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心火
刑台之上，司馬沉璋優雅地邁步向前，陰柔的臉頰嘴角勾起，讓人不禁冷顫。
「很好！說實話，可以不死。」
司馬沉璋笑道，看著孟倩那柔弱又絕決的樣子。一時間，彷彿已經想好了要如何地帶下去好好把玩。
「來人吶，將這位勇於揭露家族的孟倩帶下去好好招待，我們天水城誠信可靠有保證。您說對吧，縣令？」
座上，頭戴烏紗帽的縣官大人看到司馬沉璋在孟倩身後的動作，他豈能不懂。今天這孟家，說什麼都救不回來了。
而那孟倩，也大抵是淪為那仙苗的玩物罷了。
「對對，司馬仙師所言極是。不愧是名門正派的門生，這氣度，這威望。當真是讓老夫汗顏吶。」
呵呵....
司馬沉璋面容帶笑，只是心裡卻猶如明鏡。
這縣令說得好聽，也不過是忌憚自己仙門的身份罷了。不過沒關係，做完這件事後，我司馬沉璋一樣可以憑藉自身，傲視群雄！
扭過頭去，司馬沉璋看著孟坤的淡然啞然一笑。怕死的人見多了，可像孟坤這樣的，怕是幻山門裡，也不多見吧。
俯身一望，那滄桑的眸子滿是智慧，漆黑如萬古長夜，滿是寂寥。
「孟族長，是嗎？」
司馬沉璋沉聲說道：「我知道，你們是天水夢家，但我也是吃人嘴軟，不要怪我。要怪，就去怪我後面那個人吧。」
孟坤聞言來了興緻，他不怕死，但他還是希望能死個明白，倒是是誰？
在謀算他夢家！
「噢，那你總得告訴我，你背後那個人是誰吧？」
「金靈有夢白雲天，沉舟一束終是藍！」
不著痕迹地，司馬沉璋站起身來。
之所以告訴孟坤，對是因為對他來說，這是利大於弊。四大世家裡，以白家最陰險，金家最霸道。
而夢家，最是詭秘！
哪怕只是自己杞人憂天了，但有準備總好過沒準備。多說一句，總沒壞處。
思索片刻，孟坤閉上了眼睛。當得知是誰的時候，他竟然已經覺得不重要了。他不希望夢家那僅存的兩顆苗子，卷進那兇險的漩渦之中。
「動手吧，如果可以，請麻利點。」
孟坤說道，無一例外的。夢家人中，大家都閉緊了雙眼。彷彿，一切，都不重要了。
聞言，司馬沉璋臉色肅然。陰柔的笑容漸漸消失，轉而為知的，是一臉肅然。
夢家什麼的，和他又有什麼關係？
「行刑！」
一聲令下，劊子手豪飲烈酒噴吐刀刃。銳利的寒芒橫披而過，滾滾頭顱歆然而下。紅的血，黑的夜。
朗朗夜空下，那無聲的悄然，攝人心魄......
站在台下的孟瓊有些失神。恍惚的、朦朧的，好似一席秋夢。
夢裡，阿爹正帶著自己荒野打獵，教自己做陷阱，教自己射弓箭......
「爹爹~你為什麼老是半夜偷偷教我這些呀」
「因為爹爹，想教你很多的事情。但又不知道從何教起。」
小孟瓊看著夜色的漆黑，有點想走了。夜深了，風靜了，那些不知道是什麼的野獸們也都收斂了殺性，躲在自己的小窩裡，瞅著皎潔的月色，幻想著美好的明天。
孟瓊也是如此，但最近阿爹老是偷偷把自己抱出來，小小的年紀就要承受這些，這讓小孟瓊很是苦惱。
月芒下，孟坤威武的輪廓在孩童心裡深種。不知何時，才能茁壯起來獨當一面。
「瓊兒，你知道為什麼，爹爹不舉火把嗎？」
小孟瓊腳下踉蹌一步險些摔倒，急忙抱著爹爹的大腿說道：「因為爹爹小氣，打火石要錢~」
「恩？哈哈，也對。瓊兒真聰明，那還有嗎？」
「還有？」
小瓊兒思索起來，仍是抱著爹爹的大腿不願走動。
「不知道~」
孟坤昂起了臉，說道：「因為暗夜裡，不需要火。火，藏在你心裡就好了，太過飄渺，就禁不起勁風的喧囂；太過熾烈，又扛不住軀體的燃燒。」
聽爹爹說得雲里霧裡的，小孟瓊忙追問道：「那什麼時候才需要火，要是不用，不就是無用？」
「當你孤注一擲的時候，當你窮途末路山窮水盡的時候，就用火，來點亮前進的方向....」
小孟瓊撓了撓頭，聽不明白爹爹在說什麼。不過，沒關係，反正跟著爹爹做完陷阱，就可以回去啦~~
孟坤看著他，也是知道孟瓊還沒能聽進去。不過也沒關係，如果可以，他自己也可以變成，孟瓊的火......
刑台上，血腥地讓人可怕。孟家三十多口人，男的女的大的小的，都躺了下去。
看台下滾落的頭顱，孟瓊久久不能回神。只感覺阿爹緊閉眼眸又睜開了些，彷彿在看著自己，在問我
為什麼，你還長不大？
朦朧的、飄渺的。孟瓊好似又回到了方才的夢境里，只是阿爹那睿智的眼眸不再亮若星辰，他威武的體態佝僂了些許。
好似，那被壓彎的稻苗。即便不堪重負，也要結出自己的碩果，留給後人。
夢境里，孟坤開口道：「理性往往伴隨懦弱，而感性往往又混雜衝動。如何平衡，才是智者的考量。阿爹希望你能好好地，活下去吧。」
「笑一個吧！反正，都已經這樣了。」
漸漸地，孟瓊滿含的淚水滑過臉龐，嘴角勾起了一個美妙的弧度。
熱淚流經嘴角，伸出舌頭舔了舔。鹹鹹的，卻多少帶點苦澀。
他笑了，彷彿看到了當年那個，抱著阿爹不鬆手的瓜娃子，終是放開了手腳.......
天水城，中城。
血流成河，晚秋的夜，是凄涼的風聲蕭瑟地吹在人們臉上。
司馬沉璋一步步走下台去，只留下具具屍首無人問津。
如果可以，司馬沉璋不介意讓這些漢子們入土為安。只是，他不敢賭。不敢賭金家的人是否有那麼的人道。
如若別人介意自己為夢家收屍，最後大抵是搞得自己裡外不是人。
看客們也走的稍顯慌張，可能是這般的場面，一般人一輩子都沒見過幾次吧。
客房裡，司馬沉璋看著面前洗漱乾淨穿戴整齊的孟倩，不禁咽了下口水。
神秘的紫裙穿戴齊整，青絲溫潤柔順。發梢間的留縫間，細密的水珠清晰可見，粉黛微施。
出水芙蓉的模樣，既有少女的青澀又有熟婦的魅惑。孟倩低頭看胸，臉頰止不住地一陣紅暈，美艷動人。
司馬沉璋淺笑走過，手中納戒閃爍，一捆長繩浮現手中。
越走越近，孟倩心砰亂狂跳，猛然地瞧見。這個正在向自己走來的男人，背手地攥著一捆麻繩不懷好意地步步逼近.....
天水城外，孟瓊帶著孟猛狂奔荒野。
星閃爍著，那麼自由。
又為何容不下兩個無家的少年？
孟家已經被抄了家，孟瓊不能讓人發現自己和孟猛孟家人的身份。
繞過荒野外圍不去猛獸的地盤找到一家寺廟。
孟瓊已經給二人找好了去處，先去問心寺，獲取一份地圖再決定下一步該如何往下走。
夜，有些深了。倒退的星辰仍是一樣，讓人不知曉來時的路。
明明已經跑出這麼遠了，但孟瓊的心裡仍是十分不安。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但跑快點總是沒錯。
繞過了荒野禁區，孟瓊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可以令自己不安的事情。
心裡暗想著大概是自己想多了。
突然，一陣破空聲后，鋒銳的箭矢劃過黑夜，穿透了胖子的胸腔！
因為孟瓊需要領路，孟猛很自然地緊隨其後。孰不住就是慢地這一步，卻是讓他走得比孟瓊快了一世。
「胖子！？」
奪命的銅箭穿過胸膛，孟猛慣性向前撲到墜落荒野。
孟猛嘴裡嘟囔著，卻聽不真切。孟瓊大驚，可來不及細聽，一溜煙地竄進灌木叢里躲藏身形。
孟猛捂著胸口，摸著脊背。亮銀的箭頭鮮紅妖艷，那一滴滴凝聚箭頭的血滴緩緩滴落。在皎潔的月芒下閃爍出異樣的光輝。
孟瓊躲在角落無聲地顫慄，看著仍在掙扎的孟猛，他不知道該怎麼辦？
迷茫！
恐懼！
出去帶著他逃之夭夭嗎？孟瓊不想試，他更做不到！
胖子！
恍惚間他看見了胖子哀怨的目光，正痴痴地望向他。孟瓊很愧疚，可又不敢出去。他不敢賭。賭那個射殺孟猛的人早已離去，他只能等。
等別人的到來，等胖子的離世。
很殘忍，但更現實.....
風聲迭起，一個俊美的男子乘風而來。嬌嫩的面龐不似男人般，潔白無瑕。
飛快地來到胖子身邊，好似是感覺到身後來人。孟猛扭過頭去，不再注視著孟瓊的方向。
看著孟猛疼到蜷縮的身體以及那支貫穿胸膛的血箭。男子輕輕嘆口氣，手中熾焰應聲而出，燒毀了胖子的軀體不留下任何痕迹。
灌木叢中，孟瓊看著空蕩的荒地心神微微失守，險些一個踉蹌側身倒下。
捂著嘴，流著淚。
等男子走後，孟瓊竄出身來死命地扒拉胖子摔倒的土地。感受著，臆想症胖子的痕迹。
血也消失不見，唯有一支箭矢落在地上。染血的箭頭又煥然如新，看不出那就是洞穿孟猛的兇器。
抱著箭矢，孟瓊捂著嘴巴儘可能地不哭出聲來。
抽泣的壓抑堵在胸口，不知不覺間，腦子一抽。
心力憔悴的孟瓊揚倒在荒漠之上。他的視線逐漸模糊，他的意識瀕臨崩潰。他想呼吸，卻被鬱氣死堵。
抬頭望天。
漆黑的夜幕下，月光在嘲笑他，星輝在躲避他。
緩緩抬起手來，阿爹的身影緩緩浮現，胖子的笑貌清晰可見。
可他，卻再難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