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那時命運就給了我預感,可我愚鈍,可我懦弱,我極力的忘卻與忽略。」顧檐霂躺在葦子編成的涼席上,她的身體很虛弱,卻仍舊提著氣說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笑著,因為嗆了口氣,咳個不停。她的面容寫滿落寞。
背對著她的老人,不動聲色,操弄著木桌上的藥罐,瓷碗里很快就盛滿了有些濃稠的葯汁。
「喝了它」一雙枯枝似的手端著葯碗伸在顧檐霂面前。顧檐霂道了聲謝,喝下了那碗湯藥。其實她可以尋一片無人的水域,尋一處歪的合適的枯樹,結束自己的生命,活著已是沒有盡頭的苦役,可她似乎還留戀著什麼,她要活著。
藥物的作用讓她昏昏欲睡,她睡去了。
老人走出茅屋,月光照在她的臉上,她的臉一半布滿了深色疤痕,另一半則是尋常的膚色,眼睛里沒有任何活氣。
夢,為什麼夢不肯放過這個年輕姑娘呢。吳宅人的冷眼、嘲諷、背後議論、耳畔的爭吵、他疲憊的眼神,如此種種走馬燈一般的閃過,最後凝聚在出逃的兩個人的身上。火光,火光,人影,濃墨一般的人影;蒙面人嗜血的冷劍;在懷裡慢慢變得冰冷僵硬的愛人。她的愛人在她的懷裡死去,她卻沒能親手將他埋葬。蒙面人陰慘慘的笑聲,與年年歲歲相似的冷月寒風在她的耳邊響著,然後漸漸的遠了。
顧檐霂昏睡了很久,她手腕處有一條駭人的傷口,傷口處血已結痂,血痂的形狀像古老的詛咒。
「你是誰派來的」顧檐霂的聲音很冷,冷的讓嗜殺成性的蒙面人也不由得一凜。
「趁著血還熱的時候擦劍是最好的」蒙面人用布擦著劍刃上的血,他的動作很慢。
沾著血的布被丟在了一處,風吹走了,最後一簇藤蔓攔住了它。
「該你了」蒙面人一步一步的逼近顧檐霂。
顧檐霂永遠忘不了那個人的眼睛。
「我不會殺了你」
「你最好殺了我,我記住你的眼睛,那比知道你的名字有用」
蒙面人抓起顧檐霂的一隻手,在她的手腕處用匕首劃開一道口子,血液緩緩的流出,蒙面人從懷裡取出一個小瓶,瓶口打開,一個渾沌的活物悠悠的爬出來,探頭探腦的,它嗅到了血,它便箭一般的射到顧檐霂的手腕處,不消一刻,自傷口流出的血被吃盡,它也許吃飽了,但是並沒有要回到小瓶的意思,它似乎消融了,可顧檐霂覺察出這個渾沌活物鑽入了她的身體。像一把刀順著她的經脈,狠狠地慢慢地,划割,可她卻發不出聲音。她死命的抱著吳鎮邪的屍首,把臉貼在他的臉上,試圖抓住愛人的最後一絲溫度,劇痛卻讓她暈厥。
她本以為自己可以死去了,東方露出魚肚白時,她醒了過來。第一件事就是尋找吳鎮邪。
「滄堯」她的嗓子嘶啞了
「滄堯」
她的呼聲在山中遊盪,她知曉永遠不會有人應答她,可她還是一遍一遍又一遍的呼喊。
她在一叢雜草處尋得一塊布,布上沾著血。她小心的取下收到懷裡。她時而清醒時而瘋癲,她晃晃悠悠的攀山越嶺,最後狠狠地栽倒在一口井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