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懾

震懾

雲希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睜眼就是月白色的帳幔,透過縫隙可以看到地上有從鏤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細碎陽光,她身上搭著薄薄的錦被,側過頭,池墨靠在躺椅上雙目緊閉。

巴掌大的小臉上說不出的憔悴和疲憊,濃密的睫毛蓋下來卻遮不住眼下的烏青,嫂嫂這兩日定是沒休息。

她深吸一口氣,用手臂撐起身子,輕手輕腳坐到床沿,腳還沒夠到鞋,就聽見池墨的聲音。

池墨沒動作,只是睜開雙眼看向她,輕聲喚道:「小妹。」

那聲音沙啞無比。

雲希突然覺得雙眼酸澀,好像一開口就要哭出來,她連忙垂下雙眸,看向別處,調整好語氣后才問:「嫂嫂,我吵醒你了。」

池墨搖頭,她說:「小妹,一大早,就有消息傳來,父親……受傷了。」

她的語氣很平靜,可最後幾個字,都有顫音了。

「母親也知道了,當場就暈了過去。小妹,我該怎麼辦?」

雲希坐在床榻上,低著頭。

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怎麼辦?

窗外天色陰沉下來,剛剛睜眼時還有太陽照射進來,怎麼就陰天了呢。

雲希沉默著,她攥緊雙拳,指甲扎進掌心。

她閉著眼睛整理思緒,父親那邊傳來的消息是負傷中毒,當日隨軍出發的除了之前的兩位軍中舊將,還有單大夫,是跟了父親多年的軍醫,熟悉解毒刀傷的救治,如今沒有壞消息傳來,說明父親的傷情有所控制,那目前首要的還是大哥,不管是父親還是大哥,兩人有一個好轉一些,對母親來說都是一種安慰。

雲希睜開眼睛,眼神不復前兩日的迷茫和無助,她看向池墨,語氣堅定的喚了聲:「嫂嫂,你信我,我定能請到神醫的。」

池墨看著蹲在自己身前的姑娘,滿眼心疼。

雲希比她還小一歲呢,今年秋天才及笄,現在還來安慰她。

兩人相看卻無言,唯有握在一起的手,緊緊的,彷彿在對方那裡能感受到一絲力量。

當天傍晚,大雨滂沱,雲希穿上蓑衣,戴著斗笠,換上一身窄袖束腰的青衣,牽著黑牙出城與夜啟匯合,她雙眸似水卻帶有一絲寒意,眼神堅定的看向前方。

路上,夜啟給雲希詳細說了之前崇先生帶他走過的路,當時隨年幼,記憶卻很好,三重山在哪,如何上山,大致有什麼機關陣法……

他們一夜未歇,到達三重山腳下時已是第二日正午,此刻黑牙累的不停的打響鼻,雲希把韁繩遞給夜啟:「接下來的路,我自己走,你幫我照顧好黑牙,等我下山。」

夜啟張嘴想說什麼,卻只是點點頭,連個「嗯」字都沒有。

夜啟一手牽一匹馬,他來過這裡,依稀記得附近有處水源,走了兩步,忍不住回頭看向順山路向上走的那個背影,想起當年三重山上神醫的話:「你乃大傾國皇子,事關皇室,我三重山本不該插手,但有人為你闖關……我要你立下誓言,三重山治病解毒一事不可對任何人提起,也不得帶任何人再來此處,否則,你會失去你最珍貴的東西。」

他最珍貴的……

夜啟低下頭,轉身繼續往前走。

直到次日,初升的陽光拂過眼帘,夜啟才驚醒,他立刻起身看向昨日雲希離開的地方。

滿是疲憊的臉上終於露出微笑,他看到雲希一步一步朝他走來,身邊還跟了兩人。

雲希也看到他,腳步加快,似是要跑起來,她衝到夜啟面前,激動的把夜啟抱了滿懷:「夜啟,我做到了!大哥有救了,夜啟,謝謝你!」

夜啟有些發愣,跟雲希相識這麼多年,她從未這樣越矩。

雲希也發現自己的不當,趕緊鬆開手,滿臉笑意:「夜啟,你鬍子茬都出來了,皇嫂嫂會以為你又去哪裡鬼混啦!」

夜啟摸了摸下巴,確實,鬍子都長出來了,又無奈看向雲希:「還不都是等你等的,快回去吧。」

雲希點頭,朝旁邊的兩人點點頭:「辛苦二位了。」

那兩位謫仙般的人物並未說什麼,只是笑著搖頭。

夜啟轉身上馬,這兩人應當就是雲希請到的神醫,不知為何是一男一女?不是請一位嗎?

難道!

夜啟立刻看向雲希,雲希正上馬,沒有注意到夜啟的眼神。

夜啟看著雲希手臂用力,又下意識要去捂住腹部,就知道她受傷了,他又看看那兩位神醫,最後目光聚集在雲希走過的山路。

雲希是闖了兩關!

旁人能走過那叩門關已是不易,雲希竟然又連過兩關?

不愧是崇先生口中的奇才啊,若她是男子。

幸好雲希是女子。

夜幕時分他們才來到城牆下,城門剛剛落鎖,那牆頭的守城官滿臉是笑:「哎呀,是郡主啊,怎麼回來這麼晚,還帶了生人,你看這都落鎖了,郡主見諒,小的不能給您開門了。」

雲希看著那人,微微一笑,問道:「是嗎?你是哪個部分的!往常本郡主回來晚了,都是尹大人親自開門,怎麼今日派了你個不起眼的小兵守城門?」

夜啟低著頭,盡量不讓人認出來,這種時候讓人發現他和雲希在一起,還是大晚上的,對雲希,對他,都不好。

他悄悄偏過頭,看向皮笑肉不笑的雲希。

之前雲家如日中天,鎮國公手握兵權,軍功赫赫,鎮國公夫人與當今皇后是閨中密友,郡主得帝后喜歡,冊封儀式,吃穿用度皆是按照嫡公主的禮制來,世子早就上過戰場,只等秋試便可入朝為官。

如今……

怕是鎮國公負傷的消息傳遍帝都了吧,而且世子負傷,大家都猜是不是成了殘廢。

如今的鎮國公府不過幾個女子,能成什麼大事?

那守城官踢開勸自己的一個小兵,嘀咕著:「滾蛋,不就是跟著雲家打過幾次仗嗎,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你算什麼東西,記住,這裡我才是爺!」

雲希耳力驚人,她聽到這些話,低頭一笑。

人真是健忘,這些日子,她換上寬袖長裙,他們就忘了她曾騎馬上戰場,拿著紅纓槍取人性命了?

她雲千初生於塞北,長於馬背,喝著塞北的風沙長大,一直以來,都是有話直說,若不是為了父親和雲家,她何須謹小慎微。

雲希抬頭,看向那守城官,左手緊握劍鞘,長劍剛出鞘半寸,就聽到城門開鎖了。

眾人目光落在那徐徐打開的城門上,是那個剛剛勸守城官開門的小兵,雲希還以為他被罵后就躲到一邊去了,沒想到,竟是私自做主給她開了城門。

那人的面容有些熟悉,但是時隔多年,又是燭火微弱的地方,雲希不敢認。

沒想到,他自己開口了:「當年邊關戰亂,是雲帥把我撿去軍營給我一口飯吃,這份情,我一直記著,郡主請進。」

雲希下馬,走近他:「多謝。」

那人忙低頭拱手:「郡主客氣,夜路不好走,郡主請上馬吧。」

雲希還想說什麼,守城官已經跑下城牆來到他們身邊了,先是假模假樣的對雲希行了個禮,又指桑罵槐的踹了開門的那人一腳:「時辰到了就得落鎖,你敢私自開門,不想活了!這幸好是郡主,萬一是其他什麼不三不四的人進來了,你想……」

不等他說完,雲希一腳踹過去:「本郡主帶什麼人回帝都,是本郡主的事情,你有種就上報,我倒要看看私開城門和有意攔堵郡主,哪個讓你吃的苦頭多。」

聽到這裡,那個守城官不敢說話了,雲希看向給她開門的人,語氣柔和了不少:「你是王卓?」

王卓驚訝的看向雲希,立刻低頭:「是,小人賤名,郡主竟還記得。」

雲希笑笑,當年她第一次跟在大軍身後上了戰場,若不是王卓,她的背上得好大一條疤。

「當然,沒想到你竟來了這裡。」雲希抬頭看著城牆,又摸了摸身邊那道厚重的城門,她雲家帶過的兵,就指到這裡來守城門?

王卓像是羞愧般,點著頭笑,頭卻越來越低。

雲希沒再看他,翻身上馬:「回去收拾東西,帶好你的大刀,立刻來鎮國公府報道!」

王卓被這句話驚的抬起頭,帶好他的大刀,去鎮國公府!

再想說什麼,雲希已經駕馬走遠。

身邊看熱鬧的幾人都笑著恭喜他,當然也有人笑他時日不多,畢竟很多人都覺得鎮國公府要倒了。

到鎮國公府時,已是深夜,夜啟半路就與他們分開,這種時候,還是不要讓別人知道他們的關係才好。

沒想到,都這個時候了,池墨竟還沒睡。

雲希正給身邊的兩位神醫安置屋子:「抱歉,比較匆忙,也沒著人收拾收拾,委屈兩位先將就住下,待明日長嫂……」

話還沒說完,池墨的聲音傳來:「小妹!」

這聲音,三分試探,三分擔憂,餘下的全是慶幸。

雲希走過去扶住朝她走來的池墨,回道:「嫂嫂,我回來了,這位……嫂嫂,你就稱他尹大夫吧。」雲希想了想,還是沒有說「神醫」二字,她舔舔唇,又看向那個姑娘:「這位是宋大夫。」

池墨微微福身,行了個禮:「尹大夫,宋大夫。」

兩位立刻還禮,尹寒笑道:「少夫人不必客氣,雲小姐已經跟我們說過了,明日上午待我跟師妹看過雲公子的傷情,再做診治。」

池墨點頭:「有勞了。」她擦擦臉頰的淚水,又道:「我早就讓人收拾好了房間,一路勞累,兩位還是早些休息。」

說著就讓管家和文君帶著兩個大夫去一早就收拾好的房間去了。

雲希沒想到,自己是趁著夜色出發的,長嫂竟然知道,還提前收拾了屋子。

池墨拉著雲希的手往前走:「你呀,怎麼不跟我說早早準備著,還叫我猜,擔心死我了。」

雲希抱住池墨的胳膊,像往常一樣把頭挨過去:「我本想著不讓你知道,快去快回的,沒想到反而讓嫂嫂擔心了,是我不對。」

池墨停下來,拿手點了點雲希的額頭,都這麼大了,還跟她撒嬌,偏偏,她還就吃這套。

雲希嘿嘿笑了兩聲,又把頭挨過去:「嫂嫂,今天我回來時看到外面的有晚霞,明天定是個好天氣。」

池墨沒說話,笑著陪雲希往她院子走去。

這兩日,雲嘉一直迷糊著,是張太醫給用了葯,一個是傷的太重,人清醒了會很疼,一個是她自己的私心,她怕雲嘉知道自己的情況會情緒崩潰。

倒不如這樣,人迷迷糊糊的,若是需要喝葯喂水了,就喊他幾聲,讓他有些意識,其他時候就昏昏沉沉的睡著,也好。

第二日果然是個好天氣。

只是雲希奔波兩日,吃不下也睡不好,一鬆懈下來睡到日上三竿。

有人來報,說門童昨夜未等到的王卓,今天清晨在門外發現了。原來王卓昨夜就收拾好東西,卻不好意思半夜敲門,在門口蹲了一夜,腿都麻了,讓人給扶進來的。

聽管家說城門口有個守衛被關進大牢了,說是因為平時借職務行方便,收受賄賂。

文君來找她,說世子的腿有救了。

都是好消息。

雲希連忙下床,她顧不得腹部疼痛,趕緊換上衣服就往暇院跑。

文君在後面小跑著追上雲希:「小姐跑太快了,少夫人說還有件事,讓我悄悄告訴您。」

雲希停下腳步,把頭伸過去,聽到文君的話,兩眼放光,她不敢相信的看著文君,看著文君在三點頭,她滿臉笑意,腳下更快了,急急忙忙沖向暇院。

「嫂嫂!」

人未到,聲先至。

顏依無奈搖頭,她看向門口,果不其然,雲希的身影很快出現。

見到母親也在,連尹大夫都朝她看過來,雲希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她一步一步挪到池墨身邊,問道:「真的嗎嫂嫂!我要做姑姑了?」

池墨點點頭,屏風後面也傳來雲嘉的聲音:「對,你要做小姑了!」

雲希聽到雲嘉的聲音,愣了一下,她看向池墨,不敢說話。

池墨低了低頭,接著眼圈就紅了,聲音有些顫抖:「清早尹大夫用過早飯,就過來了,他跟我說能治,能治!我一時欣喜有些頭暈,宋大夫給我把脈,說是有了,不過才一月有餘,還早呢。」

雲希也紅了眼眶,沒說話,她懂了,長嫂知道能治,就不怕大哥醒來會崩潰,便喚醒了雲嘉,也去告訴了母親,家裡總歸有件好事。

兩位神醫在,加上宮裡接連不斷賜下的名貴藥品,雲嘉的身子一天天見好。

知道池墨有了身孕,顏依的心情也好了些,總算是有了盼頭。

唯一擔心的還是遠在漠北的父親。

這天池墨在跟著尹大夫學習按摩手法,雲希在旁看著,有宮裡人來傳旨,是皇後身邊的蘇公公,說是皇後娘娘定乞巧節前夕在宮中舉辦仙桃宴,要池墨和雲希一同前去。

乞巧節前夕的宴會,其實就是皇後娘娘要給朝中大臣的子女或有官職的青年才俊牽紅線,這不該是適齡男女去嗎?為什麼叫著她跟池墨?

雲希看著傳旨的太監,客氣的笑道:「還勞煩蘇公公跑這一趟,敢問公公,這仙桃宴,為何有我跟長嫂?」

蘇公公也是極為懂事,朝雲希笑笑:「郡主,前段日子府內出了大事,如今終是雨過天晴了,皇後娘娘是想讓您和世子夫人去散散心呢,而且世子夫人有孕,是個有福氣的人啊。」

雲希點點頭,笑道:「多謝蘇公公指點。」

既然只是叫她們去湊個熱鬧,雲希便沒有放在心上,到了那天,宴會的開始出了點小插曲,當著皇後娘娘的面,倒也沒有什麼大事,她扶著池墨緩步走著,園中好不熱鬧,說笑的,對詩的,一眾俊男靚女,倒也是養眼。

走著走著,就聽到有人在小聲議論著什麼,本來聽牆角這事就怪不好的,雲希扶著池墨加快了步伐,想著快些離開這假山,省的聽了些不該聽的東西,誰知入耳的竟然是她大哥的名字。

雲希當場發作,直接繞過假山,一腳踢翻了那八仙桌。

「鎮國公府世子云安衍,豈是你們能隨意議論的!他鮮衣怒馬馳騁大漠時,你們還賴在美人懷裡要奶喝呢,如今他不過是中了奸人歹計不良行走,怎麼!就成了你們的笑談!

如今邊關戰事緊急,皇後娘娘體恤,才辦了這仙桃宴,你們倒好,不心存感恩,倒是有心思在這裡飲酒作樂,真不怕來日敵軍進攻拿你們做下酒菜?

一個個,道貌岸然,皇後娘娘面前恭敬溫柔,躲在這裡笑談我鎮國公府,嘲諷我鎮國公府世子,還覺得很悠閑?

來啊!繼續笑!剛才誰笑的最大聲!給我站出來,我倒要認識認識!」

那幾人不過是紙糊的老虎,背後敢說,見到雲希就不敢說話了,畢竟她還是帝后喜愛的郡主。

本來池墨過來拉她,雲希也打算離開了,卻總有人往槍口上撞。

就是宴會剛開始時,拉著她一起獻舞彈琴的沈歡歡,她哼了一聲,開口:「腿都不行了,也不知道怎麼懷上的」

雲希心中怒火蹭的一下起來,沈歡歡沒看雲希,自顧自的繼續道:「還鮮衣怒馬,不就是個殘廢嗎,好了也是個瘸……。」

不等她說完,雲希直接側身一腳,踹中沈歡歡的腹部,將她提向假山。

沈歡歡已經起不來了,她嘴角流血,連「疼」都喊不出來,沒人敢去扶。

看著面容冷若冰霜的雲千初,眾人這才驚醒,這是十三歲就隨父上戰場的鎮國公府二小姐,那個讓人談之色變的魔鬼,讓敵人稱為活閻王的雲千初。

一旁的池墨上前半步,拉了拉雲千初的衣袖,小聲說:「千初,算了,我們回去吧。」

雲千初微微側頭,看著池墨,滿臉歉意,說:「對不起嫂嫂,讓你受委屈了。」

池墨抿抿唇,紅著眼圈搖頭,說:「沒有,我們走吧,母親和你大哥還在家等我們呢。」

池墨換成拉雲千初的手,就要轉身離開,一聲尖利的聲音傳來:「皇後娘娘駕到~」

雲千初與池墨對視一眼,立刻行禮迎接。

「參見皇後娘娘。」

盛語之身著紅黃兩色為主的拖地長袍走來,領口處有金線綉制的鳳翎,兩袖皆綉有大朵牡丹,鮮艷無比,裙擺上的鳳凰圖案栩栩如生,隨著步伐走動,展翅欲飛,朝鳳髻旁邊插著一支金步搖,交疊於腹部的玉指染著蔻丹,鞋子亦是金色,她微含笑意,緩緩走近,一手一個,彎腰扶起雲千初和池墨,然後才對著其他人說:「都起來吧。」

盛語之拉住雲千初的手,滿臉關切,正要說什麼,剛剛被雲千初踢了一腳的尹歡歡倒在一側,斷斷續續的說:「皇後娘娘,求皇後娘娘為臣女做主!」

盛語之轉身看去,上下掃了那女子一眼,才問:「怎麼了?嘴角怎麼流血了?」

其實剛剛已經聽底下人說過了,但是盛語之一副不知情的樣子。

池墨心道不好,這個沈歡歡定要告小妹的狀,她想要開口,卻被雲希拉住,暗暗對她搖頭。

盛語之順著聲音望過去,待看清跪著的人是誰,她深吸一口氣,臉上的笑意隱去,不耐煩的問:「又是你?」

這也不怪盛語之生氣,宴席開始時,說要獻曲助興,結果自己的琴弦斷了,鬧了好大的笑話,還拉扯雲希,說她神勇威武,性格好,與誰誰誰關係好,如同兄弟,這不是嘲諷是什麼?

沈歡歡低頭小聲抽泣著,說:「皇後娘娘,臣女斗膽,請皇後娘娘做主,剛剛雲千初踢了臣女一腳,臣女委屈死了,長這麼大,連父親都沒有打過,如今被……」

盛語之冷聲呵斥:「夠了,剛剛的事本宮並非全然不知,你出言不遜在先,千初不與你計較已是有心放過你,你還有臉來告狀?」

沈歡歡驚訝的抬頭看著盛語之,淚珠還掛在眼角,可憐兮兮,任誰看了都要低聲去哄一哄,奈何盛語之也是女子,是皇后,後宮之中這樣的小伎倆她看過不知多少,早就煩了。

盛語之冷哼一聲,轉過頭來柔聲問雲希:「嚇到你了吧,千初不怕,皇嬸嬸給你做主。」

雲希低眉順眼,剛剛弒殺的神情全然不在,她低著頭,小聲嗯了一下。

池墨勾了勾唇角,被雲希緊握一下手,才止住笑意。

盛語之幫雲希順了順垂直胸前的髮絲,說:「以後聽到這樣的話,就告訴皇嬸嬸,皇嬸嬸替你出氣,墨兒也是,你有孕在身,有些人說的話別忘在心上,你們的難處,皇上與本宮都知道。」

聽到盛語之的話,雲希心中冷笑,不管皇后是否真心維護,在外人面前,算是給足了面子,自己也得見好就收,否則,就是鎮國公府不識抬舉了。

雲希恭敬屈膝行禮,說:「多謝皇嬸嬸。」

看著面前這個和藹的女人,雲希掛上一副小孩子家應有的表情,得意,感謝,開心,在自己的笑容中盡顯無疑。

在一年前,這聲皇嬸嬸是真心的,那時鎮國公府還只是鎮國侯府,父親沒有遠赴邊關,母親日日陪父親去兵營中看兵將操練,兄長還沒有卧床不起,除了偶爾上朝,其他時候都在準備秋試,閑余時還會帶嫂嫂到林間騎馬,水邊釣魚,她也會隔三差五到宮中請安,然後膩在這個皇嬸嬸宮裡吃飯,有時去御花園採花撲碟,也會跟各皇子比試拳腳。

如今父親孤身帶兵前去漠北平亂,卻傳來負傷的消息,兄長在涉獵中被害,若不是尹大夫和宋大夫怎能保下雙腿。

這一年,她好似開始了解什麼是帝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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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國公府二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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