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柳姑娘,你還好嗎?」小荊關切的問,她看到柳鶯兒白凈的臉面上有幾個赫然的巴掌印,優美的脖頸有幾處淤青,那是吳仁亮用手掐的。

柳鶯兒點點頭,她明白,眼前這個姑娘是冒了險救她的。倆人相互扶持著出了院子,沿著一條林蔭小道,拐進一個僻靜的場所。

「吳仁亮那個狗東西,不久就知道受騙了,他不會善罷甘休的」,小荊露出冷笑,接著說「他是個強人,卻怕極了他的大哥吳鎮邪」。

柳鶯兒聽到「吳鎮邪」三個字,不由得心生慘然。她原有的美好希冀不過是一場她的獨角戲,妓館里出身的她,曾目睹了太多和她這般大的女子,被老鴇的手推到一個個男人的身邊:官員、鄉紳、甚至強盜……

她還是個六七歲的小丫頭時,她侍候的旑桔姑娘,一個性格剛烈的女子,旑桔用簪子刺傷了那個要玷污她清白的嫖客,後來又把金鈿直直的刺入她的心臟。她是清清白白的來的,也是清清白白的走的。

「哎呦喂,這個賤人就這麼死了,她奶奶的,老娘養她,花了多少銀子,媽的,這次到手的銀子沒了,人也沒了,造孽呦。」她跟著老鴇去裝斂旑桔的屍首,長著一張肥臉的老鴇咒罵著。

柳鶯兒看到旑桔慘白的臉頰上掛著一絲笑意,利器刺入心臟的疼痛並沒有讓她美麗的面容扭曲,相反那個笑意裡帶著一點以柳鶯兒那時的年紀還不能懂的意味。待柳鶯兒長大了,她才一點點參透出那個笑的意味:那個笑帶著驕傲得意以及對塵世的嘲弄。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混著男人的咒罵,闖入她的耳朵,柳鶯兒從往事里回過神,此刻她不像之前那樣慌亂了,反而有了一絲勇氣,那是旑桔姐給她的勇氣。她摘下了髮髻上的簪子,小心的藏在袖中。

小荊倒吸了一口冷氣,「完了,吳仁亮那畜牲趕來了」。她拽著柳鶯兒藏在一個假山,她順手抄起木桶。她們屏氣凝神,聽著來人的聲音。待來人的聲音近了,小荊猛地從山石後面跳出來,一個木桶就重重砸在來人的面門,來人正是吳仁亮的跟班閻蛤蟆,閻蛤蟆被一砸頓時眼冒金星,迷迷糊糊的。小荊又用水桶補了一下,閻蛤蟆的胖身子向後一仰,昏死過去了。

兩人鬆了口氣,還未跑出多遠,迎面正碰上吳仁亮,她們轉身往後面跑,斜眼劉大彪,露著他髒兮兮的黃牙,眼睛閃著惡意。他領的一班人也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向她們逼近。

小荊不知哪來的一股勁兒,掄起木桶,向前沖。

「打死你們這群畜牲混蛋」她邊罵邊沖,竟打倒了幾個人。可她終究是個女子,她的這次激烈反擊就好似一個臨死的人迴光返照,就好似落入狼穴的羔羊做徒勞的掙扎。她的木桶被一個壯漢一把奪過,壯漢的力氣太大,小荊騰空而起,然後重重的摔在地上。摔在地上的小荊,胸口劇痛,一股熱流涌到喉頭。

「噗~」

小荊吐血的聲音好似風搖葉子,是那麼的輕微。大漢們看著小荊都哈哈大笑起來。只有柳鶯兒無限關切的看著小荊,她美麗的眼睛噙滿淚水。

小荊喘著粗氣,掙扎著要撿身旁的石頭,斜眼劉大彪,一腳狠狠地踩在小荊的手上。他有意的用厚實的靴子底碾壓了好幾下,小荊能感受到自己手掌處的劇痛,她覺得壓在她手下的石頭嵌入了她的手掌中。

「小賤貨,你敢壞我大哥的好事,活膩煩了吧」他抬開了腳,卻又重重的踢在她的肚子上。小荊瞪大了眼睛,一口甜腥吐了出來。她的頭無力的垂下,氣息衰微。

劉大彪想再踢一腳,被吳仁亮攔下來。

「慢著,今天我的好日子,別殺人,晦氣,有的是機會收拾這賤貨」。吳仁亮滿臉厭惡看著蜷縮在地上的小荊,就像看地上的枯萎的爛菜葉。

柳鶯兒見狀,故作嬌媚,躬身道了個萬福,緩緩開口道:

「二爺,這丫頭不懂事,並無壞心,我一介風塵女子能得二爺青眼,實乃三生有幸,鶯兒情願侍候您」

吳仁亮聽了這軟糯的話,心裡舒坦不少,眉頭也略微的舒展。他看著柳鶯兒千嬌百媚,儀態萬千,心旌蕩漾。

「鶯兒,你早這樣不就好了」吳仁亮哈哈大笑。順勢把柳鶯兒摟在懷裡,劉大彪等人見狀,彼此笑笑,笑容里藏著下流的意味。

「大哥你有美人在懷,小弟們討這個賤貨玩玩行嗎」劉大彪看著小荊,笑的更放肆了。

「大彪說的是,這賤貨拿木桶砸我,差點兒把我的腦袋開瓢,讓她陪小弟們快活快活」閻蛤蟆用手護著腦袋,啐了口唾沫。

「哈哈,二位兄弟,這賤貨髒兮兮的,怕污了二位兄弟的眼,這樣,弟兄們去醉春苑,費用我包了」吳仁亮笑呵呵的,他看到懷中柳鶯兒緊抿的嘴唇,以及眼中閃過的殺意。

「哈哈,大哥的美意小弟領了,這賤貨洗乾淨了一樣受用」劉大彪笑著,臉上的橫肉因為興奮而抽搐。

「那就隨弟兄們的心意」吳仁亮哈哈大笑。柳鶯兒聽到那群壯漢就像餓狼一樣,發出吼聲,那是猛獸可以捕殺獵物的歡愉。她沒有猶豫,她緊緊的握著藏好的簪子,狠狠地刺在吳仁亮的胸口。

「去死吧,你這個畜牲」柳鶯兒俏麗的臉因為憤怒變得猙獰。

「你們放了她」她高聲呼喊,那群漢子不為所動。

「不然我殺了你們大哥」她又把簪子用力的刺下去。

「你這賤人,虧我為你花銀子」吳仁亮惡狠狠的瞪著柳鶯兒。

「弟兄們,別聽著賤貨的,把那丫頭往死里糟踐,就在這裡,讓著柳姑娘好好看看」。劉大彪閻蛤蟆看出事態的變化,他們讓手底下的兄弟繼續,倆人則飛奔而至,在吳仁亮不遠處停下。他們不再敢靠近,因為柳鶯兒的簪子正直直的刺在吳仁亮的身上。

吳仁亮的眼睛瞪著,可臉上帶著獰笑。

「你們這群畜牲,住手」柳鶯兒的眼睛瞪紅了。

「我殺了你,我要殺了你」柳鶯兒怒吼著,她用手使勁的把簪子刺入吳仁亮身體更深的地方。吳仁亮用力掙開,簪子並未刺及他要害,疼痛刺激了他,他發起狠把柳鶯兒重重的擲在地上。柳鶯兒被摔得眼冒金星。

「賤人,你還嫩了點」吳仁亮俯下身子,似笑非笑用手指勾勒柳鶯兒的臉。

「呸」柳鶯兒啐了他一口吐沫,隨即又笑了。不知怎的吳仁亮看著柳鶯兒的笑意后脊背發冷。他的腹部穿來劇痛,他低頭一看,柳鶯兒手中的金鈿狠狠地捅在了他的肚子上。

「這下,你一定得死了」柳鶯兒笑著看著他。「可惜了我的好金鈿,沾了你這種爛人的血」柳鶯兒竟放聲大笑。

「賤人」吳仁亮雙手掐住柳鶯兒的脖子,柳鶯兒掙扎了幾下斷絕了氣息,死了。

小荊瞪紅了眼睛,她拚命的掙扎,卻徒勞無益。她抬著頭望著深藍色天幕,天上有幾顆明星,她流淚了,為著柳鶯兒,也為她自己。

她看到吳仁亮踉踉蹌蹌,滿臉殺氣,朝她走來。她覺得自己在劫難逃。

這時高處穿傳來清朗的男子的聲音,

「你們一群大男人欺負一個姑娘,可非英雄所為」

院中人只聞得聲卻不見人。

「嗖~嗖~嗖」幾塊飛石准而狠的擊在了幾個大漢的臉上,幾個大漢的的臉霎時綻開了血花。

「哎呦」被擊中的大漢,捂著臉,倒在地上打滾,以減輕痛楚。

「誰,快出來,故弄玄虛」劉大彪高聲喊。他依舊不見人。

「竟是兩個姑娘」那人依舊不露面,聲音卻帶著一絲寒意。

「嗖~嗖~嗖」數個飛鏢閃電一般次第飛出,個個正中幾個人的咽喉,那幾個人當時斃命。

吳仁亮,惡狠狠的說了句「晦氣,我們撤」他的傷勢很重,急需救治。幾人退去了。喧嚷的院子靜了下來,風吹樹葉遮掩不了一個女子痛苦的嗚咽。小荊艱難起身想要去看看柳鶯兒,她掙扎了幾次,緩緩起身,好似醉酒的人,晃晃悠悠的向前走。

一雙手搭在她的胳臂,一絲山林里藥草的香氣似有若無飄蕩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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檐上醉微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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