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燕飛白與自己的母親和解。天下有哪個姑娘願意委身於不愛的人呢,他的母親也曾是個不諳世事的姑娘啊。錯的是他的母親嗎,不,錯的是那群貪婪的人,他們從不止息的卑劣的慾望,他們的雙手化作監牢,捆縛住那些本可以奔向幸福的生命。
燕飛白坐在踏音閣主樓的檐上,看著寧安街上來來往往的人。他注意到一個人,此人身著玄衣,手持一柄長劍,劍鞘纏繞著黑色破布。應該是行了很久的路,儀錶有些邋遢,可從他從容不迫的氣度看,此人身手不凡。只是這個人太冷了,冷的讓人發顫。黑衣人消失在一條小巷,燕飛白下了樓。
陽魅幽幽的看著嬉鬧在一處的人們,那些平日裡衣冠楚楚的正人君子像發了瘋症,極度的興奮讓他們的的臉漲的通紅。煙花柳巷,她太明白在風塵里顛簸的姑娘了,她們就是煙花,綻放在夜空,絢爛而又短暫,帶著病態的美麗。像是重病之人迴光返照之時臉上的潮紅。
玩的最為瘋癲的是一個商人,他很年輕,可是很老練,是常年浪跡於風月場所的那類人。
玄衣劍客進到這奢靡的房中,一眼就望到了那個與喧嚷的人群若即若離的女子。他從女子帶著些嫵媚的笑容里覺察出了一絲清寒。他有些移不開眼,他自己覺得這只是他作為一個男人正常的反應吧或者是一個殺手的習慣。
陽魅是屋子裡最先注意到這個冷麵劍客的人,她的瀲灧雙眸微微一轉。
眾芳之中斜躺的商人,看到劍客靠近,並不起身相迎,態度頗為倨傲。
「事,我已替你了結」冷麵劍客受了冷遇卻並不生氣,語氣毫無波瀾。
商人懶懶的拍了拍手,帷幕後面慢慢走出一個人,此人端著一個烏木盤子,盤子上蓋著硃砂色的綢緞,透過薄薄的面料可以隱隱約約的看到裡面的東西泛著幽光。那是碼放的整整齊齊的雪花銀子。
「喏~這些是你的酬勞」年輕商人看著劍客緩緩開口,這些字好像是一顆一顆從他心裡拔出的釘子。他是個出手闊綽的人,是不從不吝惜銀兩的。儘管他故作輕鬆,陽魅仍覺察了這一點,只覺得奇怪。
「我不要銀子,我要她」冷麵劍客把目光移向亭亭玉立的女子。他本以為那個女子會露出驚詫,可是那個女子的眼神沉靜如水,以這個沉靜如水為底色,又帶上了嫵媚。
「陽魅姑娘,你意下如何」商人的語氣帶著戲謔。
「吳老闆,您覺得呢?」陽魅微微一笑。
陽魅沐浴后,換上一身輕薄淡雅的衣物。烏雲般的發,若瀑布般的垂下,蓮步輕搖,透著撩人的幽香。
劍客更喜歡這樣的她。
「這筆銀兩對你有大用處,你大可不必為了一個女人這樣」陽魅開口。
「這與你無關」冷麵劍客聽到她談論一個女人的語氣像個局外人後,心裡不知覺湧上一層他自己也為覺察的柔情。
「是的與我無關,一個賣笑的煙花女子是不應該過問客人的事」
「聽人說,你是個花魁,我相信這是真的」
「一朵開到鼎盛的花,她的凋落也是一瞬的事」
「你依舊美麗,年輕。」
「在這個污糟的行當里,追求的永遠是更年輕,我可憐那些被代入這個泥淖里的無邪少女」陽魅望著劍客,他並沒有看上去那樣冷冰冰的,他的雙眸里流露的一些東西讓她覺得他懂得她。
「花魁又怎樣,我還是個下賤的娼妓,只是選擇要高傲的活著。」陽魅笑笑。
「我呢,我看上去是個劍客,卻是一個在人性幽暗的地方寄居的殺手」劍客說
「我看的出來,你一定殺了很多人,我的朋友與你相像卻又不同」陽魅口中的朋友是燕飛白。
「那他一定是個真正的劍客了」玄衣男子笑笑,他的臉上籠上一層落寞。
「人生在世,總有很多無可奈何」陽魅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卻正好的撫慰了殺手的心。
「還未請教姑娘芳名,鄙人霍冰」
「繁柔,這是我原本的名字,你也可以喚我為陽魅。」
「好,繁柔姑娘」他捕捉到對面女子眼眸的一絲欣喜,那清寒沒有了,代而是女子的柔情。
「你願意與我秉燭夜遊,泛舟江上嗎」霍冰問。
陽魅欣然應允,兩人相伴,乘著小舟在江上漂流時,吳老闆在他的華麗殿堂里為著一個死去的人黯然神傷。他時而獰笑時而嚎啕,他打碎了屋內的一切,最後頹然的倒在地上。
點點漁火點綴在江岸,隱隱約約聽到漁民對歌,調子古樸遼遠。小舟像一片羽毛,輕輕悠悠的飄著,水波一盪一盪的。月亮也被著絲綢般的江水淘洗著,化成了金色的游魚。江面升騰起薄霧,一切都顯得影影綽綽,飄渺迷離。
兩個人相望,然後靠近。一塊堅冰與一團火相遇,雙雙化作了水,小舟若雨中的青荷起起伏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