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輕攖其鋒
冷血十三鷹里的老鷹史珍香，最早注意到曹畈村裡的來人，他只是看了一眼，眼前一片恍惚，彷彿看到了骸骨堆積成山，血海濤濤不絕，渾身毛孔根根豎起，頭皮隱約有炸裂的刺痛。
「老大，來者不善吶！」
少白頭的老鷹側頭看了一眼組合里的扛把子，「小鷹」杜子騰看著不過十二三歲，黃髮垂髫的少年，實則是天生如此，比侏儒還罕見，與傳說中的僬僥人隱約有點莫名聯繫。
小鷹杜子騰憑著血脈里與生俱來的異能，也察覺到屍山血海的大劫氣息，卻沒有放在心上，輕輕笑了笑：「我們才是來者！這些朝廷養的丘八，不簡單吶！據說來自北境九邊，常年與批毛帶甲的野人纏鬥，沾染了幾分莽荒野蠻之氣。」
兩人的低聲細語引來了其他人的注意，可是誰會在乎一個身有殘疾，退下來榮養的邊地老兵呢？
不過是區區一群被朝廷用過就扔到腦後的小卒，來到東寧府榮養，人生地不熟的，就算有天大的本事，又能翻出什麼風浪？
左右那麼多成名已久的江湖豪傑、武林高手，大傢伙併肩子上，不講什麼規矩，什麼人不能收拾？
稍後，商會執事、商行管事等人也看到了曹畈村來人，稍微愣了片刻，隨即嘴角耷拉，毫無廉恥地嗤笑了幾聲，又開始說說笑笑，彷彿此地的主人，大模大樣地指指點點，彷彿面前幾百畝永田已是煮熟的鴨子。
老卒很快察覺到對面那群奇裝異服的江湖客，朝自己發出了殺氣，眼前稍縱即逝的刀劍寒光，逼地自己都閉上了眼睛。
「就這點本事？嚇唬誰！你大爺的……」
兩條牛頭尨彪似乎察覺到牽著自己的主人無所畏懼的煞氣，一下子眼睛就紅了，遍布粗細不一的血絲，放出可怖的血光，卻沒有呲牙咧嘴賣弄什麼狗仗人勢的精神。
冷血十三鷹里的黑鷹魏生津左肩蹲著一頭燕隼，原本閉著眼睛假寐，突然感受到兩條尨彪的殺意，慢悠悠地睜開一隻左眼，側頭看了一下，撲拉拉一下，振翅衝上了天空，頭也不回地飛遠了。
黑鷹飽經風霜的老臉繃緊，回頭看了一眼小鷹杜子騰：「老大！燕子走了，此戰非同小可！」
冷血十三鷹都是一群有執念的人，黑鷹的執念就是「燕子」，畢竟這扁毛畜生出自柏桐山祖殿，能預知禍福，以前幾次靈驗顯現，不信的人墳頭草都有三尺高。
小鷹杜子騰咧嘴一笑：「我道為何心驚肉跳，原來應在這裡。黑鷹，你去追回燕子，剩下的兄弟們，靜觀其變作壁上觀，切莫肆意妄為。」
杜子騰話音剛落，黑鷹魏生津一個箭步邁出，施展八步趕蟬的輕功，徑自往燕隼飛去的方向狂奔而去。
「燕子，你別走！燕子，沒有你，我怎麼活……」
十八連環塢和藏劍山莊的人略微知道一點根底，看到燕隼飛走，心裡立即湧現出不詳的預感。
反觀那些搶不到地盤的江湖散人，一個個不明所以，忍不住哈哈大笑，沖著成名多年的黑鷹魏生津離去的背影，指指點點，說著恬不知恥的大話。
可是，當曹畈村老卒抓著馬鞭凌空抽出爆鳴，這些個一臉炮灰相的散人，立即作鳥獸散，反而把冷血十三鷹、十八連環塢和藏劍山莊的人暴露出來
能夠在江湖上橫走多年，還沒有倒下，成為別人成名踏腳石的人，多少都是有點眼力見的，什麼名譽聲望財富金錢都不放在心上，顧著自己身家性命，那是一等一的利害。
炮灰們如此知機，也是不出小鷹杜子騰，東海藏劍客韋三絕，歸海一刀慕容滎的預料，彼此之間都是知根知底，誰又能把別人當做棋子隨意擺弄？
只是，曹畈村區區一介殘了雙腿的老卒一聲響鞭，就把四海商會、竹花商行花費大價錢雇來撐場面的江湖人嚇退了泰半，實在是丟不起這個臉。
冷血十三鷹的人一動不動，小鷹杜子騰作勢往前邁出一步，藏劍山莊的三絕手也跟著進前，反倒是慕容滎厚著臉皮，跟在兩人後面，引來老鷹史珍香等人的一陣嘲笑。
慕容滎臉皮厚著呢，這點嘲諷都受不了，就太小看妾侍外室出身，還能爬到一眾兄弟頭上，作了十八連環塢家主的狠人了。
曹畈村老卒什麼廢話都沒說，畢竟誰都知道這村子是榮軍的地盤，能夠無視朝廷律令，不管不顧地踩進來，就不是普通的呵斥，抬舉自己出身能夠嚇退的。
「滾！」
不得不說，出身北境九邊的老卒就是簡單幹脆，一個字咆哮出口，猶如一陣勁風，撲向小鷹杜子騰等人。
藏劍山莊的三絕手感覺麵皮刺疼，心裡暗道：「好利害的殺氣！不愧是北境九邊屍山血海里爬出來的狠角色！」
自覺輩分夠高，年歲夠大，宛如武林前輩樣的韋三絕上前一步，擺了擺手，臉上擠出一絲笑容：「不必如此吧！有話好好說嘛！大家發財，有錢一起賺，豈不痛快！」
小鷹杜子騰剛才還綳著臉，看到藏劍山莊少主一臉和氣，暗道一聲利害，趕緊放下姿態，也上前笑著說：「此地荒郊野外，也沒界碑方石，根本屬於無主之地。足下開口傷人，怕是有些關係在這裡。本著誰舉證誰有利，我們可不信一面之詞。不如擱置爭議，共同開發！」
慕容滎聽到這番話，即便以他的厚臉黑心，也忍不住翹起大拇指，給前面這兩位一唱一和的江湖前輩點贊。
殊不知，韋三絕和杜子騰說完后，就往外走開，反而把藏在他們身後，亦步亦趨的十八連環塢家主，年少有為慕容滎暴露出來，彷彿處於中位的他才是當家話事人。
曹畈村老卒怒道：「給臉不要臉！大毛、二毛，給我上！」
兩頭牛頭尨彪得令，一左一右交相殺出，較壯的那頭伏低貼地躥出，矯健那頭展開肋部翼膜，猶如夜梟撲鼠般，飛騰而去。
十八連環塢主人慕容滎看見紫紅色翼膜，眼皮急跳三下，再看左右小鷹、三絕手，退避地遠遠的，根本不敢輕攖其鋒，直接爆粗口。
「婢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