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命令！」簡寧心裡咀嚼著這句話的意思，隨即感受到吊在自己身上，就像掛件首飾似的「杜鵑」梅琳，向自己的腦海傳來了一些隻言片語過來。

「這是命令！」這句話猶如一把銹跡斑斑的鑰匙，打開了塵封多時的枷鎖，民辦報刊非著名採訪簡寧瞬息間被喚醒了沉睡多時的間諜本能，職業素養讓他轉眼過後就完成了心理重建，整個人就像是喝了一整瓶「表演藥劑」，迅速進入話劇演員的狀態，個人魅力猶如充氣似的急劇膨脹。

「琳妹，在家裡怎樣？有沒有想我？下午我去了趟碼頭採訪，看到很多乘民船抵港的老弱病殘，虎口都是老繭，身上散發出硝煙味，怎麼看都是剛下戰場的老兵。我估計是北面邊軍退下來，安排在東寧府榮養的老兵。我就說嘛，那個曹什麼村的肯定會有大用，趕緊出手拿下一塊地皮……」

「噓……」梅琳謹慎地側頭看了看身後，發現幾個牌局搭子，各位富家太太都豎起耳朵，這才不慌不忙地伸出右手食指，輕輕地按在「烏鴉」的嘴唇上。

「這種毫無根據的小道消息，你可不能亂講，更不能寫成稿子遞上去，不然的話，一旦這件事落空，你就擔著很大的過錯。」

簡寧心虛地「哦！」了一聲，雙手移到梅琳的大腿根，將她輕輕地放下，放在門口前廳，自己走到衣帽架前，摘下銅簪，雙手打散了髮髻，任由烏漆麻黑的頭髮自然垂下，順手脫掉無袖罩衫，披上一件蝠紋薄紗中袖箭袍，轉過身來，看到梅琳在整理衣帽架，將自己胡亂掛在上面的衣裳擺弄地整整齊齊，滿臉都是家有賢妻的欣慰。

這一對郎才女貌的小夫妻相視而笑，實在是太有感覺了，以至於幾個非富即貴的太太看到這一幕，都像是吃了青桔似的，酸不拉幾，泛起幾分苦澀，唯獨沒有回甘，畢竟她們家裡的先生早就沒了這心氣，現如今看到小夫妻的婚後恩愛場面，誰說不羨慕，那就是在騙人。

吳太太已經是四五十歲的人了，還能勉強把持地住，一時間有些情緒跌宕起伏，也是理所當然。謝太太結婚至今，剛過七年之癢，已經在平淡如水的婚姻生活里學會，如何積極地尋找任何有可能激發激情的短暫快樂，心裡由衷地為簡寧和梅琳如此恩愛感到欣慰。

至於馬太太，她從新婚發燒期退下來，擔心男人厭倦了自己的溫柔，在外面打野食，吃飽了喝足了，回家不交公糧，心裡實在是有些忐忑不安的，不過隨著和吳太太、謝太太走得近些了，被她們對婚姻的平淡態度感染了不少，稍微平復了一些心氣。

只是當她看到小夫妻恩愛如初的樣子，眼睛里都是彼此的神態，不僅勾起了心裡的一把火，身體某處也開始痒痒的，就像幾隻螞蟻在爬動。

「不打了！簡大採訪下班回家，他們兩夫妻肯定有很多話要說，不如我們各回各家，也免得家裡人擔心。」

馬太太的話有些捉急，可是她嘴上這樣說著，卻不起身，反而眼睛不停地瞟到簡寧身上，似乎他那身脹鼓鼓，把外套撐老高的健壯身軀，很吸引人似的。

謝太太雙手上下交疊，側頭看著老大姐的吳太太，眼角餘光卻放在對面的馬太太身上，對她的說的話不置可否，也沒有任何反應。

吳太太沒讀過幾年私塾族學，卻是明白事理的聰明人，正所謂聞弦歌而知雅意，看見謝太太一臉平淡，似乎根本不為簡先生的話打動的樣子，卻知道丈夫出自郵局管庫的閨蜜，已經對那個曹什麼村上心了。

那麼多北面邊軍的老兵退下來，絕不是所謂的榮養那麼簡單，市井小民出身的婦道人家尚且知道經營自己的生活，開源節流兩者都不可或缺，更別說她們這一類嫁給帝國縣府官吏的富家小姐，一個個都是精明地嚇人，在合法撈錢、錢生錢的買賣上，比普通人強過不知多少倍的狠角色。

「算了！馬太太說的對，我們以後有的是時間消遣，還是把梅妹妹還給人家正牌老公。新婚燕爾嘛！正是恩恩愛愛的時候，沒準幾個月後，就有送子娘娘靈感顯驗了。」

吳太太這一起身，謝太太就趕緊跟上，作勢拉了一把馬太太，終於把她遊離出去的魂拉了回來。

「這就走了？各位姐姐不多坐一會？」梅琳裝作很不舍的樣子，卻沒有真的伸手挽留。這一幕落在吳太太她們眼裡，自然是引來了幾句善意的調笑，一副我們都是過來人，大家都懂的曖昧眼神。

為了避嫌，簡寧沒有送人出門，只是和幾個富家太太額首點頭致意，對方有回應，他還得再回禮過去，反倒是梅琳親自送出門，一副依依不捨的性情。

等到牌局搭子都散如煙塵，梅琳一臉懷念地返回自己家裡，剛剛關上門，臉色就冷了下來，這變臉速度之快，就連簡寧都甘拜下風。

兩人默契地鑽進廚房裡，一前一後地忙碌著，梅琳愉快地哼著歌，也不知道是在哪裡聽來的小調，唱的是漁家姑娘思戀情郎的憧憬，手指卻蘸水在乾燥的竹拼砧板上寫字，詢問港口進廢鋼的事。

簡寧不慌不忙地洗菜擇菜，不動聲色用手指蘸水寫寫畫畫，將自己聽來的秘密，繪給搭檔知道，發現梅琳的臉色都白了，身體微微搖晃了一下，怕她擔心自己的安危，及時補充一句。

沒等他說完，我就直接走掉了。

梅琳看到這裡，這才安心地鬆了口氣，兩人默契地繼續交換情報后，簡寧對於搭檔如此輕易地打開局面感覺有些不可思議，考慮到她這位職業牌手、民間麻神，為了獲得有價值的小道消息，必須想盡一切辦法輸地不要太難看，贏得不要太猖狂，輕輕地點了點左手食指三下，算是對她表達了自己的傾佩之情。

「根據我的推斷，中央帝國皇家海軍第二軍和第三軍聯手在櫻國大肆發戰爭財，肯定嚴重刺激到建軍很久的第一軍，他們看中了北面邊軍退下來的老兵，想借他們的手打一場大仗，至於那些老兵，哪怕有恩田，提前退出軍伍肯定不甘心，想大撈一筆，於是雙方握手，默契地合作。至於帝國大皇帝，正在強推新舊兩軍更替，退下去的老兵有很多怨氣，通過這一仗疏解掉，哪怕老頭子高高舉起板子，也會輕輕地落下。這次是帝國皇家海軍第一軍放手一博的勇氣最大來源，他們肯定是摸清楚大皇帝的思路……」

簡寧翻看過腦海中的青銅書，結合自己獲得的各方面情報，拿出了一份可信度極高的總結。梅琳對此高度評價了一番，只不過當她低下頭沉思時，考慮到的卻是如何利用這次難得的機會，為自己，為搭檔，為這個家謀取更大的利益。

富家貴婦都猴精猴精的，可不是那麼容易糊弄過去，扔出去的餌料太多，反而會顯得自己過於刻意和激進，還不如從她們的丈夫身上下手。

一個郵局管庫，一個軍需站二把手，都有軍方的背景，哪怕是帝國皇家陸軍，已經有足夠的份量，牽引更多有能量的人入局。

這不比在幾個女人身上動腦精更快，更便捷？梅琳想到這裡，就手指蘸水，說給「烏鴉」知道，讓他妥善地參詳參詳。

簡寧自然是來了興趣，沉吟了片刻，眼睛一亮，似乎作出了最後的決定，兩人相視一笑，這一次真誠的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