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還恩

「叮！」

在女子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潘鍾拔刀狠狠斬落了那疾馳而來的發簪。

女子呆住了。

「為什麼?潘老！這是為什麼！」女子先是震驚，而後又憤怒的質問。那個自她年幼時期便教她習武，告訴她莫要忘記仇恨，與她共同謀划刺殺皇帝的老人，在此刻竟背叛了她。她等了十五年，就為了等這一刻，可那老人一刀將她十五年的夢斬得稀碎。

一眾武士趕來，將刀架在了女子的脖子，並用沉重的鐵鏈直接鎖上。

而看台上，那些假扮平民刺客也被人多勢重的黑虎衛斬殺殆盡。

「潘鍾！為什麼?」女子憤怒的嘶吼，雙眼赤紅。

「唉，清霜，老夫愧對於你，到了下面也無顏再見老宰輔了。」潘鍾重重嘆了口氣，眼中滿是落寞，看向女子的眼中帶有愧疚。

「你就老宰輔的小女兒林清霜吧?」趙淵呡了一口茶，又將杯子緩緩放下，看著被俘女子:「跟你父親很像呢。」

「你不配提起我父親！」林清霜憤怒至極，恨不得將眼前這個悠然品茶的男人撕成碎片。

「當年，確實是朕對不起老宰輔。畢竟老宰輔為朝效力多年，勞苦功高，縱使有謀反之罪，也當從輕發落，怎麼下令誅九族呢。所以朕這些年裡很是愧疚啊。這也是朕沒有趕盡殺絕，放你一條生路的原因。不過你今日前來刺殺朕，再放了你，朕就遭天下恥笑了。所以你下去之後替朕跟老宰輔說聲抱歉吧！」趙淵如同敘述著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呸！」林清霜吐了口血水，狠狠地看向趙淵:「虛偽至極，你才是那個造反的人，你派人刺殺先帝，又殺了我父親……」

「放肆！陛下面前豈容你妖言惑眾。」老宦官一拂袖打在女子臉上，阻斷了她的話。

林清霜口吐鮮血，慘然一笑:「你怕了是嗎，怕我說出真相是嗎？」

「朕何懼之有。」趙淵十分平淡，揮了揮手:「先打入天牢！」

老宦官直接上前點住了林清霜的穴位，讓她不得再使用真氣，而後幾個黑虎衛上前將她押走。

「陛下，你答應過我留她性命的！」潘鍾突然緊張道。

趙淵面無表情，彷彿沒聽到潘鐘的話。轉身離去。

「陛下！」潘鍾跪在趙淵身後，將頭埋叩在了地上，涕淚縱橫:「老臣願以自己的命去換林清霜一命。」

趙淵仍沒有絲毫回應，就這麼越走越遠。

「潘老將軍，陛下能饒你一家老小性命已是抗下了朝廷巨大壓力，你莫要不知足。」老宦官拍了拍潘鐘的肩頭，也離去了。

「啊！」潘鍾將頭埋在地上雙手瘋狂捶打著地面，痛苦的哭嚎。這個年過花甲的老將這輩子都沒流過那麼多淚，也沒試過把頭埋得那麼低。

當他潘鍾還是個邊疆小旗時，老宰輔便對他照顧有加，在他犯下大錯，引來殺生之禍時，也是老宰輔力保他性命，而他也誓死為老宰輔效力，十五年前老宰輔將幼女託付給他，可他現在又為了保全家族將老宰輔的幼女親手送上了絕路！

他何止心中有愧！

…………

這場驚人的刺殺就這麼落下了帷幕。

可就在數名黑虎衛押著渾身是血的林清霜先行走出了比武場時，異變突起。

一把飛刀透過一個黑虎衛的鎧甲，刺穿了他的脖子。

「當心！還有刺客！」一名黑虎衛喊到。可話音剛落，他也被飛刀洞穿了脖子。

幾十個蒙面黑衣人突然從兩邊街道的房窗中殺出！大戰再次爆發。

沒有人注意到，街上一個客棧的二樓，有雙眼睛正目睹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二樓客棧里，李乘風透過紙窗的一個小孔，看著眼前的廝殺，觸目驚心。眼前可不是在比武，而是在真正的拼殺。

本來李乘風還想待在那黑虎衛必經之路的客棧上等待時機，然後找個絕佳的機會救下那白衣女子。可當他看到幾十個黑虎衛押著女子出來后，他又感到了深深的絕望與無力。

可一群黑衣人的出現，又給李乘風的營救計劃帶來了可能。

只見那群黑衣人殺向黑虎衛后，直奔林清霜而去。

「攔住他們！」黑虎衛也發現了他們的目標是那個白衣女子，紛紛向白衣女子靠攏，擺出防禦陣型。

一名瘦小的黑衣蒙面人身法飄逸，一連越過幾個黑虎衛，白衣女子身邊。

手持鐵鏈鎖著白衣女子的那名黑虎衛大驚，不知眼前的黑衣人是如何來到自己身邊的。抽出戰刀就要劈下，黑衣人很是靈活，翻身躲過，突然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刺向黑虎衛脖子。

能當上黑虎衛的自然也有其過人之處，面對如此凌厲的攻擊，他很快就做出了最佳應對之法。

只見那黑虎衛稍稍扭頭，匕首便從他脖子上的黑甲上劃了過去，帶起一片火星。

一擊未能得逞，黑衣人竟又抽出一把匕首朝黑虎衛腹部刺去。許是盔甲太重，又或是黑衣人速度實在太快，黑虎衛來不及做出反應，匕首刺破了盔甲，被送進了黑虎衛肚子里。

「該死！」腹部的疼痛感讓黑虎衛抓了狂，他一手抓住了那黑衣人的脖子，將她提了起來。

窒息感籠罩了那個被掐住脖子的黑衣人。危急關頭，原本已經脫力的白衣女子狠狠的撞向了黑虎衛。黑虎衛失去平衡，鬆開了黑衣人，而那黑衣人又猛的將匕首刺進了黑虎衛的脖子。

黑虎衛帶著不甘倒在了地上。

黑衣女子摘下面巾，露出蒼白的面容。若是李乘風見了肯定能認出來，這就是那個在河東鎮暗巷裡將他揍成豬頭的女子。

「小蓮！」林清霜有些驚訝，同時眼中又似失去了光:「你為何要來救我，我們不是說了嗎，今日刺殺若是失敗，你便帶人日後繼續行刺！現在你們來了，便再也沒機會了！」

「小姐，你放心，我一定會救你出去的！」小蓮抿著嘴，在那黑虎衛的身上搜出打開鎖鏈的鑰匙。期間幾個黑虎衛想要衝過來，卻被黑衣人們攔住。

一陣廝殺過後，混亂的場面又分明了，長長的街道上，僅剩的二十多個黑衣人在一端，他們身後是渾身染血的白衣女子，另一端則是同樣死傷慘重的黑虎衛。

「小姐，你快走！這裡有我們攔著！」小蓮推了一把林清霜，示意她趕緊逃離此地。

「不可！我怎能丟下你們不管！」

「走啊！」

這兩人在幹什麼！趕緊跑呀，當這是武俠小說的劇情嗎！李乘風腹誹，同時腦子飛速運轉，想著如何救出她們。

「放心，你們一個都走不了！」街道上突然有一道姦細陰沉的聲音傳來。

一個老宦官從黑虎衛身後緩緩走出。

本來勢均力敵的局面，隨著老宦官的加入，黑衣人這邊再無勝算。

「小姐，老朽要先行一步去見老宰輔了。」突然一個黑衣人說到，聽聲音是個老人。

「小姐，若你能走出去，麻煩給老夫燒多點紙。」有一個人說到。

「小姐！……」一個個黑衣人走上前，他們今天要以死報答老宰輔的恩情。

林清霜淚眼模糊地看著眼前一個個赴死之人，幾乎都是頭髮花白的老人，他們都是當年老宰輔的親信。

「小姐，我不認識老宰輔大人，可我認識你，這感覺也很好呢，沒有你收留，小蓮三歲那年就餓死在街頭上了」小蓮回頭看向林清霜，漏出一個又幸福卻又帶點凄涼的笑容。

「小蓮，你跟我一起走！」林清霜眼睛模糊。

「小姐，我們都已服下血丹了，你走吧！」小蓮面露決然之色，走上前去。

「血丹！」林清霜呆住了。

這是一種禁藥，服下后可讓人在短時間內實力大增，可副作用也十分可怕。二品以下的高手服用血丹幾乎都會承受不住血氣噴涌，被丹藥反噬而亡。二品高手服下后可利用真氣壓制，但也會對筋脈造成不可逆轉的損害。

在今日刺殺之前，林清霜便服下了一枚血丹，實力從二品初期增至二品巔峰。可藥效一過，她便感覺渾身虛弱，如同脫力一般。

小蓮他們境界並沒有到二品，服下血丹已是必死無疑。

「小姐快走！莫要讓我等白白犧牲！」一個黑衣人大吼這沖向老宦官。

「阻我者死！」老宦官實力十分強悍，不然也不會在比武場輕鬆擊敗林清霜。

只見他袖袍一揮，數根銀針從袖**射出去，幾個黑衣老者瞬間栽倒在地，他們的額頭上都出現了一個血紅的小孔。

林清霜知道，她再不走，留下的人只會白白犧牲。於是含淚扭頭向後跑去。可她實在太虛弱了且被老宦官點了穴位，無法動用真氣。還未跑遠，又是一堆人馬迎面趕至。

「揚州城通判黃谷帶兵前來捉拿刺客！」人未至，聲先行，大腹便便的黃通判氣喘吁吁地騎馬趕到，身後是上百個官兵。

林清霜心中悲鳴，她如今無法動用真氣，如何能在這群人手裡逃脫。

「是她！」黃通判看到林清霜，他是在比武場上見過此人的，自然認得。看到此人一身傷痕，一臉虛弱的樣子，黃通判大喜，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啊，要是抓了此人，揚州城知州之位還不是自己掌中之物?

「快！將刺客拿下！」黃通判大手一揮。

就在這時，黃通判的頭上突然下起了雪，不對，是麵粉。

林清霜也懵住了，順麵粉往上看去，卻發現一個少年手持兩大袋子麵粉從客棧的窗口涮刷的往下抖。

「大膽！」一身白粉的黃通判大怒。

看來效果還不夠好呀。

李乘風將麵粉倒完后，取出了一個火摺子，吹了一口氣，火摺子瞬間點燃，隨後隨意地往窗外一丟。

「轟！」空中突然爆炸，一眾官兵和馬匹都被嚇到了，頓時間人昂馬翻。李乘風縱身躍下，到地面后翻滾卸力，順勢滾到了林清霜身邊。

「跟我走！」不容林清霜拒絕，李乘風背上她，就往客棧的另一邊的房屋裡跑。街道兩端都被堵死了，想要逃走，唯有穿過兩邊的房屋。

「快追！」黃通判憤怒的大喊，刺客居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救走了！

「大人，你沒事吧?」一個官兵小心翼翼的問，因為他看到黃通判的鬍子和頭髮都給燒彎了，一臉漆黑。

「小傷，無妨，速速捉拿刺客！」黃通判哪還管得上自己的頭髮，再不追官帽都要沒了！

「為什麼救我?」感受著少年堅實的臂膀，林清霜有了莫名安全感，可她很是不解，眼前少年跟她不過見了兩面，為何要冒死來救自己。

「閉上你的嘴，我沒力氣跟你講話！」縱使李乘風體力再好，背著這麼一個人跑也十分吃力。

「你這也太重了！」突然李乘風喘著氣，突然抱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