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江南有佳人,倚樓刻木劍
京城的風雲涌動李乘風完全不知,他也不想知道。客棧里,本想打坐修行,可心卻怎麼也靜不下來。
窗外傳來一些細微的聲響,李乘風打開窗,發現雪花像棉絮般斜斜飄落,今年的頭場雪就這麼悄無聲息地來了。
拿起不白劍,無聲地走到一樓院子。
閉上眼,回憶起一年前那個深秋,他又想起了那個在翩翩落葉下為她舞劍的女子,不過此刻此處沒有落葉,也沒有她。
不白劍出鞘,寒光乍現,一片雪花被斬成兩半,點蒼劍法再現。
樓上,鍾詩齊罕見的早起了,看到窗外練劍的李乘風,皺眉輕輕道:「一大早發什麼神經,把本姑娘清夢都攪和了。」
其實哪裡是李乘風打攪了她,不過是窗外風雪聲太大罷了。不過認識李乘風這麼久了,看見他便罵上一句總會讓她感到神清氣爽。
風雪中,李乘風穿得很單薄,但練劍時他卻感覺不到一絲涼意。
烏黑的劍身不斷翻騰閃爍,在一片茫茫的雪花中異常的亮眼,可鍾詩齊看不清劍的模樣,也看不出劍的軌跡。因為現在李乘風練劍已經不拘束於一招一式上的標準了,有時候倒過來練,有時跳著劍招練,毫無規律可言。這是李乘風在跟人搏鬥時悟出來的練劍方式,畢竟對敵時別人可不會照著你的劍招跟你打。
練劍結束,李乘風沒有收起不白劍,而是就這麼平舉著,一動不動,像座雕塑。
「又裝起來了!」樓上的鐘詩齊暗暗腹誹,李乘風平日里練完劍就喜歡擺出一個自以為帥氣的姿勢,若是有年輕的小姑娘經過,更要擺上半盞茶的功夫才罷休!
不過這次鍾詩齊倒是誤會了李乘風了,此刻李乘風緊閉雙目,回憶著剛剛的一招一式,一切都彷彿在心中重現了一般,任何瑕疵都被慢放了,讓他看得一清二楚,而後一道白衣身影在心中為他演練了一遍又一遍。
這種感覺當真玄妙,若是有眼力的武道高手看到這一幕,估計就能當場認出來,李乘風這是悟道了,悟的還是最難得的劍道!
悟道是一種機緣,可遇而不可求,據傳佛教就是一個看破紅塵的皇子在菩提樹下悟出了真理創建的,如今大靖佛門第一高人無禪聖僧在悟道前就是一普普通通的掃地僧,悟道后一躍成了佛門高僧,一身金剛經修鍊至大成之境,其金身號稱無人可破。當世劍神辛離秋據說連悟劍道半個月,一出關則天下無敵。
由此可見,悟道乃是習武之人夢寐以求的機緣。
此刻李乘風已經站在風雪中有足足一刻鐘了,頭上身上都已經堆積了不少雪花,不白劍變成了大白劍。
他不會凍出毛病來吧!鍾詩齊暗搓搓地想,正準備下去看看情況,李乘風突然睜開雙眼,不白劍一抖,積雪落下,劍身歸鞘。
看到自己身上的雪,李乘風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站了多久。
剛剛自己這是睡著做夢了?李乘風有些不解,大雪天的怎麼就犯迷糊了,不過想想剛剛在腦海里的那抹白衣身影,不由傻笑了起來,這樣的夢多做也是無妨的。
李乘風伸手進胸口裡,取出一張書信,那是他半年前寫下的一封信,不過還沒寄出去。信上只有短短四個字——「可還安好」。字跡早已模糊不清,想必是因為在揚子江逃跑時在河裡浸了水。
不過李乘風依舊靜靜地看著,寫這信時他耗費了整整一個時辰,雖然最後一共只寫了四個字,可他卻是實實在在地想了她一個時辰的!
「誒!看什麼呢?」不知何時,鍾詩齊已經摸到了李乘風身後,看到李乘風拿著一封書信發獃,拍了拍他肩膀。
「關你什麼事!」李乘風忙將信紙塞回胸口,有些惱怒。風雪下思佳人,多好的一件事啊,給這沒眼力的傻妞攪和了。
「喲,不會是寫了封情書吧,你看你看,被我說中了吧,這臉都紅了!哈哈哈哈!」鍾詩齊大笑。
「天冷,凍紅的!」李乘風大聲的狡辯道。
「哎呀,別不好意思嘛,來,給我看看,想當年本姑娘收到的情書沒一百也有八十封了,我幫你鑒賞鑒賞,看看合不合格,免得你到時候寄出去了丟人。」鍾詩齊哪肯放過李乘風,以前都是被他口頭上欺負,這次可要狠狠地找回場子才行。
「就你還百八十封情書?」李乘風嗤之以鼻:「你那縹緲宗上連只雄蚊子都看不到,還情書呢!」李乘風不甘示弱,出言反擊。
「你……!」鍾詩齊被戳穿了謊言,惱羞成怒得說不出話來,彎腰拾起地上的一把雪,抓成球向李乘風扔了過去。
「哼,打雪仗我還沒怕過誰!」李乘風不甘示弱,雙手捧起一把雪,抓成團,而後朝鐘詩齊扔了過去,正中面門!
「啊!李乘風,我要一劍刺死你!」鍾詩齊大叫著,可腰間卻沒有寶劍,只好更加奮力的堆雪球。
…………
北方的風雪已經覆蓋了大地,而江南還是微風拂綠葉,輕柔得不像話。
江南一處小閣樓上,一白衣女子手持長劍,目光冷淡,她沒有江南女子獨有的水潤靈氣,只有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氣,在這溫和的江南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驀然間,長劍突起,劍光橫飛,白衣女子舞起了劍,時而似靈鶴飛起,時而如鷂子翻身,優雅中瀰漫著絲絲難以接受察覺的殺意。
半刻鐘后,女子停了下來,靜靜佇立,遙望北方。
啪!啪!啪!幾聲掌聲響起。一個帶有面具的女子突然出現在閣樓之下。
「清霜姑娘真是好劍法呢!」那面具女子誇讚道。
「你來幹什麼?」閣樓上林清霜轉過身來,毫不客氣地直問。
「清霜姑娘還是這般冷性子,奴家隔著這麼遠都能感受到你那股寒意,真是讓人心涼呢!」面具女子有些幽怨。
「廢話少說,是不是有什麼關於趙淵的消息了!」林清霜負劍與背後,注視著下方的女子。
「皇帝的消息哪有那麼好打聽吶!清霜姑娘可真是高看奴家了。」面具女笑了笑,看到林清霜面色一冷,又補充道:「皇帝的消息沒有,不過倒是有個小哥的消息,你或許會感興趣。」
林清霜沒有接話。
面具女子似乎已經習慣了林清霜這副冷性子,也不惱火,自顧自的講了起來:「幾天前,青州祟安王世子遇襲,被人扔下了揚子江。作案的是一男一女,這男的似乎與你在揚州城遇到那少年是同一人呢。」
林清霜臉色終於有了變化。
「那少年是從揚州出發的,一路北上,現在或許已經到了京城。」看到林清霜臉上細微的變化,那面具女子微微一笑,繼續說道。
「可以了,不是趙淵的消息就不用跟我提了。」林清霜打斷了她的話。
「哦?既然清霜姑娘不想聽,那奴家也不多嘴了。」面具女子稍稍欠身,就要退去,而後似乎又想起了什麼,回頭笑道:「對了,閣主北上前囑咐我們了,若是清霜姑娘想加入我們萬音閣,我們隨時歡迎。」
「不必了,你我不過是合作關係,我替你們殺官府中該殺之人,你們為我提供我需要的消息,兩不相欠。」林清霜一口回絕。
面具女子搖搖頭,似乎早料到了這個結果。
待面具女子遠去,林清霜倚靠在欄杆上,從身旁取來一條木條,準確的說是一把已經初具模樣的木劍。長劍輕輕削著那把木劍,細細的木屑還沒落地,就被秋風吹散了。
不知何時,那個賤兮兮的少年已經在她心中揮之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