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水與火 第十二章 不死之王 八
八
不死之王此話一出猶如晴天霹靂，把所有人都驚呆了，凱米爾更是有如五雷轟頂一陣眩暈，心裡頓時猶如萬馬奔騰氣血洶湧。
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也不敢相信，不久前在舒蘭王國剛剛經歷了歌利亞女王姐妹同室操戈的悲慘一幕，女王陛下臨別時那高處不勝寒的身影猶然歷歷在目，只要一想起來，他心底的那種錐心之痛猶然如新，而他們自己千里奔襲苦苦追尋的，竟然又是一出無論誰輸誰贏都同樣是兄弟手足相殘、同根相煎的人倫慘劇！
同室操戈，親情相煎，無論打著什麼樣的旗號，也無論以什麼樣的名義，都一次次地把人類最根本也最脆弱的親情世界踐踏得遍體鱗傷，把人們的情感世界撕裂成了七零八落的碎片；都一次次的使這個冷酷的世界更加的雪上加霜，變得更加的冷漠無情，都永遠是人類靈魂深處最深的痛，人類歷史上那一道道最深的傷痕，就像這被大災變撕碎了的羊見愁峽谷，永遠都不可能再復原如初……
血濃於水，唇齒相依，在慾望和利益面前卻是那麼的不堪一擊；手足之情，同胞之義，在權力與力量的誘惑面前又是那麼的一觸即潰……
為什麼，為什麼這個世界總是這麼的殘忍？
霍克聞言心中也是猶如萬箭穿心，拚命掙扎著狂喊道，「不，不可能！你胡說！」
凱米爾拚命壓制著心頭的躁動，「霍克，聽他說！」
「你覺得我還有必要撒謊嗎，霍克？
「你好好看看那沙漏，那裡邊的沙子一漏完，你就要身首分離了！只要這烈焰之門一激活，你的魂靈就將歸之於我，而我就將成為真正的不死之王！
「不是我願意這樣做，兄弟，而是這個世界逼著我不得不這樣做。這是一個人食人的世界，如果你不想吃人，那你就得等著被人吃，要怪，你就怪這個世界吧！誰讓我只是一個私生子，一個有著皇室血統的私生子……」不死之王指了指沙漏，緩緩地說，「我的母親叫夏薇爾，早在你父親霍東尼還沒有成為王儲之前就是他的貼身侍衛，多年來，她一直忠心耿耿地守護著你父親，保護他避過了多次致命的威脅。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們竟然相愛了，愛得死去活來……」
「然而，你的父親是未來的王儲，而我的母親卻只是一個卑微的侍衛，這條無法逾越的鴻溝就決定了這是一場從一開始就註定了是被詛咒的愛情……
「果然，不久之後，你父親就奉旨娶了一個貴族的女兒，她就是你的母親，後來的王儲妃、皇後娘娘卡茜雅。當時你母親並不知道你父親在私下裡一直和我母親偷偷來往，直到有一天我母親突然發現自己懷孕了……」
人們都被不死之王的回憶給深深地吸引住了，卻沒人注意到那個沙漏已經平空被悄悄地調了個頭。
霍克已經完全失去了思索能力，呢喃地，「這……這怎麼可能……三……三百多年了……」
「別急，我們有足夠的時間慢慢說。」不死之王又瞥沙漏一眼，接著說，「也許是天意，也許是報應，你母親成親后懷的卻是個女兒，她就是你的姐姐霍妮珂。」
「妮珂？！」霍克和凱米爾都不約而同地大吃一驚，不由得面面相覷作聲不得。
「沒錯，她就是在你八歲那年夭折，後來被追封為公主的霍妮珂。」不死之王並沒注意到他們的神情，接著說，「你母后本來就一直擔心膝下無子，日後的王儲之位會落入旁人手中，得知此事後勃然大怒要將我母親處死，你父親只得讓心腹連夜把我母親送到一個偏僻的鄉村隱藏起來，並託付當地的一個富商照料她。
「幾個月後，我母親生下了一個男孩，並託人悄悄地把這消息告訴了你父親霍東尼，請求你父親賜名。你父親得知后很高興，不僅同意我用霍姓，甚至用他自己名字中的一個字為我賜名，這就是站在你面前的我――你的哥哥霍尼軒！
「因為有那個富豪的照料，我們母子倆的生活過得不錯，我從很小的時候起上的就是當地最好的學堂，後來又到郡里上了軍事學院學習各種技能技藝。
「我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直到我十五歲那年……」
「為了你父親，也是我的父親霍東尼，為了把我撫養成人，我母親終身未嫁，而那個照料我們的富豪死後，家裡的生活也漸漸陷入了困境，我不得不輟學四處替人打工謀生維持家計……
「在我十五歲那年，母親終因抑鬱成疾不治身故，在她臨死前才把一切都告訴了我，並把這個交給了我作為信物。」不死之王拿出了一枚皇室徽章舉了起來，「我這才知道，我的身上流著的竟然是皇室的血統，是皇位的繼承人！因此我在母親的墳前立誓要去京都面見王儲認祖歸宗，還我的皇室血統，還我母親一個公道！
「你能想象我是怎麼走到京都的嗎，王儲殿下？
「當時在埋葬了母親之後我已經是身無分文，只能是一路替人打工掙點路費一邊像一個乞丐似的用雙腳向京都走去。渴了，就喝點河水泉水；餓了，能弄到什麼就拿什麼往嘴裡填；睏了，找個遮風避雨的地方像一條狗一樣的隨地而眠，就這樣我用了整整一年多時間才來到了京都城……」
聽著他的回憶，凱米爾也被震驚了！
他終於明白，他為什麼要給自己打造了那麼一張王座，為什麼能長時間在那樣的王座上保持正襟危坐的姿勢了……
「然而，到了京都亞美迪亞我才發現，人們眼中的乞丐流浪漢要想進皇宮的大門比登天還難，當時正好遇上帝國軍在招兵買馬，我就用身上最後一點錢把自己打理了一下加入了帝國軍團。
「那時候我還天真地一直以為只要我勇敢作戰當上將軍，就有機會見到王儲殿下，就可以認祖歸宗了。然而，我在軍中一直效力了十五年，以戰功從一個小小的士兵一直做到了剽騎大將軍，你父親也從王儲殿下變成了皇帝陛下，寸功未立的你也堂而皇之的成了王儲殿下，而我卻從來不曾有過哪怕是一點點的機會。
「再後來，我發現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被架空了，皇后覺察了我的身份，一直在尋找機會要除掉我。」不死之王沉浸在了對往事的回憶之中，「也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影子來到了我的夢中，冷冷地說，別做夢了，你再努力再掙扎都不過是一個被眾神遺棄的私生子，都無法抹去你身上那恥辱的烙印……
「她還說，如果我願意跟著她走，那麼人間所有的帝王、所有的榮華富貴都不過是過眼煙雲……」
凱米爾扭頭看了看沙漏，「他是誰？」
「深淵女王，」不死之王狂嘯了一聲，「直到那時候我才明白自己一直活在白日夢裡，我的命運早在出生那一刻就已經註定了，但我不甘心，不甘心啊！於是我掛印封甲，找到了黑寡婦教團的一個靈魂交易者，在她的指引下我終於見到了她……」
「靈魂交易者是什麼？」
「黑寡婦教團的一些高階妖婆有著某種特殊能力，能夠在特定的時間裡召喚特定的魔神，熟知各種與魔神打交道的渠道和規則，被人們稱為靈魂交易者，當人們有意要與某位魔神做交易的時候，她們就會指導你如何跟魔神打交道並達成交易。
「就這樣，我把自己的靈魂出賣給了深淵女王，在深淵之城裡韜光養晦、忍辱負重整整三百多年，三百多年呵！今天，我終於可以仰天長嘯——
「我終於回來了！那個不死的霍尼軒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