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眼鏡蛇會議
難以望其項背也就算了,吳尚賢這一次還兼職了烏鴉嘴。
就在他會見那群牢騷滿腹的小股東的時候,某幾位被海寧邀請到這裡的貴客們,也抓住這個高朋滿座的機會,拓展起了自己的人脈。
周德會和罕大興、罕國楷,以及剛到這裡,人頭還不太熟悉的雍籍牙湊到了一起,一邊喝酒,一邊說起了剛剛發生的事情。
雍籍牙雖然是村長之子,但如果不是因為剛才那番氣場十足的表現,恐怕也不會得到這幾個人的邀請。
罕大興、罕國楷雖然同樣身為土司頭人,但他們都是更加傾向於依附清朝的,與南邊的那些村落來往的比較少,因此就算聚會喝酒,也只會邀請一些北邊的朋友,比如乾脆就是經常在他們附近活動的周德會。
但這次的事情比較特殊,加上雍籍牙還喊出了「盟主」這樣的稱呼,弄得他們有些搞不明白情況,畢竟他們三個雖然支持海寧,但沒見多少人和他們有著一樣的想法。這讓他們三個不得不拉上這個兇悍的傢伙一起把盞言歡,以了解一下事情背後的更多細節。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該有的寒暄也都結束了,實質性的問題也該登場了。
「我說老弟。」罕大興第一個開口,「那些鬧事的人,好像是因為鋼塊才來找你們盟主的,這鋼塊兒我們也是家家都有,只是還沒有回去打制兵器,不過聽他們那說法,好像……」
「老哥無需懷疑。」雍籍牙對「你們盟主」這幾個字頗為在意。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那個稱呼實在是太冒失了,這邊的結盟事宜可能和他在老家的局面一樣都只有雛形而已。不過考慮到海寧的實力的話,他還是覺得這個稱呼應該是沒有多大錯處的,畢竟三千跟一千的實力對比還在那裡擺著呢。
因此他接下來的說辭,就充滿了對海寧的信心。
「我已經從盟主那裡得到了一把寶刀,這寶刀雖然談不上削鐵如泥,可比我見過的那些都要結實多了。而且盟主的工坊里到處都是高高大大的爐子,我可從來沒有見過那樣的爐子。聽說這寶刀就是那裡面的鋼水化成的。我想旁人做不出來,肯定和那些爐子有關。只要你把鋼塊送過去,就肯定能打出好刀來。」
在這個混亂的部落社會裡,哪家的土司頭人,不得懂一些兵器打造方面的東西?
何況還有銀礦這樣的玩意兒在旁邊呼呼大睡,他們又怎麼可能不知道爐子對礦石有著怎樣的影響?
因此雍籍牙這番話一出口,罕大興就已經斷定是白員外的冶鍊方式有問題。何況他那個被綁票來的侄兒還曾經拍著胸脯向他保證過。
說來也是奇怪,他活了這大半輩子,還從來沒有見過人質為綁匪擔保的,也不知道這傻孩子是吃錯什麼了。
罕國楷可沒吃錯東西。
他可是親耳聽到了白山的那些安排。
雖然這都是不能說的秘密,但卻讓他在白員外挑起的這件事里,從始至終都沒有產生過動搖。
相反的,看到白員外被白山玩弄於股掌之中以後,他對海寧的實力變得更加信服了。
但也正因為如此,他對其他土司的猶豫不決就越發不滿了,只恨不能把他們的腦袋直接摁在盟約上蓋章。
不過雍籍牙的那個稱呼卻彷彿給他打開了一扇門。
因此他有些興奮地提出了另外一個問題:「這位老哥,聽您稱呼海員外為盟主,莫非您已經……」
雍籍牙既然猜到正式的盟約還沒有達成,那他當然不好脫離大部隊。這樣也方便在必要的時候,跟著大家一起勒轉馬頭。
可是,海寧的實力畢竟在那裡擺著,他如果矢口否認的話,就難免會被當成反骨仔。所以他的回答不得不又一次充滿了對海寧的信服,因為只有這樣折中的方案,才能把太極拳打好,做到各方都不得罪的效果。
「盟約雖然還沒有簽。但我覺得大家心裡都該很清楚了,論起實力的話,恐怕沒有幾個人能夠超越海員外。我覺得盟主大位非其莫屬!」
罕國楷覺得這話說進他的心坎里,因此和他幹了一杯。
罕大興也是高興的有些喝醉了。
唯有周德會有些鬱悶。
他原來還想著來挖牆腳,結果現在可好,恐怕要被拉進這個聯盟里了。
見他表情抑鬱,周圍的三個人不禁有些好奇,因此便開口相詢。
周德會也是個實在人,只說自己是有眼不識泰山,土豹子沒見過世面,竟然還以為海員外是那種可以拉攏的人,渾然沒想到轉眼之間就要去做盟主了。
這話要是被有些犬儒聽到了,自然會數落他對盟主不夠尊敬。
但在場的另外三個人,要麼是心思單純,要麼是深藏不露,要麼是人老成精,自然不會有人急赤白咧的去溜須拍馬,反而用一陣哄堂大笑,化解了周德會的尷尬。
用雍籍牙的話說:「人世間世事無常,不明深淺的時候時常有之,兄台何必在意。」
罕國楷也道:「如今你只管跟著盟主走就可以了,他會帶你賺得盆滿缽滿。到頭來,誰拉攏誰的結果都是一樣的。」
這話又引起了一陣鬨笑。
罕大興就著笑意補充說:「兄弟,你這命數就不錯了。看看那個蜂築,再看看那個白員外。怎麼看都占著近水樓台的優勢,卻不知為何把這一筆好買賣給辦砸了。如今卻是便宜了我們。哼哼,所謂前車之鑒,勿蹈覆轍……」
他這話原本是想著通過貶低別人來彰顯出他們幾個的好運。但話說到一半,他就發覺對面的雍籍牙面色不對,因此停了口。
一旁的罕國楷問道:「雍籍牙大哥,你在想什麼呢?」
雍籍牙稍愣了一下,覺得也沒有必要隱瞞這幾個人,因此便講道:「沒想什麼,只是不太明白,吳尚賢這幾個人是怎麼得罪了海盟主?」
這個問題,罕國楷早就已經考慮過了。
當初他見到白山如此費盡心機地算計那些人,就有些不明白雙方到底有什麼仇怨。
要是真的有深仇大恨,為什麼雙方現在還不火併。
要是沒什麼深仇大恨,那坐下來一起喝酒難道不好嗎?
罕大興卻不像這個遠房侄子一樣單純,他和周德會早就已經派人打聽過本地的情況了,要不然他也沒「料」去貶低吳尚賢他們。
而且他還知道,現在很多人都看出了雙方關係不睦,甚至還有人有了一些別樣的想法,因此也不覺得有什麼隱瞞的必要。
更何況他現在還有些喝大了,所以只是笑道:「說起來,不過是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而已。吳東主當初收留海員外,據說是想著北京之行萬一失敗,他在這兩年裡也不至於一無所得。但沒想到海原外是個如此有手段的,短短的時間裡,竟然就弄出了如此好鋼。鋼可不比銀子,銀子只是錢而已,而鋼料既可以用來換銀子,也可以……」
說著他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然後就向另外三個人笑了起來。
他笑得很狂妄放肆,讓另外三個人都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這讓他見了頗不開心,忽然就敲著桌子嚷嚷了起來:「你們為啥這副表情啊?」
但凡經常喝酒的人,差不多都會有著類似的遭遇。有些人喝著喝著就突然敲起了桌子,讓本來平靜的酒桌,剎那間變成了一堆麻煩。
周德會是個怕麻煩的,他立刻「修正」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罕國楷則在一旁提醒:「叔父,你喝高了。」
只有雍籍牙終於露出了他陰鷙的一面:「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偌大的銀廠,恐怕盟主也不是不喜歡。現在,我們只需要一個機會。」
這話讓周圍的人無不打了一個激靈,罕大興的酒更是已經醒了三分。他有些慌忙地問道:「賢弟這番話是什麼意思呀?」
「還能是什麼意思?你們難道不想成為盟主的心腹嗎?如今他們雙方勢同水火,而咱們的這位盟主,將來可是會做大事的人。跟著他走以後可不光只有盆滿缽滿的財富,更是會有既富且貴的可能。」
「嘶……」
一聲聲類似眼鏡蛇的叫聲,在這張不算寬大的酒桌旁邊響起。
四條眼鏡蛇已經趴伏下身子,等待著他們的獵物露出破綻。
然而他們沒有注意到,附近有一隻蜻蜓,正悄然地飛離他們這群人的陰謀製造廠。
那隻蜻蜓飛呀飛,飛進了紫金的左腿里。
這竟然是一隻昆蟲機器人,而且還是帶有攝像和錄音功能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