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鬼夜行
「天地悠悠，眾生寥寥。乾坤者，易之門戶，眾卦之父母。坎離匡郭，運轂正軸。牝牡四卦，以為橐侖，覆冒陰陽之道，猶工御者，執銜轡，準繩墨，隨軌轍.....」
天水城私塾中，日常朗朗書聲在今天顯得分外嘹亮。原因無他，只是今日的私塾中竟莫名多出來幾位學子。
他們或錦帽貂裘，或穿金帶銀，有些人嘴裡大肆放開，依稀還能瞧見昨日未清理的肉跡。眾人帶著好奇的眼光看去，他們便回敬挑釁的眼神，毅然一副暴發戶的嘴臉。
此時，孟瓊坐在孟猛旁捂著臉低著頭，臉上粉紅一片，那是火辣辣的羞恥。
「太羞恥了！」
前方，一鶴髮童顏的老夫子順著自己柔順的白須不理不看。一開始他是拒絕的，可奈何他們，給的實在太多了。
就如孟泰所言，一隻妖獸的價值足以讓孟家發達一陣。可沒想到的是，孟坤當然就召集了全族的長輩共同商議此事。
原來一隻妖獸並不能保他們發達一陣，而是保了全族一生榮華富貴！
孟坤帶著錢瞬間便掃蕩了荒野獵人工會的上級，更插足了天水城幾乎所有藥材武器的商鋪。
作為在荒野上摸爬滾打的孟家人，他們很清楚這些人需要什麼，在什麼時候需要什麼。
就這樣，孟家一夜之間囊括了整條產業鏈，亦然成為城中大戶。
仙家對此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自己懸賞妖獸，它就值這個價。別人眼紅羨慕關他什麼事，有本事自己找一隻去唄。
「孟瓊。」
老夫子喊道，此時的他一身道袍加身，旁邊亦有仙鶴盤旋，儼然一副仙風道骨的老神仙模樣。
學生們都很頑皮，可卻從沒人會觸夫子的霉頭，因為眼前這一幕就足以震撼到他們。
孟瓊也不例外，起身拱手回道：「夫子何事？」
「據說你是孟家族長之子，那麼接下來你就要照顧好你們族人。私塾，是清凈雅緻之地。交流可以，交談可以，但打鬧萬萬不可。」
夫子站起身來，話很重，給人的壓迫感更是十足。孟猛漲紅了臉，只是夫子看了自己一眼，他就知曉夫子不喜歡他。
孟瓊扭頭見狀心領神會，此時正是仗著膽子說道：「夫子所言，瓊很是認可。卻還是有著些許建議望夫子採納。」
夫子聞言又是坐下，只是那微眯細小的眼神中，讓人看不起喜怒。
「無規矩不成方圓，倘若我等不守規矩惱怒了夫子，當罰！」
孟瓊此言猶如洪鐘般回蕩私塾，拱手的身姿變得挺拔直視夫子。孟猛被嚇了一跳，也不敢多說，只得微微拉扯身旁少年衣袖。
「哈哈，善。」夫子笑道：「該罰，可又該如何罰？誰錯誰走，可行？」
孟瓊再道：「夫子也言，瓊乃族長之子，當委以重任。既稱其首，必當其責。若我等有一人犯下戒律，夫子便可將瓊逐出私塾永不再錄。」
「瓊！」
「孟瓊...」
孟猛，孟大寶皆是一驚。他們不解其原，但卻在幼小的心靈中埋下了一顆種子。這顆種子生根發芽，慢慢長成參天大樹時他們永遠會記得。
曾有那麼一個消瘦卻挺拔的少年，剛正不阿的站在夫子面前，保護他們。
「認真的？」
「認真的！」
「不再考慮？」
「請夫子首肯！」孟瓊彎腰一拜，盡顯誠意。夫子大笑，駕鶴而去。
私塾里，孟家少年盡皆圍來，眉宇中滿是敬仰。
孟寶弦肉乎乎的小手摸摸孟瓊額頭，道：「孟瓊，你這是...」
孟瓊擺手，「走吧，有空來看我還不如多看看課本。參同契都背完了？」
一鬨而散，孟瓊癱坐在椅，抬起袖子幫自己擦汗。方才別人都看不見，那夫子的眼中，宛若百萬浮屍直視於他。
腐敗的氣息迸濺而出，好像要將他吞噬一般，僅一個簡單的對視就險些讓他心神失守。
孟瓊既后怕，又興奮。這種一言決定天下法的感覺讓他沉醉，這種足以顛覆世界的力量讓他痴迷....
「瓊？孟瓊..」
小胖子拿著胖手比劃著，此刻的孟瓊讓他有了一絲，說不出來的陌生感。孟瓊回過神來，孟猛問道：「夫子怎麼只講了罰，為什麼沒有賞呢？」
孟瓊聞言啞然失笑，「可能，是夫子忘了吧。」
拍拍孟猛肩膀，孟瓊起身離去。孟猛憨厚地撓撓腦袋，喃喃道：「怎麼怪怪的，嗯，不管了，先背書。」
天水城，草堂。
簡陋的草屋，一大一小的身影盤腿而坐。面前的中年人鼻若鷹鉤，身若健豹。這便是孟瓊先前的草堂先生，更是孟瓊的啟蒙導師曾東林。
「那老傢伙沒說過給你什麼獎勵？」
「是的先生。」
得此回答，曾東林暗自竊喜，嘴上卻正經無比。「說說你這樣做的原因，為什麼要幫所有孟家人擔了這份責任？」
「因為那老匹夫在給我樹敵，我只能這樣做。」
「噢~」
曾東林打趣道，示意孟瓊繼續說下去。
「孟家粗鄙，今日分明惹得老傢伙不喜，可偏偏他不能直接打罵。又偏偏他想殺雞儆猴，選的雞是我！」
蒲團上，孟瓊言道一拳砸入地磚。地裂出縫，而他卻絲毫不覺疼痛。
曾東林笑道：「沒錯，他在私塾中點明孟家，這是將孟家置於全私塾學生的對立面。人是複雜的，更是簡單的。有時候惡毒的手段不需要高明，簡單的引導才是誤解的絕殺。」
「先生所言極是，那老匹夫的伎倆不止於此。他甚至點明我是孟家的少族長，其心可誅！」
曾東林頷首又道:「讓其他學生知道你是孟家領頭的，他們會更討厭你。對孟家人說你是他們領頭的，他們也會討厭你。」
「所以你順水推舟籠絡人心，將他們的懲罰攬到自己身上。相應的，他們本該得到的獎勵也會到你的身上。
因為，只有你承擔了責任。可對？」
「先生聖明！」
「哈哈哈哈，善，大善。既如此，鬼夜行的事情便勞煩你了。」
「定不負先生期望！」
拍拍衣袖轉身離開，曾東林遙望著孟瓊離去的背影。他的面容忽然變得迥異非常，一雙靈眸宛若重瞳般，可識忠奸，辨善惡，攝人心魄。
接著，先生背後又走出一仙風道骨的老者。鶴髮童顏，須長扶手。夫子容顏一變，竟成了罰惡的模樣。
『夫子』開口道：「這小子，哼，難堪大任！」
話音未落，『曾東林』笑道反駁：「我倒不這樣覺得，老崔你說呢。」
孟猛降臨，倘若孟瓊還在此處必然會覺得不可思議。孟猛搖身一變，竟頭戴烏帽右手持筆宛若書生。
崔判官神色凝重面朝東方，只感覺先前危險的氣息仍未消散。
「再看看吧！」
三大判官相繼跳出孽鏡台，鏡前。賞善判官嘿嘿一笑，似是發現了何等好玩的事物。牛頭馬面相互擁抱，在這幽寂的酆都城中，也只有對方厚實的臂膀，能給予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