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人道之事憑氣數

話音剛落，還在糾纏船上水手的「海落」微微一愣，看著渾身滿溢處危險氣息的唐默，猛地發出一聲嘶啞的尖嘯。

商船所在的海面瞬間蕩漾出一圈漣漪，轉眼過後，形態各異的黑影以驚人的速度匯聚過來。

原本鋼藍色的海水開始變地深暗幽黑，當所有黑影融為一體時，方圓里許海水緩緩地裂開七八道縫隙，正是「不肯去解脫菩薩」的本體真身。

它似乎被唐默的話刺激到暴怒發狂，無數海底污泥似的濃稠墨汁，彷彿注入了生命，又像是千軍萬馬一起向船上的凡人發起複仇衝鋒。

唐默閉上眼睛自然看不見這一幕，先是藏起真正的王牌，免得走漏了風聲，右手從「藏寶樓」取出桃符，雙手合掌，似慢實快地拉出三尺三分長的膽綠色劍光。

個頭只有三尺高，形如侏儒的「海落」，得知本體真身駕臨，立即勇氣倍增，也敢於正視亮出符劍后，危險氣息撲面而來的凡人修士。

它放棄渾身雞皮疙瘩，早已經玩膩的商船水手，與出現在甲板上的墨水融合，隨即吐出海參似的，遍布棘刺、疙瘩的粗礪舌頭，當著不遠處唐默的面，在肥頭大耳的船老大身上遊走。

那場面就像是東坡肉配冰糖肘子，甜膩地連唐默都想吐了。

「邪魔外道，快給我放開船長！」

話音未落，唐默整個人原地消失，只見一道幽綠劍光飛掠而過，照地商船滿堂水綠。

有幾個水手忍不住好奇，竟然不聽勸阻睜開眼睛，恰好看見劍光貼著船老大的頭皮，將惡形惡狀的「海落」切成不整齊的兩爿。

這時，他們才發現自己不聽警告，想必很快就要死了，立即嚇地肝膽欲裂。

可是，隨著「海落」被切成兩片，那令海上跑船的水手聞風喪膽的「一見就死」，並沒有發生。

破戒的水手們立即明白到，自己能夠不死，完全是「貴客」的功勞，不由地又驚又喜，隨即后怕不已，趕緊閉上眼睛，一副完全信任唐默的神情。

可是，唐默卻沒有這般大功告成的心思，從剛才瞬閃一劍斬殺「海落」，手感就有點不一般。

「符器化劍的確可以匹敵神兵利器，不過海落那玩意可能沒死，我感覺這玩意沒有致命要害，就算是切成零碎，也會重新聚合成形！」

的確，就在「海落」被一道劍光切成兩片的地方，較小的那片身軀崩潰成無數海膽、海參、海兔之類的海物，就像飛蛾撲火似的，依附著較大那片殘骸，重新匯聚過來，再造「海落」的身軀，畢竟得了本體真身的支援。

甚至連糾纏船上水手的海蟑螂，也一同過來幫忙，為不斷成形的「新海落」源源不斷地添磚加瓦。

唐默手裡捏著王牌沒有輕易動用，也算是耐性極好的獵手，只見他抬起左手，按照那股陰冷的氣息所在方位，彈指發出一道道「辟邪、鎮祟」的法術。

海落的軀體就是各種死在海里的亡魂，妄想作祟害人，被唐默法術反制，猶如蒼蠅叮咬過的雞蛋，很快就壞死掉了，一部分身軀更是被打地徹底壞死。

它卻渾不在意地伸手一撣，立即剔去身上的腐肉，空缺的部位自然有新的海魂補充進去。

重獲新生的「海落」脫離詭異侏儒的形態，變成身形矯健的武林高手，氣質看上去還是陰森詭異，卻多了三分英武氣息。

滿頭蓬鬆的海草，被海蛇捲起尾巴繞了幾下紮成道髻，鐵骨錚錚的海馬作簪，七彩貝殼作眼，血紅色海螺珠點睛，更別說它的右手，由無數渾身硬殼的海蟑螂組成一柄三尺長劍，流淌著冷如寒霜的金屬光澤。

倘若有人睜開眼睛，就會看到新生「海落」完全是照著唐默，給自己弄出這一身行頭。

唐默感覺對手氣息勃發，已經到了自己承受壓力的極限，卻還是秉承著「敵不動，我不動」的策略，伏低身體，蓄勢待發。

這不，一切都照著唐默來的「海落」，也開始蓄力，為接下來的大招儲備勁力。

這時，「海落」的本體真身化作墨水，從甲板的每一條縫隙滲透上來，將這具分身一口吞沒融合。

「就是現在……」

唐默瞬間動了，桃符突然間與神兵「貫衣劍」融合為一，所化劍光暴漲近倍，在神速一閃時，瞬間洞穿海落本體，留下一個人形大洞。

可惜，就算唐默符劍合一的必殺一擊，能夠匹敵「亂世狂刀」歐陽過的大成刀術，對於沒有要害的海落來說，還是遠遠不夠。

構成海落本體的怨靈、海魂不下十萬數，唐默剛才那一劍，頂多殲滅千百條，不足其總數的百分之一，又有何懼哉？

就在唐默一擊洞穿海落的人形創傷快速恢復時，他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從「藏寶樓」掏出表面雕刻冥鎮御「神荼鬱壘」的門板。

哪怕上面的精神不足其真身的萬一，神荼鬱壘畢竟是古老的冥府神祇，本質極高，只是出現的瞬間，就鎮住了這頭海落，教它渾身被無數無形繩索捆綁，根本動彈不得。

緊接著，門板緩緩往外洞開，露出唐默按照《關外遊記》記載，親手雕刻的【封鎮像】，尤其是指尖血點開的雙眼。

瞬息間，海落被一股莫大吸力拉扯出水，連帶停留在甲板縫隙里的墨汁身軀，也是涓滴不剩地被吸進「海落」的雕像里。

唐默捱到船上的陰冷氣息統統消失，趕緊將兩塊刻有「神荼鬱壘」的門板，「啪」地一聲，背靠背合併，直接用「藏寶樓」收了。

這一會，藏寶樓的震動更大了，整座樓都在搖晃，就像吃撐了的胖子。

唐默閉上眼睛內視而見，發現這場面比鎮壓「存世具足」，懾服葦原神社御道守備「天門將」搞出來的動靜還劇烈。

黃楊木雕《八仙》組雕散發出清凈靈光，化作汩汩清泉洗去海落的衝天怨氣。

祝禱之語請來一道幽暗火光，化作一桿蛇牙三尖槍，燒地海落落下無數灰燼，一時間元氣大傷，不得不消停會。

這時，藏寶樓頂端出現一顆蒼青色寶珠，發出一股莫名吸力，竟然將海落連同「神荼鬱壘」門板一起拉到第六層，化作一座鬼氣鬱離、陰氣森森的門戶。

一條條面目扭曲的蒼白怨靈被寶珠從海落身上抽取出來，進入門戶裡面安置，剩下那些海魂，則被海落自身所化的門戶鎮壓著，根本動彈不得。

唐默看到這一幕，心裡浮現出淡淡的喜悅，隨後就是莫名的煩憂。

這時，藏寶樓外面，鎮壓著「天門將」的本命碑上靈光閃爍不停，大部分字條都在跳動變更，吸引了唐默的目光和注意力。

「藏寶樓收藏《桃都山門》，幽冥神器，可以肉身往來冥，獲得【幽都之子】頭銜……」

「獲得【幽冥道韻】，可承載行使所有冥土鬼神法術，請神術+100，成功凝聚都天六氣降神章。死亡凝視，瞪眼即死，每天1次；召喚海獸，海龜、海豚、劍魚，每天3次；控制氣象，製造小型渦流，範圍里許……」

「攝神御鬼+50，表演+20，詐唬+15，盲戰+10，聆聽+15，飛行+5尺……」

唐默不敢置信地看著本命碑上的變動，不僅煉製出神器，還有多個強有力法術，心裡不僅暗爽。

「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今次真的賺翻了，賺爆了！」

唐默睜開眼睛，發現周圍的黑霧正在緩緩散去，商船脫離了亂流，正在向海岸衝過去，再看甲板遍地都是裝死的水手，又好氣又好笑，趕緊抬腿踢開銅鈴鐺，驚醒所有人。

「貧道親手封鎮了海落那廝，各位都起來吧！」

船老大頭一個睜眼，發現天也沒那麼黑，海水還是很平靜，曾經被海落折騰地夠嗆，那魂魄幾次離體的空無，暗嘆生命之無常，心裡不禁有了棄絕海上跑船的生涯，帶著半生積蓄上岸享福的念頭。

至於其他水手，大都是身強力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儘管個個都怕死，卻更怕窮啊！

想必，他們接下來還要在海上風裡來雨里去，直到像船老大那樣，攢夠了錢才會下船。

唐默看了看這些迅速恢復過來的水手，開口道：「不瞞諸位，海落本體真身都被貧道連根拔起收拾了，至少能保你們二十年平安。」

船上眾人聞言，儘管早就有所察覺，還是從唐默嘴裡說出來才更相信。

於是，收帆下錨停在近海淺水一帶的商船上，爆發出驚人的歡呼聲。

唐默看著這些人此時的滿面笑容，就不準備說什麼喪氣話破壞如今難得的氣氛。

唐默心裡嘆氣：「治標不治本！只要朝廷的海禁還持續，偷偷摸摸出海的人還是會層出不窮。那些時而化身海賊，時而恢復海商身份的船隊，只要見財起意，舉起手裡的屠刀，海上落難而死的人多了，海落還是會從無到有重生出來……」

不過，最近二十年平安還是有保證的，至於以後會怎麼樣，就……

「人道之事，全憑氣數！」