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黃昏,斜陽懶懶的退出屋子,退到雲的那端,退到人目力所不及的地方。

陽魅斜倚欄干,望著遠處。遠處是一條江河,江水平靜且舒緩。斜插鬢邊的芍藥花,艷麗的花色擋不住它即將枯萎的現實。她微微抬手,將花摘下,拈花仔細的端詳。

她想到了霍冰。

「你很美也很危險」霍冰的眸子黝黑像磁石。

「見過我的男人都這麼說」陽魅挑眉。

「你見過多少男人」霍冰看著她。

「你又見過多少女人」陽魅不回答,她的臉帶上了風月場女子慣有的媚笑。霍冰覺得那個媚笑有些扎眼。

「記不清了」霍冰說。

「我也記不清了,確切地說,我從未打算要記住他們任何一個人,當然也包括你」陽魅輕笑

「這樣倒也不錯,記得太多,人的心會很累的」霍冰笑著。

陽魅看著太陽徹底沒入地平線后,回了房間。

外面喧嚷不似平日。

蘭露,這個清雅若蘭的女子,讓一個錦衣華服的貴太太,打倒在地,她白皙的臉上赫然印著五指印,嘴角滲出了血跡。

「小娼婦,勾引我的兒子,你算什麼東西」貴婦人惡狠狠的說,貴婦人背後站著一個有些畏手畏腳的年輕人。

「你一個煙花女子,萬人踐踏萬人騎的賤人,我兒是個世家子弟,家世顯赫,也是你能高攀的。」

「一個遇事只會躲在母親身後的男人,一個只靠高官厚祿彰顯自己尊貴的家庭,不過是衣著光鮮的蛀蟲罷了」一個女子的聲音在別處響起。

眾人循聲望去。

陽魅緩緩下樓,她的眼睛銳利地掃了一下畏畏縮縮的男人,接著著就只是輕蔑的望著貴婦人了。

蘭露由其他姐妹攙扶著起身,她紅腫的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只會低頭的男人。

「你,你說什麼」養尊處優的貴婦人一聽,氣直的跳腳。作勢就要撲過來。

「既然你是世家子,既然知道煙花之地不清不白,那就莫進此門。既然你自侍身份高貴,那就別對卑微的煙花女子立下海誓山盟」蘭露開口,她已經揩乾了眼淚。

「在世人眼裡,也許你是尊貴的世族,可在我眼裡,你永遠是卑賤的小人」說罷,蘭露抄起桌案上的一把刀子,斬斷了一縷青絲。

「從此我們恩斷情絕」蘭露說到此眼神里全是決絕,她嘴角的冷笑帶著蔑視。

青絲飄飄然落下了地上。

貴婦人有些不依不饒,她大概覺得自己的威嚴受到了傷害。

「夫人公子身份尊貴,在踏音閣這樣的地方,停留久了,怕有損貴人身份」綺華開口,她上了年紀,可是風韻猶存,她的語氣輕柔,態度謙和。

「京城人多眼雜,傳揚出去,於我們煙花地的女子這沒什麼,倒是貴公子怕要被人恥笑的」綺華在貴婦人的耳邊低語。她臉上帶著笑,可眼底儘是冰涼。

「長風,送客」綺華頭也不回離開了。

人們看見沒了熱鬧瞧,也都四下散去。蘭露讓眾姐妹簇擁著送到樓上休息。陽魅跟在人群之後,她不經意回頭,看到一個人。她自然知道那個人是誰,可她還是不動聲色的轉過頭,與姐妹們簇擁著上樓了。

「明珠易得,有情難覓,人生苦短,我且逍遙」歌女燕離,抱著琵琶輕攏慢捻,自彈自唱。

「悲也逍遙,樂也逍遙」姑娘們打著拍子應和著。

「今夜只為歌一曲,悅己悅心悅同人」

酒杯滿了又空,空了又滿,姑娘們,笑著哭著,互相擁著睡去。

綺華在門外,她陷入遙遠的思念。她也曾有這樣一群姐妹,她們心貼心圍攏在一起,相互取暖,抵抗歲月的寒。

她年輕時也是一個名動京城的花魁。可她心裡清楚,花魁是男人評選的最優的玩物。花魁模樣要美,才情要絕。既可以出口成章吟風弄月,也可以芙蓉帳內敘春情。

劍客的肩膀還有隱隱的疼痛。他是個殺手,傷痛於他而言是家常便飯,從不掛心的。然而這肩膀的痛處不是來自生死相搏,而是來自一個女人。

男子的肩頭有一排牙印。

「無緣無故咬傷你的女人會讓你記得久一點吧」陽魅笑著望著他。她的指尖摩挲著那個新鮮的傷口。

「也許記得的時間很短,也許很長」男子神態安靜。女子指尖的涼意落在他身上,讓他產生一種錯覺,自己成了這隻美麗小獸的獵物。

霍冰要離開京城的這天,他臨行前去了踏音閣,在人群中遠遠的望了她一眼算作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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檐上醉微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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