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水與火 第十二章 不死之王 七

第一部 水與火 第十二章 不死之王 七

恍惚中,他彷彿又回到了月河,城牆上的那棵光明樹正開著發散著淡黃色光芒的花朵。他激動地拔腿就朝著城裡跑去,突然間卻見那地面上裂開了一條巨大的裂縫,整個月河都在迅速地往裂縫裡沉去……

他急眼了,不顧一切地一蹬腿飛躍而起朝那邊撲去,想要抓住正在下沉的光明樹,卻不料一頭栽進了一片黑暗之中……

他猛然一顫,奮力睜開酸澀刺痛的眼睛,模模糊糊映入眼帘的卻是正端坐在照壁前小平台上的王座上的不死之王,王座後面的照壁上就掛著那幅「清天已死,渾天當立」的旗幟。他使勁地眨了眨眼睛努力看去,卻見他正在猶如看著關在籠子里的猛獸一般,一聲不吭卻似乎頗有興趣地在逐個打量著他們。

他不吭聲,他周圍的那些手下自然沒人敢吭聲,整個指揮台上上下下一片寂靜,只是他戴的頭盔把整個臉都掩蓋得嚴嚴實實的,看不出此刻他的臉上是一種什麼樣的表情。

眼前的這一番情景,一時間竟使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置身何處,為什麼會在這兒了。

「凱米爾,你還好嗎?」

耳邊傳來的吉瑞娜那熟悉的聲音,終於把他拉回了現實之中,這才發現自己和蜜雪兒、席琳還有吉瑞娜四個人,跟捆稻草似的被捆成了一團,背靠背地坐在指揮台的地板上,他們的武器行囊都在他們的前邊扔成了一堆,而霍克則被鎖著跪在烈焰之門的正前方,兩手戴著鐐銬分別被鏈子扣在地上左右兩個鐵環上,在他前邊是一個原木挖成的斷頭台,旁邊還有一個用於計時的巨大的沙漏。

斷頭台前邊是一個血池,血池下邊還有一條血槽,血槽又通向一個似乎是某種控制機關的圓盤中心的槽線,而他旁邊站著一個身材魁梧戴著面罩手執巨斧的劊子手。

他掙扎著努力活動了一下麻木的身子,又晃了晃腦袋,讓自己稍稍清醒了一些,「我……我沒事,你……你怎麼會被他們抓住的?」

「其實他早就識破我了,昨天他還跟我說,他早就知道我是誰,也知道我是來幹什麼的,可他不想殺我,還說大戰在即,給了我一個傳送捲軸讓我趕緊離開這個地方,離戰場遠遠的……我,我還想偷了他的護符就出來跟你們會合,結果把他惹惱了……」吉瑞娜幽幽地嘆了口氣,「唉!他和你們真的有很多地方很像的,要不是走上了這條不歸路,說不定你們還能成為朋友呢!」

聽了她的話,他猛地想起了不死之王在那本日記里寫的那些話和他的寢室布置,心裡也是五味雜陳百感交集,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了。

這個不死之王,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對吉瑞娜,他並沒有像他擔心的那樣產生「得不到的就寧可毀了她」的惡念,相反卻給了她傳送捲軸讓她離開這個地方,儘管他很清楚她一旦離開就是一去不復返,卻依然表現出了如今已經很難得的貴族紳士風度;而對他們,在前邊的那些日子裡,他是直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甚至不惜出了二十萬金幣的巨額懸賞要他的項上人頭,可是當他們真的成了他的俘虜時,他卻又反而喝令手下「不得傷害他們」……

他到底想幹什麼?他對他們到底還有什麼企圖?

想到這裡,他猛然想起了蜜雪兒和席琳她們,連忙扭頭看了看她們,見她們身上都依然穿著盔甲,這才稍稍鬆了口氣,「他們有沒有……為……為難你們?」

「沒,」蜜雪兒和席琳搖了搖頭,「你還好吧?」

「我沒事,」凱米爾看著她們,「對不起,拖累你們了……」

「你說什麼呢,」不等他說完,蜜雪兒就打斷了他的話,「能在幽域的路上與二位大人結伴而行,是我們的榮幸!」

席琳也慨然道,「我們既然已宣誓誓死追隨二位大人,就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死又何懼?」

「謝謝……」

直到此刻,他才終於清醒過來,然而昏迷中看到的月河沉淪的情景,卻又纏繞上了他心頭,使得他一顆心又猛地揪緊了,而渾身上下又開始襲來的陣陣疼痛,也使他意識到了他們當前的處境。

但,他並不甘就此認輸。

他始終相信,是人就一定有其弱點,只要沒被人當場給剁了,總有辦法以找出對方的弱點,而現在,他知道要想解脫這個困境,就只能從不死之王身上尋找突破口。

他抬頭仔細地打量著王座上的不死之王,腦子裡卻在急速地回想著他在他們面前表現出來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

這是他第一次有機會近距離地觀察這個他們苦苦追尋了八個多月,現在終於見到了卻依然是對他一無所知,反而成了他的戰利品的神秘對手。

此刻,他並沒有像那些通常的勝利者那樣斜靠在王座的靠背上,居高臨下大馬金刀地睨視著他的俘虜,而是兩手搭在兩旁的扶手上筆挺地正襟危坐,右手的中指在扶手上輕輕地叩著,似乎在一邊打量著他們一邊還在思索著什麼。

仔細看他坐著的王座,甚至連凱米爾都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

那絕非是一張讓人坐著享受的王座,而根本就是牢房裡的處刑椅!

儘管在鑲嵌著顯示王座等級寶石的地方鑲著的是一枚鑽石,雖然同樣的寬大,但靠背和兩邊扶手的內側鋪著的並非是柔軟的棉布錦緞,而是上面布滿了尖銳的菱形凸起的整塊鑄成的鐵板,頭枕處就更直接是一枚尖銳的鋼釘,也就意味著只要你坐到上面,不管多久都必須保持著正襟危坐的姿勢,否則等待著你的輕則是頭破血流遍體鱗傷,重則就可能直接要了你的命。

他難以想象,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才會把自己的王座打造成這副猙獰模樣?一個人到底要有什麼樣的意志力,才能使自己坐在這樣的王座上而不會渾身發冷?

透過眼前的這一切,凱米爾看到了面前這個男人那驚人的意志力和過人的自控能力,但也看到了他用這一切極力掩蓋著的另一面,而這正是他想看到的……

他又用力晃了晃腦袋,儘力讓自己洶湧的心情平穩下來,又閉著眼睛想了一會,忽地跟念經似的呢呢喃喃地叨咕著一大串似若咒語般誰也聽不懂的囈語。

霍克愣了一下,掙扎著抬頭問道,「凱米爾,你怎麼了?」

「怎麼了?一個神經錯亂的魔神還能怎麼著……」

凱米爾忽地用了一種非常怪異的語調大聲說道,所有人都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給驚呆了,不死之王一下子從王座上蹦了起來,「你……你到底是誰?」

「瘋狂魔神安基拉諾,為你效勞!」

不死之王大驚失色,「瘋神?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凱米爾用那非常怪異的語調繼續說道,「我是你的一部分,我就是你靈魂深處的那一塊塊陰霾,是你意識深處的那一道道傷痕……

「我一直就在你的心靈最深處,不召自來,揮之不去……」

「你、你到底想幹什麼?」

「哈哈,想不到吧,我要送你一個禮物,一個甜美的、可口的、嗜血的、寫在科萊人情婦背上的禮物,一個瘋神……魔咒,哈哈,是的,一個魔咒……」

「瘋神魔咒?」不死之王一下子跌坐到王座上。

這時,凱米爾卻打了個冷顫,似乎剛從某種狀態中清醒過來,疑惑地,「我……我剛才是怎麼了?」

霍克也不禁打了個冷顫,「你……你好像是被瘋神附體了……」

「瘋神附體?」

「什麼瘋神魔咒,胡說八道!現在就算是瘋神也幫不了你們了!」

不死之王似乎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給弄得心神大亂,好不容易才算是把心頭翻滾的氣血給壓了下去,站起身抬頭看了看四周,大步過來踢了凱米爾一腳,定了定神又走到霍克旁邊,一腳踩在他背上用力將他的頭壓到了斷頭台的那個凹槽里,看了看那沙漏說,「霍克,你一定很想知道,為什麼你夢中的那個女人,哦,也就是你的母后總是把我跟你扯到一起吧?」

不死之王收回腳,霍克便掙扎著挺直了身子。

不死之王走到他面前蹲了下來,摘下頭盔看著他說,「你好好看看我,看看我的臉,難道你就沒發現我們倆長得很像嗎,就沒發現我們相互間都能感應到彼此越來越近的那種感覺?」

霍克第一次和他這麼近距離面對面地看到他的真容,一看之下不由得呆住了,「為……為什麼?」

「為什麼?因為我是你同父異母的哥哥霍尼軒!」

不死之王站了起來,仰面狂吼了一聲,「所以,我才是霍東尼皇帝陛下的長子,我才是應該繼承王位的王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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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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