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階上囚
那月生和秦義自然是氣沖沖地回了營,和其他人說起,都覺憤慨。
次日,那太守府又來了人,說是新太守賞識秦義在守城期間的功績,及修繕城樓的成績,將其提升為北城門總管,並賞賜黃金。秦義心頭有火,但也只有拜謝了,隨後又在來人的指引下去太守府面謝楊正岩。
月生則繼續無所事事,也只是空閑時間練練那套不算高明的「彩雲劍法」。時至今日,月生心中那殺魔報國的熱情算是徹底冷卻。
而這楊正岩正式上任太守后,比其叔更加變本加厲,認為必須將石關打造為一座固若金湯的要塞,才能抵擋魔軍進攻。為此,他常讓秦義這些城內的高級軍官到城南的村莊徵調民夫,有不從者便武力彈壓,對城內也實行更加嚴厲的控制手段,弄得民怨加深。
又有傳言說,這楊正岩後來聽說了天正派奚易被殺之事,但都推於仙門事務、凡人插手有礙觀瞻為由並不調查。
至於北面,魔軍佔領了烏鴉嶺要塞,使其成為攻擊石關的理想跳板。
誰知不過數天後,新任石關太守、刺史楊正岩效仿他的叔叔,把所有下級軍官集合到點兵場上開大會。那姓楊的大聲說道:「此次石關之戰,某些軍官不聽號令,擅自調動部隊,導致無謂的損失。歸根結底,是我們石關守軍中,有些地方軍閥的痞子氣,江湖氣!所以明日起,石關大軍要進行整頓,尤其是調查、重罰那些石關守軍大戰中玩忽職守、頂撞上司者!」
楊正岩又話音未落,人群一片嘩然。石關大戰期間,面臨魔軍突襲,大軍一時是慌亂了一陣,但很快穩住陣腳,眾弟兄生死用命,力保城樓不失;烏鴉嶺要塞的大軍則雖被圍困但未潰散;白衣騎軍則英勇出城殺敵,眾軍最後竟被這怯陣的副將一陣數落訓斥。
然後,那楊正岩又正式宣布,提拔一批下級軍官,其中多為楊家親戚。那些人平日里碌碌無為,今日小人得志,一時都忍不住為笑起來。
在場的許多軍官都隱忍不言,滿臉怨憤。
散會後,那月生心中鬱悶,想與好兄弟秦義出去騎馬散心,可對方忙於城樓要塞的修建工作,分身乏術;想告假去城外所謂的「靈礦井」尋找阿藍告知奚易被殺之事,又不知道那礦井方位。於是常在「大無敵」酒家喝個爛醉,然後說些辱罵太守、斥責朝廷軍略的胡話,這些話自然被別有用心者聽到,傳到了楊正岩耳朵里。
楊正岩此人雖然在大場合下窩囊,但陰里卻是個玩弄權術人心的高手。對於月生這樣,來自民間,有些本事但無背景,在青年群體里又有些號召力的人,楊正岩暗地裡在公務安排上下功夫,讓其減少與親信的往來,疏遠其朋友,然後藉機重罰,以期消滅這些不服自己的刺頭兒;對於秦義這樣能幹但聽話的,則大力提拔,斷絕其與低級軍官的往來。
守城當日,楊正岩赤裸著身子,被月生惡狠狠地拖下床,這對他來說可是多麼大的恥辱!如今有了機會,他又怎肯放過!
話說這天剛好是臘月二十六,天上又下起了大雪。
北地的雪,自魔族入侵後下得更加猛烈了,一片白皚皚的雪,如棉被般,重重地壓在了石關城的每一座房屋頂上。天亮后,雪卻下得更大了,四下一片昏黑,閑來無事的人們在家裡燒起火,聚在一起取暖,看窗外白雪皚皚,也算是其樂融融。
中午,那月生來到石關最大的「大無敵」酒家,要了五斤燒酒,一大盤鹵牛肉,一隻燒雞,一些下酒的滷菜,便坐在臨街的位子上一個人胡吃海喝。半響,酒肉都被他吃了個精光。
喝完了酒,那月生是勁頭上來,感覺渾身發熱,雙目發紅,整個拳頭都要鼓起來了一般。他仍是穿的一身輕皮甲,但外面披了一件厚重的舊棉袍,此時也被他扔到一旁。
那牛掌柜見他這副模樣,自然是有些害怕,躲在了櫃檯後面,露出一雙眼睛窺伺。
月生喝醉了酒,踉踉蹌蹌地下了樓,卻見一樓吃飯喝酒的都無去無蹤,心裡正覺著納悶,突然,只看到門口幾個搖搖晃晃的人影走了進來。
「你們是哪裡來的鬼?」月生問道。
領頭的一人細眼短須,嘴巴稍歪,卻是楊正岩的新提拔的親信姬長明。他們來的目的也不為別的,便是要鎖拿月生到府,追查其大戰時頂撞上司、平日散播詆毀言論之責。
過去,姬長明和月生乃是同級,兩人素無來往。不過月生在下級軍官中頗有名望,這姓姬的也聽說過,心裡還有些妒忌。不過,此人與楊正岩有些模模糊糊的親戚關係,且天生狹隘自私,如今小人得志,好不容易有了個作威作福、整治他人的機會,是絕對不會放過的。
姬長明也不回答,便令手下上去鎖拿月生。那左右各拿了一條鐐銬,直接就要將月生鎖住,拿到太守府去。
「滾。」月生見狀,酒勁上涌,雙拳打出,竟給兩個軍士面上各來一拳。這拳頭好大的威力,兩個軍士面上挨了一下,疼痛難忍,腳下又站立不穩,竟都往後跌了一跤。
姬長明大怒,唰得一聲抽出佩劍,罵道:「月生,現在我奉太守命令,鎖拿你到府上問話,你敢不從?」
月生惡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到姬長明臉上,大聲說道:「太守是誰!」
「當然是楊正岩楊太守!」
「老子不認識,老子啊,只知道當時魔族犯境,有這麼一號人物,在土青樓被老子從床上扯下來。他是你爹嗎?」那月生一邊罵,一邊抄起了一根木凳,在地板上摔得粉碎,拿在手裡只剩下一根凳子腿兒,權當武器。
沒等姬長明反應過來,那月生便掄起桌腿兒對他一陣猛敲,直把桌腿敲斷,那姬長明頭上也多了幾個大包,血流不止。這姬長明平日疏忽練功,好賭蛐蛐兒,怎麼能是月生的對手!
這還沒完,月生還輕巧地奪走了姬長明手裡的長劍,插在了腳下的石磚上,劍身在那兒「嗡嗡」搖曳,看起來滑稽無比。
姬長明被揍了這一頓,武器也被人奪走,腦瓜子暈乎乎的,竟往前走了半步便栽倒在地。其他幾個隨行軍士更是傻了眼,眼看面前的月生雖然醉酒,但仍神威凜凜,一時都不敢上前鎖拿。
那幾人互相商量了幾句,派出一個腿腳麻利的,去搬點救兵;其他人等在原地,若是月生要武力突圍,他們也別無良策……
過了大半個時辰,接到消息的秦義帶人來到了「大無敵」酒家。剛一到館子門口,就看到了杵著兵器、縮著身子的兩個士兵,以及趴在地上的姬長明。詢問看熱鬧的路人才知道,那月生打人後,這會兒又上樓去吃喝了。
「這姬長明平日便不是個東西,被月生兄弟揍了也是理所應當。」秦義心道。他剛得了新太守之命來捉拿月生,可月生又是他過命的好兄弟,一時左右為難,不知道如何區處。思考片刻,秦義便令隨從將姬長明抬走醫治,其他人在一樓等候,自己一人去見這位喝醉了的好兄弟。
上來二樓,只見到處杯盤狼藉,只在窗坐著一人,身著輕甲,劍眉星目,正是月生。
「月生兄弟,別來無恙。」秦義走上前去,搬開凳子坐下。
月生也不答話,扶起一個杯子,倒了一杯西域運來的葡萄酒,說道:「若不是來捉我,則飲下此杯。」
秦義端起杯子,一口乾了,悄聲說道:「月生兄弟,你我有著過命的交情,我怎可能捉拿你。只是現在情勢緊迫,楊太守想殺你而後快。我給你指條明路。」
月生大驚,問道:「秦義兄弟,何出此言?」他心裡也是詫異,根本沒想到這位新晉刺史竟想殺了自己。
「密信之事,事關太大,就託付在月兄弟身上了。」秦義知道事情緊急,無暇多說,便對月生耳語道:「我先假意鎖拿你到府,但並不真上鐐銬。到了府上,無論楊太守如何說,肯定都要我把你押回去,路上你就自行逃走,去京城找一位可信賴的大員,將迷信交給他。」
不料,月生卻長身而起,怒道:「秦義兄弟,密信之事固然重大,可我一走了之後,這楊正岩懦弱無能,在他手裡,咱們石關的軍民百姓,早晚要被他所害,導致石關失陷,最終被魔軍屠戮。」
秦義知他醉酒性烈,也不多言,便喚來手下,給月生上了鐐銬,又悄悄解開。他捏了捏月生的手背,示意其不可魯莽。
月生雖心中不服,但一時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只好答應。隨後,秦義大手一揮,下令:「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