的團團轉。
賀錦兮連忙安慰道:「別擔心,我想他變回齊玉柏后,就會回來的。」
阮阮急得直跺腳:「不是呀!他剛才也沒戴面巾,油布衣也都破破爛爛,這萬一要是將疫病帶出去了可怎麼辦啊!」
賀錦兮:「……」
她沉默了下,提醒道:「他應該是直接就來找我的。」
「對啊!」阮阮說著,又是一頓,「若我沒記錯,賀姐姐你已經超過三天了吧?」
賀錦兮點了點頭:「昨晚上就到了。」
「那……那你沒事,太好了!」阮阮高興地說道,「你沒事,齊玉棘出去后應該也沒事,阿彌陀佛,疫病應該不會擴散……」
賀錦兮有些欣慰:「我被關了三天,阮阮倒是越來越像個大夫了。」
……
賀錦兮自丙營離開,清洗一番之後,立刻又換上油布衣,前往甲營。
「賀姐姐,你才出來,怎麼不休息一下呢!」阮阮攔住她勸說道。
「我在丙營這幾日什麼事都沒做,一直在休息。」賀錦兮道,「而且,封常棣就在甲營,他染了疫病,我得去看看他怎麼樣了!」
聞言,阮阮的神色一黯:「就……就算賀姐姐你去了,司命他也不一定要見你……」
自從司命被挪到了甲營之後,就停用一切藥物,只令人留下了一些日常必備的物品,甚至看護想進去照顧都被他拒絕了。
「那是別人,不是我。」
賀錦兮說完,便直奔封常棣的住處。
封常棣將自己安排在了最靠山腳的位置,同時也把自己跟周遭的病人隔開。尋常看護走過來,需要一段時間,對賀錦兮而言,也不過是幾個起落的功夫。
她剛剛靠近封常棣的屋子,就聽到裡頭傳來一道有氣無力的低喝聲:「滾開!」
賀錦兮停下腳步,又聽他接著道:「我說過了,都不準過來,除非是司命夫人的事情。」
賀錦兮立刻靠近,一面說道:「我的事情,由我自己稟報就成了。」
話落,她推開了門,隨即倒吸了口氣。
封常棣的半個身體俯在書桌前,僅用左手撐著身體,右手在紙上記錄著什麼,他的臉色蒼白,唇已經無血色,不過三日不見,整個人彷彿脫了一層血肉,看起來虛弱至極。
尋常重症病人在三日之內也不可能達到眼下的地步,那就只有一個原因了。
「封常棣,你故意是加重自己的病情?」賀錦兮走過去,想要扶住他,卻被他避開。
他仰頭看她,臉上頭一回露出不悅:「你怎麼來了?」
「我再不來,你就要死了!」賀錦兮氣得雙眼通紅,她知道封常棣要以身試病,以此配藥,但是沒想過他會把自己整成這副模樣。
「我說過,沒那麼快死。」儘管她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但是封常棣依舊從她的眼中看出了淚意,此刻又不能為她擦淚,便只能勉強安撫,「你夫君的醫術舉世無雙。」
「你要是再加重自己的病症,我夫君就要換人了。」賀錦兮氣得恨不能錘他,偏偏又心疼不已,「封常棣,你能不能有個度啊!」
「你先回去,我已經有了頭緒,過幾日病好了,就出來。」他溫聲哄著她,「我保證。」
「休想打發我。」賀錦兮說著,直接坐到他身邊,「從今天開始,不對,從現在開始,我就在這裡守著,給你當下手,你想記什麼東西,抓什麼葯,你告訴我。」
「不行,這裡危險!」
「你一個染病的都不怕危險,我怕什麼!」賀錦兮賭氣地搶過他手中的筆,「我要是也染上了,說不定還能激勵你,讓你更快制出解藥來!」
封常棣嘆了口氣,換一個法子勸她:「你要是守在這裡,那營地怎麼辦呢?」
賀錦兮早就想到他會這麼說,立刻道:「整個營地這麼多人,也不差我一個,更何況,還有南陽侯在呢。再者,我都在丙營關了這麼多天了,要是亂早就亂了,還會等到現在!」
賀錦兮說著,又威脅道:「你要是再趕我走,我就把這一身油布衣撕了,大不了關在一起。」
封常棣只得依她,道:「那我們約法三章,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絕對不可以掉以輕心。」
聞言,賀錦兮露出笑容:「你放心!我肯定要保護好自己,不然怎麼照顧你呢?」
說完,她愉快地拿過墨:「你的墨快用完了,我幫你磨墨!」
封常棣再一次無奈嘆息。
屋頂上,一道黑影悄悄放下了瓦片,飛一般沖向夜幕之中。
他自甲營外圍繞道,直奔衙門後院,躍入封秀雪的院子門口,卻沒有進入,只將自己看到的一切轉告給了門口的丫鬟。
丫鬟收了消息,便向封秀雪報告。
此時,封秀雪正在大廳內會客。
聽完下人的稟報,她的唇角露出滿意的笑容:「賀錦兮已經搬到封常棣的住處照顧他,那必然無法再管各營事務,如此說來,整個營地就在你的掌控之中了。」
「這種掌控不要也罷。」回答她的是立在窗邊的男子,他轉過身,月光灑在他的臉上,露出他的真容,赫然便了神色焦燥的齊玉棘,他不耐煩地說道,「我每日還要借扮成齊玉柏管著營中事務,簡直要命,司葯還是趕緊想辦法接手這些雜事吧。」
「你覺得封家人中,誰更適合接手?」封秀雪反問道。
「誰接手跟我有什麼關係?我想要什麼,司葯你應該清楚。」齊玉棘哼了一聲,「先前讓我開庭林齋時,你就說過,只要我助你一臂之力,你就能幫我除掉其他人,結果最後還是要我自己動手。」
「你不是說,已經將齊玉柏控制住了,還要我做甚?」封秀雪看向齊玉棘,眼中帶著不易察覺的防備。
「除非根治,否則我不放心。萬一又出了什麼老六老七,我還得費心思控制他們,還不如一次解決來得乾淨。」齊玉棘說著,懷疑地看向她,「你該不會……治不好我,故意用這些事情騙我幫你做事吧?」
封秀雪微揚下巴:「你當我是封常棣?既年輕又沒本事,也沒見識?你這病症我見得多了,待我坐上司命之位,自然會治好你。」
「有司葯,哦不,未來司命這話,我就安心了。」齊玉棘朝他拱拱手,「沒事我就先告辭了,這會離開得太久,他們會起疑心,特別是阮家那個,盯得甚緊。」
齊玉棘說罷,徑直離開。待他一消息,隱於帳縵后的黑衣人才現身。
「果然,沒了封常棣的指點,賀錦兮就急了,丟下一堆事務跑了。」黑衣人冷笑道,「本以為封常棣不好下手,如今看來,他的軟肋倒是實用。」
「這次也算是歪打正著。」封秀雪看向黑衣人,「不過你也聽看到了,齊玉棘撐不了多久,我們得找個人替代他的位置。」
「這個人,我已經想好了。」
「是誰?」封秀雪問完,又猜測,「二哥和三哥若是聰明點,倒是好用,但他們……你也知道,不堪大用。」
「那是兩個廢物。」黑衣人笑道,「能成為營地之首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我!」
封秀雪看向他,眼中掠過一絲厭惡,復又問道,「可是你……」
黑衣人神色猙獰,「怎麼,你有異議?」
「沒有。這些本來就該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