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古城頭上

薊北之地，向來荒涼，越往北走，風雪越大，有時走上十幾里路也見不到點綠色。

因為長時間沒有進食，毛驢已經不讓騎了，懶懶散散的在後面溜達著，要不是李乘風拽著，估計早就賴著不走了。

「兒嘞～」毛驢突然發出一聲歡快的叫喚。李乘風眼睛被風雪遮擋了視線，看不清遠處景象，可這毛驢一叫，他便知道前方准有歇腳之地。

果不其然，在走上半里路后，前方赫然出現了一片城牆，是一片高大的土牆。在走近些，還能看到城牆下有許多低矮的屋子。薊北風沙大，房屋一般不會太高。

來到城牆下，李乘風才發現城牆寬不過三十丈，高僅三四丈，牆體被風沙侵蝕，坑坑窪窪的。前後都有低矮的房屋，將這片牆團團圍住，像是個小鎮，但與其說是一個小鎮，倒不如說是一個集市，這是附近的人相互交易的一個聚集地。

這片古城牆已經有兩百年的歷史了，有個很特別的名字，叫做血鐮關。

兩百年前，北蠻南下，薊州邊關告破，在往下就是大靖都城，危急時刻，一個名為余白的年輕人帶領一眾平民建起了這座城牆，又收攏了一眾潰兵，用鐮刀鋤頭在此抵禦北蠻。硬是拖到了大靖南邊軍隊北上支援，護住了大靖社稷。

據說當時建城初，城牆僅有一丈高，可最後戰死的人堆疊在上面，將城牆硬是拔高了一丈，整片城牆都是鮮紅的。

為紀念此次戰役，余白將此城命名為血鐮城，也被稱為英雄城，余白則被封為大靖戰神，至今城下仍有供奉他的神廟。

多年以來，城牆被風沙腐蝕，但大靖為了紀念那一戰，每年都會出錢修繕，故而到現在這座土城還依然存在。每年都會有英雄俠客慕名而來，感受一下兩百年前這一場的可歌可泣的戰爭。

如今，這座城牆的象徵意義遠大於其實際意義，畢竟如今的大靖如日中天，給北方蠻子十個膽子他們也不敢侵襲薊州邊關，這土牆自然用不到了。

不過土牆之下，卻已經沒了當年鮮血橫流屍骨遍地的慘烈模樣，而是一片繁榮之景，商販在土牆下擺著各式各樣的攤子，吆喝聲蓋過風雪聲，異常熱鬧。在這裡，牽馬牽驢的很常見，甚至還有牽駱駝的。這是因為薊北寒苦，沒有畜力很難完成一些重活。

看到這番景象，李乘風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走反了方向，回到了京城。

「好餓呀！我們趕緊找個地方吃點飯吧！」鍾詩齊有氣無力的喊道。

「兒嘞～」一旁又累又餓的毛驢也附和叫喚著。

李乘風沒什麼意見，他也餓得不行了，挑了個還算看的過眼的客棧，安置好驢子后，便點了兩大盤羊肉，一壺薊北地帶特有的綠蟻酒。

綠蟻酒便宜，口感並不好，很烈，一口下去，整個身子都熱了，像是為這荒涼之地專門配置的酒。可這綠蟻酒卻是文人墨客最愛喝的酒之一，只因有個來邊關視巡的朝廷大官曾喝了壺綠蟻后詩興大發，道出了「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這麼一句膾炙人口的詩句。

不過這都是后話了，李乘風可不是什麼風流士子，喝不出什麼所以然來，只覺得一口下去渾身發燙，好不痛快！

「快看！城頭上又有人決鬥了！」客棧外，有人喊道，勾起了李乘風的好奇心。

走出去客棧抬頭一看，城頭上果然站著兩個人，每人都是頭戴斗笠，一身勁裝，一人背後負劍，一人腰間跨刀，顯然都是江湖俠客。

「決鬥就決鬥，戰這麼高幹什麼？」鍾詩齊嘟囔著，站這麼高她都快看不清了，白瞎了她看熱鬧的好奇心。

「姑娘有所不知，這城牆名為血鐮牆，又名英雄牆，多年來一直是英雄豪傑仰慕之地，二十年前，劍神辛離秋立於此城頭，問劍三名劍道大宗師，連敗三人，一戰成名，此後這城牆也成了江湖豪傑立名的首選之地。故而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人在城頭上決鬥，不少人因此揚名立萬！」聞風而來的客棧老掌柜聽到鍾詩齊的疑惑，好心的解釋道。

原來如此！李乘風對這些江湖路子並不陌生，當初他在河東鎮參加比武大會，也是打著一戰成名的算盤，可不料江湖第一戰便遇上了林清霜那個神仙！現在李乘風對武道已經有了一定的了解了，他猜測，當時林清霜至少也到了二品境界了，也就是說哪怕是現在的李乘風，也不是她的一合之敵。

當下烈風陣陣，雪花飄飄，連牆下的圍觀群眾都感覺臉被吹得生疼。城頭上兩人卻是動也不動。

「到底打不打啊?磨磨唧唧的！」一向性急的鐘詩齊有些不耐煩了。

「你懂什麼，現在看的人還不夠多，噼里啪啦打完了給誰看啊？最不濟也得酒館的幾個老說書人來齊了才能打呀！」李乘風斜了她一眼。

其中的道道李乘風很是門清，因為他當初在河東鎮就干過這些事。用棍子打跑了村頭的一條大黑狗后，他花了一兩碎銀請橋下的說書老人給自己編一個打黑熊的故事，最後事當然沒辦成，因為說書老人說了兩遍了也沒人信，最後為了保住自己飯碗又把銀子退還給了李乘風。

「打個架事真多，能一劍刺死的事非要磨磨唧唧！」鍾詩齊忍不住吐槽。

隨著城牆下聚集的人越來越多，城牆上的兩位俠客終於有所動作了。

「開始了！」有人激動的大喊。

只見牆上兩人隔空抱拳后，又說了一堆客氣話，什麼話李乘風聽不到，風聲實在太大了。也許牆上的兩人也聽不到對方在說些什麼，只是看到對方嘴巴在動，自己也得放點話不是。終於，兩人各自拔出了自己的武器，一個使長刀，一個持長劍。城牆厚度不過半米，兩人就在上面跑了起來，向對手衝殺而去。窄窄的牆頭兩邊沒有任何掩體，坑坑窪窪的，沒有規整可言，而且風雪那麼大，普通人站上面估計都站不穩，但那兩人居然可以在上面肆意跑動，可見是有真本事的。

就在兩人要撞到一起時，持長刀者如鷂子般高高越起，來到持劍者的頭頂，而後奮力劈下。

面對如此突然的進攻，持劍俠客沒有絲毫驚慌將身子壓低，長劍橫於頭頂擋下長刀，整個人就這麼滑了過去。

兩人一上一下，交錯而過，第一個照面便精彩無比，牆下的人紛紛叫好。

一招不成，刀客立馬轉身再次欺身而來，劍客也是上挑下截，左撥右撩，將刀客招式盡數化解。兩人你來我回，足足打了兩刻鐘。

「比斗要結束了。」李乘風看著牆頭上的兩人身影一次次交錯，嘴角微微勾起。

「你也看出來了？」鍾詩齊有些詫異，歪頭看向李乘風。

「牆頭上兩人都是武道高手，起碼也有四品的實力，有很多機會他們都可以給對手造成致命打擊，但他們都不約而同的放棄了，顯然他們並不想有人受傷，不過是在上面展示一下自己身手而已。」李乘風娓娓道來，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似的。

「看不出來啊，你還是有點眼力勁的嘛！」鍾詩齊笑道。

果不其然，牆上兩人又對拆了十幾招后，都不約而同的停下了手，拱手互相拍著對方的馬屁，一副相見恨晚的模樣。

牆下圍觀的群眾一看沒有分出勝負，有些掃興，甚至發出了噓聲，而後紛紛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