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官營

瀾山上的植被非常稀疏。

尤其是在現在早春的時候，萬物沉寂，更是光禿禿的一片。

或許正是因為植被稀疏，沒有物產，以至於臨滄河以北幾乎無人居住。但是這些也與產礦地區的特徵相符合。

林暖暖隨著小靈的指引不斷的往山內走去。

南山作為一些文人喜歡遊玩的景點，最大的特點就是十步一景，山路崎嶇，奇形怪石特別多。

莫說李俊來，就連林暖暖，如果沒有小靈的指引，恐怕也摸不著路了。

「到了。」

眾人跟隨著林暖暖走到大半個鐘頭，林暖暖突然停住了腳步。

眼前是一個比較平緩的山坡，山體表面被淺黃色的泥土覆蓋。

但是若仔細看，會發現不少黑色的斑痕，點綴在上面。那些都是露出於地表的煤炭。

絕大多數露天煤炭，是在草原地區。

能在山中看到這種露天煤炭，幾乎可以說是神跡了。但是，就是這麼巧給林暖暖遇上了。

看到光禿禿的地面，眾人都有些疑慮，不過很快，疑慮變為驚訝。

所有人中，以李俊來最為吃驚。

這確實是他曾經提到過的地方，但是他這個來過一次都沒有人找到。

沒想到林暖暖，居然能輕而易舉地找到。

太神了！

「你想要找的就是這些黑色的石頭嗎？」程布星隨手撿了一塊黑色的石頭，上面掉落的黑色的粉末，瞬間就把他的手給染黑了。

他並不嫌臟，反而饒有興緻。

「這倒是個好東西，或許可以用來做墨塊？」

因為知道林暖暖有造紙的計劃，程布星自然把問題往那邊想。

「區區墨塊，並不能解救萬民。而這個東西可以解救萬民，使天下富足。」林暖暖笑著回道。

就在方才，小靈已經把整個南山的煤炭儲存情況，都弄清楚了。

幾乎整個瀾山下面都儲存了煤炭，再深層的地區，小靈沒有探測得到。但是根據猜測，最起碼有十億噸的煤礦堆積在此。

這個數字聽上去或許不大，但是根據小靈提供的信息，這個數字可以供整個大周朝所有百姓用五十年。

而且，這還是保守估計。畢竟，更深的地層，還沒有探測出來。

「但前提條件是，整個時代已經進入了工業化階段。如果沒有進入工業化階段，這些煤炭的作用，也就只有燒火而已。」

小靈的重點還是這句話。如果沒有工業化，煤炭實際上，沒有那麼大的開採價值。

「但是有了這些煤礦，一切都有了，經濟一定會快速發展的。」

林暖暖無比堅定地說道。

眾人正對煤炭好奇的時候，阿大突然開口說：「這個東西可以生火。」

這一開口就把煤炭的正確用途說出來了。

「不錯，煤炭是提供能量的。」林暖暖看著阿大，心下非常好奇：「你在別的地方看見過這種東西嗎？」

阿大對化學物質都比較有研究，而且走南闖北，見過煤炭的可能性非常大。

如果是這樣的話，整個大周朝的騰飛，就更加有希望了。

阿大點了點頭，他曾經在北方草原非常遠的邊境地區，看到過這些東西。

這種描述倒是符合了露天煤礦的特徵。

林暖暖點頭，只是北方草原，離滄州太遠了，目前的自己，還沒有能力伸手那裡。

眾人正說話間，突然山間下起了暴雨，無奈之下，大夥只能找個地方避雨。

這個時候，也該李俊來表演了。

他曾經在附近的山洞躲雨，因為已到達露天煤礦的地點。所以他很快就想起了山洞的位置，便帶頭把眾人招呼過去。

林暖暖順便撿了幾塊裸露在外面的煤礦，帶到山洞裡面去。

此刻天色已經極為暗沉了。

眾人來的時候就是下午，現在下雨再加上夜晚，周圍的能見度非常低，以至於所有人心裏面都毛毛的。

「我給大家來看展示一下，這黑色石頭到底怎麼用？」

說著林暖暖拿出了隨身帶著的打火石吃一下，把整個煤炭燒了起來，驅散了周遭的黑暗。

「原來是這麼用啊！有了這東西我們就不用撿木材了。要是冬天的時候拿出去賣，那可要賺一筆錢，你是這麼想的嗎？」

程布星想的不多，只是想到了替代木材罷了。

冬天的時候天氣冷，眾人需要木炭供暖。

如果有了這種東西，就不需要砍柴人上山砍柴。直接燒這東西就可以了。

如此一來，可以大幅度的提升了人們在冬天的生活幸福感。

確實是一件好事。

然而看到煤炭燒火之後，喬松柏大約能明白林暖暖的想法了。

這東西可以用來代替木材燒火。

可如果能代替木材，那就不光光是為日常燒火了。

還有其他用途，例如：煉鐵。

但是，大周朝的鹽鐵都是官營的，不允許私人開採。

這種東西雖然有用處可卻不大。

但是想到了這種可能性，喬松柏心頭一緊。或許林暖暖要這些東西的用途。就是煉鐵。

林暖暖是個善良的人，可是他是有大善良而不是小善良。

不是像京中貴女那樣，有著一顆所謂的愛心，去關心一些她能看到的事物。維持住所謂的表面美好。

林暖暖讓人想到的是整個天下，而且其中有一個重要的前提，那就是讓大周不會再有皇帝。

「是我小瞧人了。」

歷朝歷代造反皆需要兵權，也就是軍隊。

喬松柏雖然是半個讀書人，但他是大將軍喬長恆的侄子，非常清楚兵權對於權力的作用。

任何事情到最後很有可能是兵戎相見的。雖然有一定的可能性會出現，不動手而解決問題。但是這種可能性太小了，歷史上幾乎沒有。

他也曾經一度懷疑，如果林暖暖遇上那種血肉模糊、兵戎相見的情形，是不是會猶豫？

現在他懂了，林暖暖從來就沒有猶豫過。

這是一個有雄心大志的女人，而且她比任何人都清醒，反而喬松柏覺得不清醒的是自己。

林暖暖對於半個林家村被滅，並沒有表示出特別的態度。這就已能展現出來，她實際上非常清楚也知道如何對待敵人，並且時刻做好了戰鬥、犧牲的準備。

將其中的關節全部想清楚之後，喬松柏不由得有些自嘲。

他或許做林暖暖副手的資格也沒有。

不過那邊林暖暖正點著煤炭，還不知道喬松柏的想法。

但是煤炭的用處，她確實跟喬松柏想到一塊去了。

只是封建王朝的鹽鐵官營確實是個問題。

在這種情況系，是很難發展出重工業。

不過好在輕工業也有一部分需要煤炭作為驅動力。她開採煤礦，不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而且到時候，林暖暖只要再想辦法找到一些鐵礦，事情未必沒有解決之道。

畢竟封建王朝，中央對於地方的掌控是很弱的。

在自己生產力足夠發達之後，就算皇帝想管也管不了了。

當然這可能是十年八年之後的事情，如今最重要的是把煤炭資源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中，不斷開採利用他們。

露天煤礦的開採難度並不大，甚至可以說是非常輕鬆的。

眾人眾人圍在火堆前，燒著溫暖的火，祛除春雨的寒氣。

「李先生，你覺得這玩意兒如何？」

林暖暖笑著看向他，李俊來確實不算什麼好人，但他也不是大奸大惡之人，能有改過的餘地。

所以林暖暖想著用勞動讓他變成一個好人。

而參與煤礦挖采，就是一個很好的改造人的過程。

「您放過我吧。」

李俊來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對著一個小姑娘，如此聲淚俱下的求饒。

被舉報私下行使「巫蠱」是死，私自開礦也是死。

這就沒有一條活路嗎？

他只想簡簡單單的活著，最好賺點錢。然後再進一步考個科舉，做個官，做個人上人。

但是沒有一步是他是想死的。他家中還有嬌妻，還有一對兒女。

林暖暖聽到他的話嘆了一口氣，「你都已經上了我的賊船了，難道還想走嗎？天下沒有這麼好的事情。」

已然知曉煤炭，林暖暖絕對不會放過他的。

「暖暖這件事情確實應該從長計議。」

程布星突然開口，在這個問題上，他與李俊來想法一致，都認為私自採礦是違法的。雖然說，跟隨林暖暖確實是要冒一定的風險的，但是這個風險也太大了。

封建王朝視鹽鐵為經濟命脈，幾乎整個封建王朝的稅收百分之七十都來於鹽鐵。因而私自採礦等同於謀反。

上到達官貴人，下到販夫走卒，都對於採礦這件事諱莫如深。

他們都認為只要參與了這件事，幾乎等同於謀反，那就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了。

林暖暖也知道這種情況，因而對如何勸說眾人確實有些無可奈何。

畢竟等同謀反，這件事情可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這種事情關係到身家性命，不是一點點利益所能誘惑得了他們的，尤其是林暖暖目前還要養精蓄銳，沒有什麼未來可以承諾給他們。

看到林暖暖從眉不展的樣子，喬松柏突然大笑。

眾人皆皺眉看向他，此事非常嚴肅的。

「這件事情上諸位有些多慮了。這既不是鐵礦也不是鹽礦，而是單純的煤炭礦。煤炭礦實際上就是木材礦，我們就是用來燒木材的。這是一種替代品罷了，只要找到官府買下這個山頭即可。這與那些銀礦鐵礦是完全不一樣的。」

喬松柏所說的就是事實，因為封建王朝生產力比較低下，並沒有意識到煤炭的作用，所以私自開採煤炭並不算犯法，絕大多數法律也只是針對鹽鐵，這倒是一個漏洞。

林暖暖聽到這話，眼前一亮。

「確實如此，只要我們把瀾山買下來……」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林暖暖突然頓住了。

買下一座山頭，那可是一筆大錢，即使是瀾山這種的地方，那也要不少銀子。她現在還有白鹿書院重建的錢沒有堵上，這又要買山頭？

真是錢到用時方恨少。

不過有了買山頭這個思路，眾人豁然開朗。

確實如此。畢竟冬天燒火也不算犯法，這東西還真與鹽鐵不太一樣。

如今算下來為難的只剩下李俊來了。李俊來自詡是讀書人，怎麼能夠像那些下里巴人一樣，從事採礦工作呢。

「我這是在通知你，而不是跟你商量。」

林暖暖朝其他人使了一個顏色，眾人紛紛會意。

李俊來此時才發現情況有些不對勁。

在這件事情上自己確實沒得選。

如果說在繁城的時候，自己還有那麼一絲絲機會與林暖暖講道理、玩心計。

在瀾山他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因為周圍全是林暖暖的人，如果自己不順著他的心意。那被殺人滅口也是很有可能的，畢竟南山人跡罕至。在這種深山裡面，殺人之後一把火直接燒了，即使是捕快也沒辦法追蹤到此。

「行行行，我做還不行嗎？」

李俊來哭喪著臉，他的狀元夢，他的當官夢，他的人上人夢就這麼熄滅了。

不過為了活下去那也沒辦法。

就在這短短的片刻之間，李俊來人生突然又有了新的目標，那就是做上工頭，即使是要真的做採礦工人，他也要做那個頭，而不是被人呼來喝去的小工。

重新樹立的人生目標后，李俊來比林暖暖積極多了。

「咱們什麼時候把這個南山買下來，然後採礦呢？」說做就要做，李俊來已經確認了自己的競爭對手應該是阿大和阿二。

這兩個人都是楞頭青，也不是讀書人，自己對付他們還不是手到擒來。

然而買瀾山這個問題，還真是扎到林暖暖的心上。

一來是沒錢，二來是要跟官府買。

整個滄州雖然是李長信的領地，但是這些東西一定是要跟官府報備的。

好巧不巧的是，前些天，他們得罪了滄州刺使桑歸農。

如果要買下瀾山，不知道要被桑歸農怎麼刁難。

很顯然說到買瀾山這個話題，喬松柏與程布星都想到了桑歸農。

桑歸農作為滄州刺史，想買下瀾山，必須要得到他的同意。如此一來，事情真的難辦了。

「根據規定。刺使為地方父母官，不可過於三年。桑歸農已在滄州一年……」

喬松柏緩緩地說出這句話，是一種暗示，如果確實為難的話，或許可以等到兩年之後桑歸農離職，下一任刺使就任之後，再做買賣。

這確實不失為一種方法。

畢竟開採瀾山之事，不是一朝一夕能做成的，林暖暖目前的重心是在造紙廠上，真的等上兩年又何妨。

洞外暴雨籠罩，林暖暖的心思隨著暗夜的暴雨，不斷沉浮。

真的要等兩年嗎？難道就沒有什麼其他方法嗎？

「你們說南山算不上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