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紙飛機寄成信

京海市，市中心醫院。

長長的走廊里到處瀰漫著，一股醫用酒精的味道。

白色渾濁的亞麻油氈地板，以及坐在長椅上的人，緊閉雙眼，不知禱告著什麼。

呼吸機傳出緩慢而又沉重的哀鳴聲，似乎在為這個年輕的生命感到惋惜。

心電監護儀顯示器上面的波動，隨著頻率一點點延伸。

病床上躺著一個臉色蒼白，虛弱不堪的女孩。

女孩微微挪動身體，嘗試坐起來。可怎麼也使不出力氣，她只是想看看天空和白雲，卻怎麼也做不到。

這時，病房的門被推開。

走進一個和女孩有幾分相似的男人，穿著筆挺西裝，英姿颯爽。

男人原本臉色嚴峻，不過當看到女孩后，立馬露出溫柔的模樣。

「瑤瑤，最近感覺怎麼樣」

男人放下手裡的各種昂貴補品，細心的幫女孩墊好枕頭，眼中儘是心疼。

「哥，我挺好的」

女孩臉上的憔悴不由得舒緩許多，即使被病痛折磨了這麼久，依舊露出笑容。

「對不起啊，這幾天公司有點忙」

男人整理桌上書本時，看到那塊蓋住的相框，偷偷收了起來。

女孩猶豫了一會，帶著懇求的語氣開口道:「哥，我想去古鳴寺看櫻花」

距離上一次看櫻花，過去了三年。

也不知道那的櫻花，是不是和往常那般，漫山遍野開滿浪漫。

回憶深藏心底，悄然無聲。

女孩腦海里始終浮現著，那個站在櫻花樹下，不停朝自己揮手的青年，現如今他還好嗎。

「呃，現在還沒到春天呢，怎麼可能有櫻花」男人頓時感到疑惑問道。

「因為那是雞鳴寺的櫻花啊」女孩若有所思開口道。

「咳咳，其實樓下櫻花也挺不錯的」男人握拳放在嘴邊咳嗽了幾聲道。

「樓下的？樓下有種櫻花嗎」

女孩有點詫異，男人笑了笑開口道：「我也不知道，突然就有了，還是在來的路上看到的」

此刻，聽到這裡，女孩原本那張蒼白的小臉微微動容。

眼睛里多了一抹光亮，隨即又想到可惜不是古鳴寺的櫻花，又暗淡下去了。

「你看看就知道了，來，慢點」

男人細心的攙扶妹妹下床，來到窗戶邊，透過玻璃看到湛藍天空下，粉色花海。

「好美」

女孩的手指輕輕觸碰著玻璃，眼眸中流露著欣喜，櫻花雖然短暫，但卻像是跌落人間的燦爛，給人帶來幸福。

「我可以開一會兒窗戶嗎」

女孩小聲央求起來，這可讓男人有點難辦，按道理說是可以開窗透氣的，但是妹妹的身體實在太虛弱了。

「好吧，只有三分鐘」

男人最終還是選擇了妥協，輕輕摸了摸妹妹的頭，眼裡全是寵溺。

輕輕推開窗，迎面而來的風吹散了焦慮，給人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不過伴隨著胸口悶痛，女孩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整個人顯得更加虛弱了。

見狀，男人正準備關窗，卻被女孩阻止，她搖了搖頭，表示沒關係的。

女孩望著花瓣飄來的方向，伸出手來。

掌心落入一片櫻花，隨後靠近鼻尖輕嗅，眼中閃過一抹異樣，不過還是立即恢復正常。

「好了，該關上了」

男人見到花瓣，莫名緊張起來。

女孩顯然猜到了什麼，看向身後笑容很生硬的男人，後者尷尬的摸了摸鼻子，關好窗戶。

女孩剛收回視線，便被樓下的那一幕給吸引住了。

男人順著妹妹目光，落在樓下盪著鞦韆的小女孩身上，小女孩身後的小男孩正賣力的推著，圓嘟嘟的臉蛋，可愛極了。

「高點，再高點」

小女孩緊緊抓住繩子，隨著盪起雙腳，眼中流露歡喜，沒有半點恐懼。

像極了倆人小時候，在自家院子里，藤蔓鞦韆，紫羅蘭花，嬉笑打鬧聲。

「蘇先生，時間到了，您看？」

這時，門外響起一陣敲聲，門口站著一名穿白色大褂的中年醫生，打破了倆人短暫柔情。

「哥，那我去了」

女孩看了一眼沉默的哥哥，臉上擠出一抹微笑道。

蘇思成點點頭，隨即叮囑起來：「別擔心，我就在外面，很快就會結束的」

女孩嗯了一聲，不一會兒，進來幾名護士，溫柔的把女孩推進冷冰冰的手術室。

無影燈光亮起，女孩閉上雙眼，旁邊立即圍上一圈人，雖然隔著口罩，可依舊能看出大家都很凝重。

畢竟種這類型的手術案例，成功率實在太低了。

蘇思成渾身無力坐在手術室外的長椅上，眼睛始終盯著亮起的指示燈。

他的心情很複雜，卻只能選擇沉住氣，開始這漫無目的的等待。

不知過了多久，屏幕燈終於熄滅。

蘇思成連忙起身來到門口，醫生從里走出，滿臉的無奈，搖了搖頭表示儘力。

蘇思成明白，謝過後便衝進手術室。

望著手術台上虛弱不堪的妹妹，蘇思成終於抑制不住悲痛，緊緊抱住了妹妹，開始道歉。

「哥，放心，我…沒事」

女孩輕搖了搖頭，即使身上傳來陣痛，卻不想讓哥擔心。

蘇思成此刻內心悔恨交加。

為什麼老天爺和他開這種玩笑，為什麼自己現在才知道，這到底是為了什麼。

「哥，謝謝你…送給我的櫻花」

虛弱的女孩張開嘴唇，連聲音都在顫抖，她知道樓下的櫻花，肯定是哥為自己準備的，這兩天，他肯定很累吧。

「傻丫頭，哥…對不起你」

蘇思成小聲抽泣起來，眼淚再也止不住的流出，一向嚴肅高冷的他，此時哭的像個孩子。

「哥，你可以再答應我一件事嗎」

女孩側過身子，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什麼原因，眼角里淌出一滴淚珠。

「你說，哥……一定會幫你」

蘇思成儘可能讓自己不再悲傷，望著眼前憔悴的妹妹，儘可能開心些。

女孩輕輕把頭靠在哥哥身上，說出了自己早已準備好的計劃。

「這樣做，到底值得嗎」

女孩話音未落，蘇思成的臉上便露出一抹擔憂，他不明白，這樣是為了什麼。

她搖了搖頭，微微笑著。

「哥，我餓了，想吃糖」

女孩蹙著眉頭，手術前自己可是什麼都不敢吃，現在肚子空空的。

「好，哥去給你買好吃的」

隨後，蘇思成對護士認真叮囑一番后，便火急火燎的離開醫院，前往商場。

病房裡，女孩用儘力氣爬到書桌前，從筆筒拿出一根鋼筆，唰唰的在信紙上寫著什麼。

不一會兒，上面便寫滿了娟秀的字跡，然後把花瓣夾在信紙里，折成紙飛機。

記得那時候他說過：要是想我了，那就把要對我說的話，寫進信里折成紙飛機。

讓它帶著思念，來到我的身邊。即使兩人相隔萬里，他也會跨越山與海，來到她的身邊。

這是他對她許下的承諾。

不管以後發生了什麼，往後餘生倆人都要一直在一起，直到天涯坍塌，海角枯竭。

可如今她卻違背了誓言，選擇離開。

愛情是什麼，是夜深了去找星星，是小船停進港灣，還是像風一樣，最後慘淡收場。

愛情是因為有愛，分手也是。

她熟練的折好紙飛機后，用盡全力推開窗戶，風還是一如既往的大，吹的她落下淚。

「如果可以，我真的想去找你，可是我不能」

紙飛機從窗口飛出，它沒有方向，乘著風自由的飛向廣闊天空。

落日餘暉映入眼帘，燦燦夕陽裝滿整個房間，帶來短暫漫長的溫暖。

草地上的小孩玩累了準備回家。

只剩下孤獨的鞦韆，依舊在不停擺動，幅度越來越小，直到停止。

女孩莞爾一笑，眼神堅定了許多。

「值得呢」

隨後從抽屜拿出一盒膠囊，剝開后咽入嘴中，眼角夾雜著遺憾的淚水。

再見了，這個我曾經熱愛的世界。

「丫頭，你看我給你帶……」

蘇思成捧著各種口味的糖果推開門，不過卻看到躺在椅子一動不動的妹妹，糖果散落一地。

他不肯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一切，緩緩的走到桌前，看著膠囊便明白了一切，自己也尊重她的決定。

墓地里，全是整齊的墓碑。

牧師正在低頭悼詞，骨灰盒輕輕放下，陽光射進地穴里，那麼的刺眼，待合上后，漆黑一片。

穿著黑色西裝戴著白花的蘇思成，手杵進口袋，靜靜看著墓碑上的照片。

其他在場的人則是說不出的難受，多麼善良又可愛的女孩，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情。

不遠處，樹后緩緩走出一個老人，手裡拿著一枝櫻花，偷偷望著葬禮的方向。

待人全部離開后才敢出來，他邁著的顫抖步伐來到墓碑前，放下她生前最喜歡的櫻花。

望著墓碑上的墓志銘，他垂下了一滴淚珠。

「十月櫻花，古鳴寺見」

老人輕輕撫摸著碑文，漆黑的楷體，整整齊齊的排列著。

如果知道那是最後一次見面，我一定會緊緊抱著你，不讓你離開。

老人吹了吹地上的灰塵，直接坐了上去，望著墓碑上那張笑的燦爛的女孩，他低下了頭，還是來遲了一步。

不知坐了多久，夜色降臨，周圍沒有半點燈光，他緩緩起身，時間到了。

「你放心，我一定會回來的」

ps:偏執之前的書都被封掉了，只能重新開始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